凤鸟的嘴一下一下地戳着汐桃的手心,舌尖又湿又热,有些痒,但汐桃没有将手移开。
    汐桃看着它翅膀上的伤,用了点法术,将它的伤口处理好,还顺便将它身上的尘土洗去,凤鸟变得更加漂亮耀眼,像金灿灿的太阳。
    从这天开始,汐桃每次去看凤鸟的时候,都会带几块糕点前去,这好像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每天夜里相见,每天喂凤鸟吃些东西。
    有一天,汐桃又带着糕点去的时候,凤鸟半天没动,汐桃忍不住有些担心,晃了晃手心,不知道它是怎么了。
    凤鸟犹豫一会儿,终于飞了过来,但没有急着吃他手里的糕点,而是慢吞吞地将一根漂亮的凤羽放在汐桃的手里,微微低着头,看起来有些羞涩。
    汐桃愣了愣,反应过来这是凤鸟回赠给他的礼物,他看着手心里漂亮的凤羽,不禁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凤鸟的脑袋。
    凤鸟僵硬片刻,忍不住在他手心里蹭了蹭,汐桃倏然一愣,面色泛白,将手收了回去,这个熟悉的动作让他无法抑制地想起了九翎。
    凤鸟眨着眼睛看着他,又意犹未尽地把头伸了过来,汐桃却没有再摸它。
    汐桃把那根漂亮的凤羽插进了屋里的花瓶里,念经的时候总忍不住看上两眼,却没有再碰那根凤羽。
    他心绪起伏,忽然抑制不住地思念起九翎,随着时间流逝,他回忆起当初的往事,才发现九翎早就已经融入了他的生命里,已经与他不可分割,他分不清这份心痛代表的什么,他只知道他真的很想要再见到九翎。
    清晨,长华过来送早点的时候,看到花瓶里的凤羽忍不住赞道:好漂亮的羽毛,住持您是在后院捡到的么?
    汐桃未置可否,低头用饭,这饭菜实在是有些食难下咽,所以他吃得极慢。
    长华年纪小,看着花瓶里的凤羽忍不住心中欢喜,我也好想要这样漂亮的凤羽,可惜那只凤妖脾气古怪,让人难以靠近,每次我们离得稍微近一些,他都要喷火发怒,不然的话,我也想去捡这样一根凤羽。
    汐桃想起凤鸟在自己手底下轻蹭的模样,微微有些出神。
    长华看着花瓶里的凤羽叹息,这么好看的大鸟,可惜三个月后就要被烧成灰烬了,不对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只剩两个半月了。
    汐桃吃饭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半晌都没有动,他倒是忘了,那只凤鸟活不长的。
    下午,汐桃去后院站了半晌,吩咐道:将凤鸟放出来。
    旁人错愕,忍不住道:住持,这凤妖是陛下命令我们严加看管的,不能放出来。
    汐桃看着凤鸟竖起来的小耳朵,漫不经心道:山里不是设了结界吗?它跑不掉的。
    长华看着凤鸟也有些同情,开口道:反正它也活不久了,不如便还它几天自由。
    众人虽然不情不愿,但汐桃既然下了命令,他们也只得放了凤鸟,凤鸟开心地扑扇着翅膀飞出来,在汐桃头顶盘旋两圈,飞向了远处的树林里。
    汐桃由得它四处飞,反正它也没办法离开这座山,寺庙中的和尚也不会伤害它,把它放出来之后,汐桃就回了屋,没有再理会它。
    夜里,汐桃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感觉窗户被拍开,风涌了进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一只火红的凤鸟钻进了他柔软的被子,在他的被子里打了一个滚,然后睡了过去,全程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汐桃:
    他对这只肆意妄为的凤鸟生出一股熟悉的无奈之情,披了件衣服把敞开的窗户关上,回到床边,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凤鸟,沉默一会儿,把凤鸟移到枕边,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清晨醒来的时候,窗户大开,凤鸟又出去玩了,汐桃独自起床,连长华都不知道凤鸟昨夜睡在了这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日凤鸟都在山中飞来飞去,不知飞去了哪里,夜里都会来汐桃的屋里睡觉。
    汐桃习惯了给他留出一片位置,再在桌子上放些吃食和水,早晨醒来的时候,那些吃食往往都不见了,水杯里的水也会见底,凤鸟吃饱喝足之后,已经飞出去玩了。
    两人就这样平静的生活了半月,汐桃竟然觉得自己跟一只鸟产生了一些默契,不由失笑。
    这天他又被后宫的娘娘们叫去讲经,临走的时候在屋里放了糕点,还把窗户打开了。
    汐桃在后宫待了一天,忍不住又打了一天喷嚏,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行山路不便,汐桃夜里只好又在皇宫里住下了,春雨绵绵,扰得人心烦意乱,汐桃几乎一夜未睡。
    他隔了一天回来,发现屋里的窗户被锁住了,他离开前放在桌子上的糕点没有动过,凤鸟夜里应该没有回来这间屋子。
    他把长华叫过来询问才知道,原来昨夜下雨的时候,长华过来帮他关了窗,还把窗给锁上了。
    汐桃猜想凤鸟可能回来过,但打不开窗,所以没有进来,他不由有些担心,昨夜下了雨,不知道凤鸟有没有地方躲雨。
    他在窗边张望了一会儿,没有看到凤鸟的身影,他和凤鸟虽然每天晚上会睡到一起,但是他不知道白日凤鸟都待在哪里,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他只能等夜里凤鸟回来再说,他用过饭之后,随手拿了一本经书翻看。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长华突然一脸惊慌地跑了过来,住持,不好了!
    怎么了?汐桃抬头问。
    您之前带着大家伙辛辛苦苦种的那些菜,都被那只凤妖给叼烂了!
    汐桃:
    不待他说话,另一名小和尚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住持,住持!凤妖突然喷火,把藏书阁外面晒的经书都给烧了!
    主持!凤妖欺人太甚!爬到小师兄头顶,给小师弟啄了八个戒疤!
    住持!凤妖无法无天,偷了山下农户妇人的肚兜,还把肚兜扔到大师兄的房间里,现在农家汉子一直找大师兄理论,大师兄有口难辩,实在是冤枉啊!
    这一上午,汐桃的耳根就没清静过,他百般无奈,只好站起来,出去依依解决这些事,然后去找那只磨人的凤鸟。
    他在寺庙里找了一圈都寻觅无果,他走到半山腰,才在一棵梧桐树上看到了凤鸟。
    凤鸟浑身湿透,凤羽沾在身上,再也不见了往日流光溢彩的模样,正站在树梢上冷得瑟瑟发抖,看到汐桃立即瞪圆了眼睛,尾巴翘起来,一副愤怒的模样。
    汐桃本来有三分怒火,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怒火也消散了,凤鸟应该是气他昨晚没给它开窗,所以今天才故意发脾气,到处找事儿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只凤鸟总是没办法生气。
    汐桃看着凤鸟眼神柔和下来,好脾气道:我昨夜不在庙中,忘记告诉长华不要关窗了,对不起。
    凤鸟两只小爪子在树上动了动,汐桃伸出手心,看向他道:下来,我带你去洗澡。
    凤鸟还余怒未消,站在树梢上没有动,依旧一瞬不瞬的看着汐桃。
    汐桃想了想道:我在皇宫里给你带回了御赐的糕点,很好吃的,你下来尝一尝。
    凤鸟神色犹豫,看了看自己身上脏污的凤羽,站在树枝上犹豫不决。
    汐桃展颜,对着凤鸟笑了笑。
    凤鸟看了他一会儿,不情不愿地飞下来,落到了汐桃的手心。
    众人本来以为主持这次必定要好好惩罚这只不听话的凤鸟,没想到却看到主持一路将凤鸟抱回了房间,还命人打了一盆温水进屋,不由万分错愕。
    汐桃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他将凤鸟放进铜盆里,亲自给凤鸟将一根根凤羽清洗干净,然后用巾帕将凤鸟擦干,连小爪子都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把凤鸟放到了柔软的床铺上,给他包在被子里。
    凤鸟一直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挪动小脚丫,将头放在了汐桃的手心底下。
    汐桃动作僵住,与他对视一会儿,迟疑地摸了摸他的头。
    手底的触感跟以往不同,凤鸟跟那条小人鱼也不同,那条小人鱼身上的体温总是很凉,凤鸟摸起来却很热,暖融融的像个小火炉。
    汐桃动作轻柔地抚摸了凤鸟一会儿,凤鸟一直乖乖让他摸着,微微眯着眼睛,一副很舒服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汐桃才放开手,让它自己在床上休息,走到桌旁,随手拿起一本经文,开始抄写经书,他每当想起九翎的时候,总喜欢用这种方法平心静气,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
    汐桃抄得很认真,凤鸟休息一会儿之后就在屋里飞来飞去,他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他抄了一下午经书,再抬头的时候,天色不知不觉已经黑了,凤鸟似乎有些饿了,一直轻轻啄着他的背,汐桃没有理会他,只是让他跟前放了一盘糕点,然后就继续低头抄书,一直坚持想要把整本经书抄完。
    凤鸟似乎觉得自己一个人很无聊,又啄了汐桃两下,见汐桃不搭理它,才意兴阑珊地飞到汐桃身后。
    汐桃浅笑了一下,低头加快速度继续抄写经文,心里惦记着今天晚上要给凤鸟多弄些好吃的补偿它,却忽然觉得耳垂一热,似乎被什么舔了一下。
    他微微愣了一下,回头望去,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张熟悉而令人惊艳的面庞。
    他不自觉屏住呼吸,心口剧烈的跳动起来,九翎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身上穿着从未穿过的艳丽红衣,眉眼稠浓,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双眸弯弯,浅藏笑意,眼角的朱砂印红得灼人。
    汐桃呼吸窒住,愣愣看着九翎,眼前无法抑制的弥漫起水雾,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九翎见他愣在那里,疑惑的看着他,轻轻眨了眨眼睛,抬起手在他眼底轻抚了一下,疑惑问:哭了吗?
    汐桃将眼泪忍回去,吸了下鼻子,摇头道:没哭。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声音嘶哑地低声问:你是谁?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九翎,但又不是九翎。
    我是九翎皱了下眉,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想了想大家一直唤他的那个名字,有样学样道:凤妖!我是凤妖。
    他的语气还带着一点小骄傲,完全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妖怪。
    汐桃心里一酸,声音依旧低低的,不,我是问你的名字。
    九翎歪了歪头,眼眸纯净,什么是名字?凤妖不是我的名字吗?
    汐桃沉默下来,没有再问,他定定地看着九翎,舍不得移开目光,九翎看起来要比上辈子小,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眼尾的那朵红莲印记依旧在,变得更加妖艳,也更加惊心动魄,他整个人比上辈子活泼不少,眉眼间透着一股天真稚气,他这辈子是凤妖,应该还没有接触过太多人,不知人世险恶。
    九翎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在屋里玩儿了一会儿,觉得屋子里有些沉闷,看到窗口有萤火虫飞过,就变回了凤鸟的模样,飞出去玩儿了。
    他离开之后,汐桃恋恋不舍地眨了一下眼睛,立即拿出银川铃飞快地晃动起来。
    片刻后,玄星鹤君慵懒的声音响起,汐桃开门见山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星鹤君声音顿了一下,问:你见到他了?
    嗯。汐桃迫不及待地应了一声,他攥紧手里的银川铃,紧张地咬紧了下唇。
    玄星鹤君声音隐晦道:他就是你这辈子要收的徒弟。
    他是不是就是汐桃声音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担心自己一说出九翎的名字,九翎就会消失不见。
    他的心里虽然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听玄星鹤君亲口告诉他,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玄星鹤君仿佛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一样,安静了一会儿,低声道:他就是九翎的转世。
    汐桃猛地呼出一口气来,悬着的心落了回去,泪湿了眼睫。
    安静半晌,汐桃的唇角慢慢地扬起微笑。
    原来,翎儿一直在他身边。
    你上辈子没有把他教好,所以这一世,你还要继续教导他。
    汐桃:阿弥陀佛,为师太难了。
    第44章 璧上观
    凤鸟再飞回屋里的时候, 总觉得那个小住持怪怪的,看着他的目光像带着光一样,亮晶晶的盯着他, 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不过他不讨厌, 不但不讨厌, 反而觉得很欢喜。
    他扑扇着翅膀飞过去,这次没用他主动,小住持就主动摸了摸他的头, 他舒服地翘起尾巴,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小主持今天看他的眼神特别温柔, 像带着水一样, 好看的凤眸里水光粼粼的, 凤鸟喜欢火,最不喜欢水,可他却喜欢小住持水汪汪的眼睛,如果那是真的潭水, 他一定愿意一头扎进去,就算是溺死在里面也心甘情愿。
    汐桃看着九翎, 眼睛好像凝聚着化不开的冰霜和滚烫。
    深夜, 九翎睡去, 汐桃坐在禅房里仰头看着高悬明月, 不自觉想起了那个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徒弟,他盯着月亮看了许久,拿起笔在画纸上轻轻画了起来, 待他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九翎的模样已经跃于纸上,黑袍加身,妖冶癫狂,是他前世被围攻时的模样。
    汐桃倏然一惊,立刻停了笔,将笔放下,盯着画发呆,他还没来得及画上九翎的面容,但九翎的模样一直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栩栩如生。
    他盯着那副画不知看了多久,耳垂倏然一凉,有什么东西轻滑的从他的耳垂上略过。
    他转头看去,刚才还在他心间荡漾的容颜跃然出现在他的屋内,他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凤鸟。
    他一下子想起了上辈子那个吻,心底不由一寒。
    话本里说,白衣飘飘的师尊都很危险,会被徒弟吃掉,他想起上辈子的白衣,心中一阵后怕,抬手摸了摸自己现在光溜溜的脑袋,才稍觉放心,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袈裟,嗯,更放心了。
    他神色重新变得从容起来,伸手擦了一下耳朵。
    凤鸟不甘心自己的痕迹被抹去,眸色沉了沉,红眸里散发出妖冶的光,他又凑上去舔了一下,离开的时候,不甘心的用牙齿轻轻研磨了一下,满意的看到尖利的牙齿在白皙的耳垂上留下红色的痕迹,终于满意的笑了。
    汐桃没有再擦,妖族性情难测,他若再擦,凤鸟说不定要咬上他十次八次,才肯罢休。
    凤鸟舔了舔唇,看向他面前的画,见画中人被围攻,跟他被抓的时候很像,打量许久,忍不住问:他也是妖么?
    汐桃摇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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