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为了获得更多金花,每个有份参加‘揭花榜’的女子,都是各有招数的。
    至于为了在二轮、三轮中走的更远,则更有针对性一些——‘专业评审团’和‘大老板’也就是那么些,总是有数的。每个自觉入榜有很大机会的女孩子,总有一些‘确定票’,一些‘游离票’,一些‘攻坚票’,一些‘不可能票’。
    ‘确定票’只要说一声就好,‘游离票’是重点公关对象,揭花榜前要使劲给他们灌迷魂汤。之后若有余力,也可以尝试搞一搞‘攻坚票’。至于‘不可能票’,正如说的那样,几乎不可能拉到他们,所以不会浪费时间。
    红妃对于‘揭花榜’的规矩大致是知道的,但这是她第一次参与‘揭花榜’,也没什么经验,摆在她眼前的杂事可以说是千头万绪。面对这样的情况,她的‘畏难’情绪上来了,就有了拖沓之心。
    说起来,红妃本性并不畏难,之所以这个时候这样,本质上还是她对‘揭花榜’不感兴趣...为什么要感兴趣呢?她很清楚这种事的本质,这就好比是商品的展销会,台下每一个称赞她的人大都不是称赞她的舞蹈,而是在对她想入非非。
    他们有很多下.流的念头!
    其实红妃上辈子跳舞的时候,舞台下也有很多观众对漂亮的舞蹈演员有着下.流念头。但那个时候身份不同、世道不同,她不把那些人看在眼里,自然没什么。但现在,她确确实实是一个商品,一个可以被玩弄的‘人’了,反而更难坦然面对那些。
    但红妃也没有理由拒绝都知安排她参加‘揭花榜’,所以只能当这就是一次‘选秀活动’了,就算是自欺欺人吧。
    “师娘子年纪小,没经过这些事,万事开头难,哪里能自己料理的来呢?到时候柳都知定会关照师娘子的。”梅宋听了红妃懵懂娇憨的回答,也笑了,安慰了她一句,然后顿了顿才道:“说来,这等事,第一个出头的该是襄平公才是,只是一则襄平公也无这等经历,二则襄平公的性子实在是......”
    支持女乐、妓.女们‘揭花榜’,热客们都是要出大力的!而在众多热客中,仿佛是丈夫一样的男客自然是首当其冲。于女乐,有为她们铺床的,而等而下之的妓.女,有一个‘包占’的名目,和这也差不多。一般来说,她们被哪个客人包下了,这期间对方会负责她们的生活,会给她们固定的开销钱。相应的客人也能随时睡她们,并要求她们对外卖艺不卖身。
    李汨为红妃铺了房,承担了红妃所有的账单,至今为止丝毫没有散伙分手的迹象。那在外界看来,李汨理当成为此次红妃‘揭花榜’的‘竞选委员会会长’。但问题是,李汨并不是常规的行院子弟,在红妃之前他从未踏足过行院!他哪里晓得揭花榜的关窍——据说过去‘揭花榜’也给他下过请帖,但那都是为了客气,都知道他是不会来的。
    其次,李汨的性格就在那里,虽给红妃铺了房,也没有因此成为行院子弟。大家也很难想象,他为了红妃‘揭花榜’前后张罗的景象。
    “咦,这圈似是奴赢了。”桌上的马吊还在继续,红妃新摸上来一张牌,对照着自己的情况,发现这是要赢了,笑着推开了牙牌。
    “师娘子牌技在女乐中算不得多出众,但运道总是不错的。”红妃的上家笑了一声。
    说起来女乐、妓.女们都有专门学这些待客的游戏,甚至有些人立身的根本都在这里,其技术自然普遍比客人们更好。她们很多时候输,除了是运气真的不好,大多是‘放牌’了,讨客人喜欢,故意的。
    不然场面不好看,自己赢了也是输了。相反,客人高兴了,赢了博戏给她们吃喜儿,那也是随便给,根本不在乎的。如此,既讨了人开心,又有了实惠,有什么不好呢?大概就是放水的时候要放的不露痕迹一些,有些费神吧。
    赢了这一圈之后,红妃就将位置让回给了梅宋。拿起放在一边的团扇,扇了几下,才回了刚刚梅宋的话:“梅行首说的是,左右有都知做主!而且我家大姐也曾‘揭花榜’过,到时自然帮衬我...”
    师小怜也参与过‘揭花榜’,但最好成绩也很可惜地离花榜有一步之遥...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各官伎馆均有五到八个报名名额。这被挑选出来的女乐都是各官伎馆里不错的,这人数就一两百了!
    师小怜对上这一两百里哪一个,也不敢说自己有多大优势啊!
    更别说一些雅妓人气上也不输给女乐,她们加入进来,就让局面更艰难了。一百零八个上榜名额,没有上榜是很正常的。
    团扇扇起香风,香味并不浓,甚至有些若有若无的。梅宋忍不住多看红妃,道:“师娘子用的什么香?”
    “入夏之后腻烦,馨香也觉得太缠人,倒是没再用香了。梅行首是香料行当的,这样的行家难道闻错了?”红妃嗅了嗅手腕,笑了起来:“大约是胭脂水粉、头发膏子之类的,这些东西也是香浓浓的,使用之后香气难以散尽。”
    “这样啊...”梅宋回的低低的。他有的时候也不明白,自己也不是毛头小子了,怎么就对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有这样的情思。看不到的时候心里想她,看到的时候更想她。
    稍后,梅宋又朗声笑了:“眼见就要揭花榜了,这可是娘子的大事,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娘子千万别客气,与在下去个信就是了。”
    这种主动要帮忙的,是最典型的热客了...他们这样,大多不只是单纯在玩,很多是真有几分真心的。
    梅宋在这里表态了,和他一起来的同伴自然也一起说了差不多的话。之所以这样说,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也挺喜欢红妃的,不然不必梅宋一邀请,就来给红妃捧场。另一部分原因,就是给梅宋面子了。
    红妃一一谢过他们,稍晚一些时候,亲送了四人离开。
    也是经过这一遭,红妃再看撷芳园,就发现自己之前忽略了好多...眼下离‘揭花榜’还有一些日子,但围绕着‘揭花榜’一事,上上下下已经忙碌起来了。
    第121章 秋海棠(1)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严月娇手弹琵琶,缓声曼唱,歌声很有几分柔媚动人。
    师小怜的院子里,严月娇坐在卷棚下一张鼓凳上,自弹自唱。其他人听着,来客有吴菖和蒋函,吴菖是来探红妃的,蒋函是来看师小怜的——蒋函蒋竹山也是一名士了,去年暂时安定在京师之后,有草堂社的伙伴与他常来往,红妃与草堂社魏良华、程络等人走得近,蒋函的接风宴红妃也是去了的。
    当时红妃和他谈星座,还很谈得来呢。
    也是因为红妃的关系,蒋函与师小怜结识了,他喜欢师小怜的温柔解意,如今倒是在师小怜这里走动的多。
    因为都是关系很好的客人,一切也就随意了很多,奉承什么的也不需要太正式。趁着严月娇表演的功夫,师小怜还指导她唱。
    红妃也一边听着,一边合一味香。吴菖凑过去,低声道:“师娘子这是合的什么香?”
    “是供佛湿香,用的是檀香、藿香、白芷、栈香、丁香皮、甜参、零陵香、甘松、乳香、硝石的方子。”红妃一边说着,一边将已经是细粉的原材料按照比例混合在小石臼中,加入闷烧出来的白茅香灰末:“九郎,蜜罐子递与奴些。”
    吴菖在离红妃稍远些的地方,找到了写着‘白蜜’的罐子,拿来递给了红妃。见她在小石臼中添入适量白蜜,然后慢捣起来,便道:“娘子怎么摆弄起供佛的香了?我记得娘子不信佛啊。”
    这年头点茶烧香、挂画插花是‘四雅事’,女乐本身就是世人眼里美丽与风雅的想象集合体,摆弄香器,弄些香丸什么的实属寻常。但吴菖记得红妃根本不信佛,而且嫌佛香沉重,不适宜她的年纪,几乎是从来不沾的。
    “不是奴要用的。”红妃慢慢的捣着,差不多了才尝试捏成小小香丸:“这是馆中冠大家托奴制的,冠大家要供‘香音神’。不知听谁说的,说我制的供佛香更灵验。”
    ‘香音神’就是伎乐天,佛教传说中以香气为食,善于乐器、歌舞,能以乐音、歌舞赞美佛、供养佛的神灵。女乐们以舞乐为立身根本,一些信佛的女乐,除了供奉那些特别出名的菩萨,也会供奉‘香音神’这一冷僻的佛国神明。
    “这也寻常,娘子的舞乐如今偌大名气呢!供奉‘香音神’的话,大约也是想沾沾娘子身上的灵气,好叫香音神更喜欢罢——若香音神真有喜恶,如娘子这般,必定是极受其眷顾护佑的。”吴菖和红妃继续低声说悄悄话。
    一个个香丸做了出来,拿了瓷盒装着——湿香就是这样,制好之后立刻就能封存,不用做另外处置。只是对封存的容器有一些要求,不能吸水(当然不是绝对不吸水,只是在古人的观察视角里不吸水就可以)。
    香丸做完了,秦娘姨捧来水和香胰子给她洗手。旁边严月娇早已演唱完毕,现在正在唱的是师小怜。师小怜的唱功真是没得说了,只以‘唱’来说,她在女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了,一直够不上‘花魁’的标准和她的伎艺没有关系。
    只能说,女乐向来是小红靠努力,大红大紫要看命。
    大家都很认真地在听,听完之后赞了又赞。师小怜笑着摇摇头:“当不得你们这样赞...红妃也唱一支罢。”
    红妃刚要点头应下,外头就走进来一个报信的小阉奴:“师娘子,都知问你当下得不得空,若是有空,去她院子里回一声,说是有事与你商量。”
    吴菖摸了摸鼻子,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在红妃这里已经‘到钟’了!简单来说,他约定的红妃的行程,已经到时间了。之所以他人还在这里,红妃也一直陪着,这自然是私下交情在起作用。
    这种事本来就是这样的,不可能做到精准如同标尺。
    想到此处,吴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主动道:“娘子快些去罢,柳都知定然是有要事,不然也不会待客的时候遣人来说话了。”
    红妃应了一声,也没有推辞,这边就带着秦娘姨一起去了柳湘兰的院子里。此时柳湘兰的院子里并不宁静,红妃走进去的时候还听到一个女孩儿的啼哭声。等到红妃进来,这声方才止住。
    “姐姐。”站着叉手行礼的女孩子是如今撷芳园在新竹学舍修行的童伎,红妃还在新竹学舍时一个院子住过,自然认得她。
    柳湘兰在一张小海棠桌儿旁坐着,本来脸色还有些不好,见红妃来了,这才转了平常的样子。与她笑着招了招手:“红妃来这儿坐罢!”
    这样说着,她又转头看站着的女孩儿:“哭什么?不知道的人当我这个都知如何虐打你了呢!你们这些女孩儿,金尊玉贵地呆在撷芳园里,除了要用心学本事,哪一样叫你们劳累了?擦脸拧帕子的事都不教你们做,怕弄粗糙了你们手上的肌肤!”
    女孩儿依旧有些抽噎,哽咽着道:“都知大人,实在是、实在是月仙欺人太甚了!今早她不知从哪里晓得了、晓得了那事,便将我的衣裳鞋袜全扔了出去,妆奁也翻了。问她她怎得这样,她反过来骂我...馆中为了防老鼠,是养了猫的,衣裳扔在外边叫猫儿挠了,如今也不能再穿了......”
    絮絮叨叨,半天说不到重点,柳湘兰挺烦这个的。但她作为一个官伎馆的都知,不只是要管大事,这种小女孩儿之间的小矛盾也要管,所以这个时候还得继续听着。
    官伎馆防老鼠防的很严的,女乐们的服饰价格高昂,要是因为老鼠弄坏了弄脏了,那就太可惜了。所以官伎馆中大多养猫,这猫也不是谁单独养的,本质上和野猫差不多,只不过官伎馆的人谁看到了都愿意喂一喂。
    简单来说,扔别人衣服这种事,对方抵赖不掉,自然是认了。但被猫破坏了衣服,对方不认,认为这不关自己的事——这当然有些胡搅蛮缠了,没有扔衣服的事在前,自然也不会被猫挠坏衣服。
    但在这件事上,同住的姐妹们都不帮这姑娘。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哭到了柳湘兰这里。
    柳湘兰揉了揉太阳穴,安抚了她几句,然后才道:“宝珠,你且回去,我会找月仙来说这事的,必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你自己也得想想自己的错处,你如今一日大似一日了,年纪小时无所谓,将来落籍做女乐了,与人处不来,争吵之后还要来寻我吗?”
    见‘宝珠’听这话依旧是不明白的样子,柳湘兰也懒得说话了,挥挥手道:“行了,你回去罢!”
    ‘宝珠’往外走,只是在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忽然转头道:“都知大人...奴记得红妃姐姐也是不会与人相处的,如今也没学着这些,不是一样做了当红的女乐么?”
    听这话柳湘兰就知道她是真不开窍了,又揉了揉额头:“且不说你红妃姐姐从不惹人,她和人处不来是她太出色的关系,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是没有这条,你要学你红妃姐姐,也学些好的啊!你是舞乐出众,还是容貌出挑了?”
    “回去罢!”
    ‘宝珠’全名叫‘窦宝珠’,在新竹学舍还有一年多要呆,年纪大约比红妃小两岁,也就是虚岁十四。这个年纪在红妃上辈子还只是个初中生,但在此时已经可以算是大人了,普遍早熟的官伎馆中更是如此。
    像红妃比她早一岁进新竹学舍,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正为宜春苑呈演尽心准备呢!再等几个月,就是要跟着‘姐姐’尽尽出出的女弟子了,得学着面对外面复杂的世界。
    所以,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资质如何,基本都能看出来了。放在外头,窦宝珠自然也是个美丽聪慧的小娘子,她能被挑进撷芳园,然后又被新竹学舍的善才选中,这本身就说明了她达到了女乐的素质。
    可在一大堆女乐后备役中,她就显得不上不下了,这可和红妃当初‘鹤立鸡群’完全不一样。如果只是这样,那还无所谓,达到标准之后,女乐未来如何是说不准的,得看性格,得看情商...甚至得看运气!
    但窦宝珠这接人待物的水平,柳湘兰真是看的眼皮子跳啊!哪样的女孩子有‘前程’,柳湘兰不知道,但她知道哪样的女孩子绝对没‘前程’...像窦宝珠就是后者中的典型。
    等到打发了窦宝珠,柳湘兰才向红妃抱怨:“馆中的小妮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都在学舍受教了五年了,还是脱不开小地方的小家子气,没一点儿眼里见儿!”
    大约就是班主任‘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的官伎版吧。
    红妃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应,所以只是顺着柳湘兰的话道:“这又出了什么事呢?宝珠与月仙不好?我记得当初是有些小姐妹不和的...都知不必太担心了,长大一些就都好了。看看如今馆中的姐姐妹妹,小时候必然有关系不谐的,可如今还不时和和气气的?”
    不是长大就关系变好了,而是长大之后就会做表面功夫了。不管心里怎样讨厌一个人,至少表面上要做出同馆姐妹的和善来。。
    都知虽然经历的事多,但遇到事情想吐槽抱怨的心是一样的。红妃这样说,她自然也就倾吐起来:“原来是月仙不知怎得,认得了一个小衙内,少女怀春么,一来二去的,有了些来往...官伎馆里看的多严啊,多说几句话是有的,更多就没有了。只是这事到底是她不对,所以宝珠为这个是来告状,我肯定是要处置的。”
    初中生早恋啊...红妃不以为意。
    月仙名叫孟月仙,比红妃只小一岁,她若是再大一岁,就该和红妃是同一届的了。今年虚岁十五的女孩子,已经很有些美丽袅娜了。再加上身处官伎馆这个环境,耳闻目睹的都是男女之间的事,而新竹学舍里也会教一些男女应对,春心萌动之时,恰好遇见一个合适的人,生出这样的事来也不算出奇。
    不过,不出奇归不出奇,初中生早恋的事学校发现了肯定是要管的。所以柳湘兰叫了孟月仙来软硬兼施,既训斥了她,又软声说明了这件事的弊端——教导童伎和年轻女乐,从来都不是一味来硬的!没真正受过苦的女孩子性情刚烈着呢,一个不小心钻了死胡同,人没了都有可能!
    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做得出‘傻事’。
    将本来就心虚的小姑娘说的服帖之后,柳湘兰又按照规矩罚了孟月仙。就和早恋被抓住之后,早些时候学校风气保守,会让学生写检查一样——这样的事红妃那时候已经没听说了,但据说她读中学之前只几年,都还有那样的事儿。
    本来这件事就这样了了,但孟月仙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是窦宝珠背后告状...所以才说隔墙有耳,官伎馆里根本没有秘密。
    窦宝珠背后告状,这对于官伎馆的管理是有利的。反而是同院的其他童伎一声不吭,就算知道些许苗头,也没人上报,这对于童伎的管理工作是个隐患。但这只是站在官伎馆的角度而已,对其他人来说,窦宝珠就是个告阴状的小人!
    加上本来窦宝珠的人缘就不好,这下就被集体排挤了。
    如今,算是告密事件的后续麻烦。而说起这些琐碎又不得不处置的事,柳湘兰就觉得压力好大,有些后悔两年前延迟了一次退籍。她因为是都知的关系,退籍延迟算是名正言顺...现在想来,如果没有延迟退籍,她早就舒舒服服退休了!
    当然,这也只是一时生气才做的想法,真要她重新选,她还是会延迟退籍的。成为退籍女乐,迅速成为昨日黄花,还是做女乐,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有钱又有权?这根本不用费劲去选啊!
    当领导有当领导的责任与烦恼,但大家还是想要当领导啊。
    诉苦完毕,柳湘兰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了一个阉奴过来,吩咐道:“你去把童伎院里的月仙小娘子请来。”
    阉奴领命而去了,柳湘兰才真正和红妃说起为什么找她来:“寻你来也不为别的,自是为了‘揭花榜’的事。你年纪小,别说选花榜了,就是亲眼见馆中姐妹选花榜都没有过,如今临到事儿,有些地方我得与你说。”
    红妃在撷芳园,自然见一些馆中女乐参与‘揭花榜’。但作为一个童伎,她的日常还是学舍修炼,至于女乐们的活动,她们总是如同雾里看花。这就像是家里的孩子见过家长工作,可只要一日不自己亲自工作,他们都是无法理解工作的。
    红妃年轻,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再加上她对这种事可以想象的‘惫懒粗疏’...总之,柳湘兰见大家都紧凑地准备起‘揭花榜’的工作,只有红妃动也没动,只听说她在排练新的乐舞,她一拍头,就知道要提醒红妃了。
    柳湘兰慢慢与红妃分说着‘揭花榜’的一应事,红妃拿了纸笔来记。说了一会儿,小阉奴将孟月仙领来了,柳湘兰这厢忙着,便对孟月仙道:“今日月仙小娘子好大的气性!就是那样欺侮同馆姐妹的吗?人都哭到我这里了...不管你心中是如何想的,此时人家无错,你有错,这就是颠不破的道理。”
    “先去墙边站着!”
    官伎馆里不许打人,这里的‘人’特指女乐和预备女乐们,因为打人可能会损坏女孩子的肌肤。学舍里倒是打人,但也很讲究,不会让女孩子留下伤疤。至于骂人,这就是更不许的了,官伎馆里有‘禁口’,怕的就是一口袋带出一裤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然后得罪一大帮人!
    不能打、不能骂,官伎馆里就得有另一套罚人的办法了,面壁思过、靠墙罚站就是其中一种。别小看这个,站的久了才知道什么叫难以忍耐!清朝时有一种刑罚叫‘战笼’,就是人站在笼子里,只有脑袋露出来,也不能缩回去。这样的人是不能休息,只能一直站着,直到站不住了,就会卡住脖子死掉。
    孟月仙是个皮肤白、眼睛亮,看着十分有灵气的女孩子,她这一批童伎中,柳湘兰最看重的就是她。平常对她和蔼,她得的体面也是她那一班童伎中最多的!上回被发现‘早恋’的事,柳湘兰的口气都没有这样严厉。
    眼下如此,再加上有红妃在一旁,她一下就脸色通红,又慌又窘地站到了一边去了。
    柳湘兰也不管她,只继续和红妃说‘揭花榜’的一些事。等到说的差不多了,才道:“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再有一些得你去经历,遇到疑惑处再来问,此时说是说不明白的——你也问问襄平公,他怎么打算的。襄平公应该不会管这事,要是襄平公不管,你就可以顺势请其他客人帮衬。”
    不管怎么说,李汨才是能名正言顺主持这件事的人,这是他的义务。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他的权利...红妃就算知道他不会来主持这事,也不能直接略过他,得先问过他之后再说其他。
    说好了这个,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柳湘兰这里正在摆饭,自然也就顺势留下了红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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