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太子殿下离京修养的消息,自是早已在各地官员中流传开来,特别是江南一带的官员更是紧张,江南一向富庶,其中种种更是不足外人道也。更何况几乎没人相信太子殿下竟会有如此闲情逸致,说不定就是假借修养之名行明察暗访巡视之事。
    无论这大小官员如何想的,作为一国太子,即使不为巡视而来,既然来到一处地方自然是要关注当地民生问题,如此一想倒也不算这些地方官员想太多了。
    水至清则无鱼,道理慕云泽自然也是明白,特别是江南多出富商的地方,趁此计划也正好教导君悦一些道理。
    慕云泽能想到的事情,北日皇自然也想到了,况且慕云泽毕竟是太子,太子安危至关重要,好歹也是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虽然如今已经成长到令人忌惮,北日皇却也不介意在一定时候释放出慈爱的善意。
    慕云泽刚刚出北日都城,北日皇便派遣东宫长史带着太子仪仗和东宫侍卫从官道出发,一路向南,与慕云泽等人虽不是一道,却也是到江南布阵史处为终。
    为了符合太子修养的说法,也能与慕云泽时间一致,仪仗队特意慢行,避免过早到达。直道传来消息,太子殿下等人已到达扬州,长史决定加快行进步伐,争取早日到达。
    扬州向南,不过半日车程便到达苏州境内。
    车辆刚刚到达苏州城门前,便有一群身着官服的人迎上前来,三个褚色官服官员身后跟着一群绿色官服的人,想来这苏州知州是把州内官员都带来此处了。
    “恭迎太子殿下!”一群官员突然跪在地上,山呼海啸般的请安声,令坐在马车中的慕云泽不禁蹙眉。
    月琉璃一边揽着一个孩子,眼中含笑,杨眉示意慕云泽快把事情处理了,慕云泽无奈摇头,只好走出马车。
    不少官员都猜到马车中必有他人,却终是不敢在他们可能一生都无法仰视的人面前造次,有几个胆子大的也不过眼角扫到那从慕云泽手中轻轻放下,微微荡漾着的车帘罢了,众人心中一阵失望。
    这些官员心中想什么慕云泽不得而知,即使知道也不在意,但是他现在最重要的把这些人打发走才是当务之急,虽然刚刚月儿不曾生气,但是慕云泽就是知道要是她内心此时必是烦闷。
    此刻的慕云泽充分表现出一个色令智昏的昏君模样。
    “各位大人起来吧。”虽然很生气,慕云泽依然要保持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才是众人心中的太子殿下。
    “谢殿下。”
    “殿下,属下是苏州知州王赟,特带苏州境内全体官员前来迎驾,知州衙内已经收拾妥当,烦请殿下移步。”领头的中年官员就是苏州的执政长官苏州知州,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上带着紧张和拘谨,虽然多年执政却倒是满头黑发,精神饱满,倒也是一件奇事。
    “不必了,孤早已命人在别院安置好了,知州大人费心了。”内心一片吐槽的慕云泽还是只能客气道。
    “这···太子殿下,苏州府内并无皇家别院,这寻常别院恐怕不安全呀!”苏州知州着急劝道。
    “苏州乃我北日州府,难得知州大人管辖下还能有人生事不成?”慕云泽已然不耐烦道。
    站在身边的苏州同知显然沉稳的多,连忙走上前道:“太子殿下,知州大人并无此意,苏州乃是商运发达之地,来往人货众多,知州大人也是怕冲撞了殿下就不好了。”
    苏州知州连忙点头应道:“下官正是此意。”
    “不必了,孤自有分寸。”慕云泽难得有时间和月儿独处,岂会愿意在这些官员面前改变主意。
    “殿下,这在苏州衙内知州夫人也方便照顾女眷,有人陪同在苏州城内好好逛逛。”女眷,谁人不知太子殿下与琉璃公主已有婚约,此次太子殿下离京,琉璃公主也跟着失踪了,这也难免大家都能想到。
    慕云泽不再保持温和笑意,眼中一道冷箭射向他们,不客气道“苏州果然是人杰地灵,消息灵通啊!”
    苏州知州显然已经吓得唯唯诺诺,不敢直视慕云泽,倒是这薛同知倒是胆子不小,一副挺拔之姿,令人眼前一亮,不敢小瞧。
    “既然你们都知道,孤也不再多说,此次苏州之行各位无需多想,不过路过罢了。”慕云泽说完便径直上了马车,明显一副不愿再搭理他们的样子。
    站在马车上的慕云泽背对着他们说道:“还不撤!”
    慕云泽明显低沉含着怒气的声音,不管在场官员内心有多少想法,此时也不敢去触霉头,平时文弱的书生,在这种情况下倒是跑的飞快,慕云泽进马车一个转身的时间,竟然只能看到各家官员离去的马车背影在飞驰,不得不说这些官员令太子亲卫也是刮目相看。
    月琉璃通过车窗自然也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也忍不住眼角抽抽,抱着两个孩子偷笑。
    不用月琉璃说话,慕云泽也知道她在笑什么,无语的将两个孩子抱起放在软榻上,自己坐到她身旁,抱着她。
    月琉璃瞬间就笑不出来了,挣脱不出,只好无奈道:“你做什么?”
    “奖励。”
    “什么?”月琉璃也是不懂慕云泽突如其来的一句。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把他们都打发走了,难道不该奖励吗?”慕云泽眼中带着委屈看着月琉璃道。
    月琉璃眼睛一转,狡黠道:“所以这个拥抱是奖励?”
    慕云泽显然不满足于此,两只眼睛直盯盯看着月琉璃,就是不说话。
    任谁被人这么盯着也是内心发凉,特别是平时如此温和,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用执拗认真的眼神盯着,月琉璃表示她内心也是瘆的慌啊!
    月琉璃张开双手回抱慕云泽,更是慢慢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感受这一刻的温暖,只是月琉璃没有看到慕云泽此时嘴角扬起,眼神中更是带着挑衅看着前面看好戏的两个孩子。
    清浅和君悦无语的对视一眼,内心吐槽:幼稚!
    不得不说慕云泽之前的行为确实是深得月琉璃的心,虽然他们都是出生皇家,从小便高高在上,但是也没有喜欢在平民百姓中摆弄权势的习惯,况且这苏州官员如此大的阵仗,对不知情的百姓估计也是吓得不浅。
    既然给了奖励,慕云泽也松了力道,感觉到的月琉璃也连忙离开慕云泽的身旁,结果就看到两个孩子已经低头在一起研究手中的华容道了,根本就不在乎这两个大人的幼稚游戏。
    月琉璃无奈的拿手戳了戳清浅和君悦的脑袋,两个孩子终于忍不住笑倒在月琉璃的怀中,月琉璃无奈道:“人小鬼大!”
    清浅也难得调侃自己母亲:“母亲喜欢,清浅也喜欢。”
    月琉璃明白清浅不过六岁稚童,她口中的喜欢不过是对亲近之人表达的情感而言,但是月琉璃也忍不住内心一动。
    马车收拾的再舒适,毕竟路上颠簸,对于孩子来说,也是昏昏欲睡了,清浅和君悦早已支撑不住,一下马车慕云泽便从月琉璃怀中抱起两个孩子走向早已准备好的后院寝房,将两个孩子放在床上,打算等孩子睡醒后再让他们洗漱吧。
    月琉璃看着慕云泽熟练的为两个孩子轻轻捏好被角,眼中的温柔之色都快溢出来了,直到寝门轻轻合上,两人走在青石路上,才轻声叹道:“这薛同知倒是不一般啊···”
    “看来你很看好他?”慕云泽一脸疑惑的看着月琉璃。
    “不过是个聪明人罢了。”月琉璃摇头道。
    “聪明人,倒也未必···”慕云泽眼含深意的看着月琉璃说道。
    月琉璃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对,只是不知道他身后是谁罢了。”
    堂堂知州竟然要看低自己一等的同知的脸色,那必然是整个苏州都在同知的掌控之下,或者说是背后有知州不得不屈服的人,只可惜这“聪明”的同知大人看来是不明白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的道理,这官员任命是北日皇亲自做出的批复,竟然也有人敢在这一方土地做出要挟地方官的事情。
    不得不说,慕云泽和月琉璃也对这奇怪又繁华的苏州产生的浓厚的兴趣了。
    不管这苏州城背后有多少故事,这苏州官员又是如何胆战心惊,慕云泽还是没有忘记此次出行的初心,在休整了两天之后,慕云泽便和带着面纱的月琉璃陪同两个孩子出门了。
    四个人就像最普通的富贵之家一样走在大街上,苏州向来富庶,富人不知几何,他们四人一身锦缎倒也不显眼,如今虽然风气开放,女子更是可以随意在大街上行走,但不少未出阁女子为了避嫌大都会带上面纱,如此一来就更显低调了。
    倒是慕云泽和月琉璃手中牵着的两个玉雪可爱的金童玉女迎来不少路人的好奇,这苏州虽是人杰地灵,但小小年纪就透露出灵气的孩子还是十分引人注目的。
    “妹妹,你看!”君悦一只手拉着清浅,一只手指着路边的买花小贩,这些花虽然比不上清浅自己精心养护的珍贵,却也别有一股强烈的旺盛生机,这也正是清浅所缺乏的。
    小贩倒是知道该讨好谁,手里捧着一盆红色绣球花放到清浅面前以供观赏,倒是清浅由于身体虚弱,常年呆在院子里不与生人交往,一只手牵着月琉璃的同时还不忘往她身后遮挡住小贩的目光,显然还是对生人有着害怕的情绪。
    月琉璃对自己的女儿也十分了解,连忙蹲下身子,双手抱住清浅的身子,温柔问道:“清浅喜欢吗?”
    清浅儒慕又期待的眼神看着月琉璃“喜欢。”
    “喜欢就买下,给我们清浅的院子多点花样。”慕云泽走上前将清浅抱起,清浅也自然的将双手环抱在慕云泽的脖子上,只是清浅的眼神还是停留在月琉璃的身上,与她对视一眼,看到月琉璃的安抚之意才放下心来。
    多年的母女关系自不是可以被随意取代的。
    君悦在一边看着清浅孱弱胆怯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一恸,作为双胞哥哥,自幼母亲就告诉他需要好好照顾妹妹,因为妹妹将健康的机会给了自己,所有君悦一向都是和清浅焦孟不离,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清浅从来都是聪明可爱的,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在外面与生人接触的清浅,这幅样子几乎是君悦无法忍受的,自己常年与人欢乐玩耍和探索外界时,清浅却只能被困在小小天地,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害的清浅变成如此。
    一瞬间君悦就似乎长大了许多,小小的人儿眼里竟然有了令人悲伤的眼神,就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月琉璃看到慕云泽抱着清浅不停的轻声抚慰,才放下心来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君悦,毕竟君悦还小,不懂得遮掩自己的情绪,月琉璃一低头就发现了君悦的不同。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君悦突然感到掌心一暖,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母亲牵住了自己的手,还带着温暖的笑容看着自己,眼中都是骄傲和欣慰。
    都说吗,母亲的眼神是孩子最温暖的世界,这一刻君悦也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意,看着月琉璃的眼睛,君悦才感觉自己从冰冷的世界里走了出来,是啊!有什么关系呢?有娘亲,有妹妹,我们都还在,今后自己会倍加努力,照顾好她们!
    君悦所思所想月琉璃不愿深究,孩子都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她只是故意提醒道:“既然清浅喜欢绣球花,那我们就去买了吧,嗯····可是今天我们可没有带下人啊。”
    “我可以搬!”君悦猛地抬头回答,看到月琉璃调笑的眼神,自然知道自己是被调侃了,耳朵忍不住漫上一层红色。
    “好!那我们去把它买下吧。”月琉璃站起身拉着君悦走到小贩身前,将花钱付了,等小贩把花盆包裹后交给君悦,好在不过是观赏性盆栽倒也不重,月琉璃倒也不曾反对。
    慕云泽抱着清浅走在前面,清浅始终走在君悦身边小心看护着,清浅看着身后的君悦也忍不住露出月牙般的笑容,虽然花盆不重,但是对于小君悦来说抱着走在人群中也始终不便,清浅还是心疼君悦,抬头四处观望发现前方有一家首饰铺,忍不住出声:“爹爹!”
    “嗯?”清浅一声“爹爹”叫的慕云泽一愣,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清浅。
    “我想去那家首饰铺看看。”清浅一只手只想前方一家装扮古朴精致的首饰铺,门口来往顾客虽然不多,却也都能看出都是富贵人家出入。
    慕云泽没有立即回答,倒是转身看向距自己半步之遥的月琉璃,眼中都是疑问,一切就看她的决定。
    月琉璃对于自己的孩子自是了解,当然也清楚清浅选择这家店就是看出是高端店铺,心疼君悦,想让他休息一下,内心忍不住一叹,果然还是孩子,却也不愿戳破他们的心思。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刚好也为你们挑几件江南特色的首饰。”
    慕云泽内心毫无波动,对于他们母女之间的互动,他从来都不打扰,至于月琉璃的话更是不会有意见,带着一抹满足的笑容,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就走进了满是女眷的首饰铺,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走进首饰铺的君悦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终于能有一个地方放下手中的花盆,能在这苏州繁华之地开高端首饰铺的人自然也是极为有眼色,虽然客人从未见过却也能看出非富即贵,一行人一进店就连忙迎了上前,看到有男客更是直接带到包厢中去,避免冲撞了女客。
    月琉璃对于这老板的行为也是表示十分好感,尤其是一落座便有人上了上好的雨前龙井,对于今天辛苦一上午的君悦来说更是如降甘霖,即使从小被教育喜怒不形于色,现在也忍不住露出满足的笑容。
    月琉璃和慕云泽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隐忍的笑意。
    “把你们这上好的珠花和发簪端上来。”慕云泽把清浅放在身旁的凳子上坐下,一边将茶盏递给清浅,一边吩咐道。
    珠花是为清浅挑的,发簪则是为月琉璃选择的。
    月琉璃用手帕为君悦擦拭着额头的汗渍,加了一句:“还有发冠。”
    “男子的!”似怕伙计搞错,又紧接着加了一句。
    听到月琉璃的话,君悦和慕云泽都抬起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月琉璃,只可惜得到的只是一个笑而不语的回应。
    离开首饰铺的时候每个人都带着满足的神色,就连看到来往略带羞涩的女子撇来的眼神都能无视了,换做平时哪能如此。
    如果有人注意就会发现,慕云泽原本束发的白玉冠换成了墨玉冠,清浅的粉色绢花也换成了珍珠发环,君悦原本的青色发带都换成了一根白色发带中间还镶嵌着玉珏的新品,就连月琉璃原本简单的滴翠发簪也换成了款式更加新颖小巧的蝴蝶纷飞,两只蝴蝶仿佛互相追逐交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格外精致好看。
    看到这一家人手牵手走出店铺,周边人都忍不住感慨怎么不是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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