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听言便留了客栈的地址给苏家门房,门房小厮恭敬地接了, 又将两人送出了门外这才转身回府。
    苏澈若有所思。
    看来苏家虽然得势,但却没有纵容下人做出些狗仗人势的事。
    那门房看了拜帖,明明知道苏澈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旁支庶子, 却也还是应对有度态度恭敬, 丝毫没有得罪人,反倒处处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足见家风之严谨。
    苏澈略略感到欣慰,至少他们苏家的子孙并不都如苏青言的生父那般无用。
    可这苏丛盛虽然是苏青言的堂叔, 但若论起辈分来,苏澈却可以算是苏丛盛的祖宗。
    一想到自己不久之后要称一个这样的晚辈做堂叔, 心下难免生出几分变扭。
    安齐远在一旁看着好笑,便伸手捏了捏苏澈的耳垂。
    苏澈耳垂软软凉凉的,白皙细腻, 捏起来手感极好。
    “你若真心纠结, 见着苏丛盛就唤他二老爷好了。反正本就是隔了几支的亲戚,若是唤他堂叔,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心要巴结。”
    安齐远简直就像是他肚里的蛔虫,苏澈还什么都没说,他竟然就已经安慰上了。
    见苏澈用一幅“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些什么”的表情看着自己, 安齐远摩挲了一把自己的下巴笑道:“你看,就是这种想了些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性子,你的心思着实好猜的很。”
    苏澈无语。
    既然安齐远这么能猜,苏澈果断决定今天都不要跟他说话。反正自己想些什么,他光用看的就能知道了。
    安齐远见苏澈撇过脸去不吭声,立刻拉了苏澈的胳膊笑。
    “怎么?这样就恼了?”
    “我跟你说,你肚子里那些弯弯道道的心思也就我能看出来,在旁人眼里,你还是那副冷傲清贵高不可攀的模样,光是周身散发出来的凉气就能把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苏澈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看来是他功力还不够,否则怎么就没法拒安齐远这张狗皮膏药于千里之外?
    两人回了客栈歇下,到了第二天一早,就真有小厮跑来给他们递信。
    “公子大安,老爷昨夜回来看了拜帖,今天就推掉了手头的事,派小的来请公子赴府上一叙。”
    苏澈和安齐远对看一眼。
    这苏丛盛的反应如此之快,那就更说明这其中有猫腻。
    如若不然,凭苏青言一个没什么出息的子侄,怎么可能一递拜帖就能见到日理万机的苏丛盛?不等上十天半个月的就已经算好的了,更别提还这样特意差了人过来相请?
    苏澈出了门去,发现客栈外头已经备了上好的软轿。
    苏澈心事重重地坐上了轿子,安齐远在外头走着,一路摇摇晃晃地到了苏府。
    抬着苏澈的轿子进了大门,小厮刚掀开轿帘,苏丛盛就从待客用的花厅迎了出来。
    “来,让我看看我的贤侄。这么多年没见,都长成什么俊俏模样了?”
    苏丛盛从商,说话做事之间透着十二万分的圆滑,通常是人还没见着,就能将你的毛捋得服服帖帖的,对他的好感也就油然而生。想当然耳,待真正见面的时候再商谈事情,也就能事半功倍了。
    苏澈感觉到了苏丛盛过于夸张的热情,向来不喜欢与人太过亲近的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下了轿之后也没有迎上去,反而不着痕迹地让了两步,只是冲苏丛盛轻轻点了点头,唤了句“二老爷。”
    若是换做别人这样给脸不要脸的,苏丛盛早就气翻了。
    他分明已经先开口唤了他“贤侄”,那便说明他已主动示好想要拉近两人关系。但苏澈一下轿就有意拉开与自己的距离不说,还唤自己作二老爷,分明就是不想跟他认这个亲戚。
    苏丛盛又怎知,他自己是在无意间占了苏澈这个老祖宗的便宜?
    可苏丛盛一看到从轿里走下来的人,登时就什么气都消了。
    乖乖,这个怎生了得?
    眼前之人只着了一袭白袍,只有头上一抹翡翠玉冠带着些淡雅的绿色,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装饰。
    但那通身清傲若仙的气度,比起全身上下都是绫罗绸缎、挂满了贵重的佩饰的自己不知道高了多少层次。
    苏丛盛暗自心惊,又想到苏青言的生父蠢钝的性子和为人,怎么也想不通苏老爷是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珠玉模样的金贵儿子来。
    可是,眼前的这个苏青言,还真是以前的那个苏青言吗?
    苏丛盛有些疑惑。
    在苏青言被带去无赦谷之前,他可是一直暗自派人盯着的,也知道苏青言的性子懦弱如鹌鹑,像极了生他的姨娘。
    可如今一见,苏澈气度自华,即便在他这个极有威严的长辈面前也不见半分惧色,足见内心底气之盛。
    难道真的是因为去了无赦谷,沾染了仙气的缘故?
    苏丛盛不由得暗自打量了一眼跟在苏澈身旁的安齐远,但却没能在这个相貌平常的护卫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苏丛盛将苏澈二人带去书房坐了,苏澈便也拿出了那个百宝袋,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次冒昧打扰二老爷,就是想问问这个荷包是谁人赠予的?此人身在何处?”
    “昨日我听姨娘说了才知道,这荷包是二老爷身边的一位高人所赠,能保我一生安泰。如今得知十分感激,还望二老爷指点,也好让我亲自登门拜谢才是。”
    苏丛盛坐在太师椅上捋着胡须哈哈笑道:“贤侄不必客气。说起来,那人原是我的家仆,后来给苏家立了功,就脱了奴籍自立门户了。”
    “那日他来拜访我,正好遇上我要去你爹家贺喜,才带着他一道去了。”
    “谁知他见了你之后十分喜欢,就送了这个荷包给你。后来又托我给董姨娘递了话,说你命里会有一劫,这荷包能助你平安渡劫,一生顺遂。”
    苏澈闻言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不知二老爷与此人是否还有联系?”
    苏丛盛摇头道:“说来也巧,那日他托我带话给你姨娘的时候,顺道提了要举家迁往冀州的事。当时我还不以为意,觉得既然是要举家搬迁的事情,至少也要拖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正式动身。可待两日后我想再与他见一面,派去的小厮却回报说他家已人去楼空,连街上的铺子也已经尽数盘给了别人。”
    若是真像苏丛盛说的那样,这件事的线索就断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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