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冷眼看着他们,听着他们一家人商量赔偿的事,她就忍不住冷笑了,打她两个弟弟打成这样,就算要赔偿,也该是她们家找林自强一家要,不但要医药费,还要营养费。
    对了,她弟弟养伤的日子不能下地挣工分。
    这部分损失,也该找林自强一家赔。
    林永成过来时,林自强一家还没商量出个结果,主要是酒席上一些菜和粮食没法算钱,也不知道该怎么索赔。
    仓库门突然被推开,他们回头望去,就见林永成逆着光站在门口,他们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觉得阴恻恻的有点吓人。
    他跨进门里,又把门关上了。
    这会儿,终于能看清他的表情了,他们没有感觉错,他的神情阴冷可怕,那双眼睛像是淬了冰一样,看谁谁发抖。
    林自强毕竟还年轻,打小舅子的时候很威风,面对林永成时还是有点怂怂的,他小声喊道:“永成叔。”
    另几个人也在跟他打招呼。
    新娘子听到林自强的称呼,总算把他跟那个打她弟弟的人对上号了,之前她敢说找他当面对质。
    可眼下,他只用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地上的两个伤员突然抖了起来,他们两个才是最害怕林永成的人,一个被他打得一脸血,鼻梁骨被打断了。另一个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肋骨现在还是疼的,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在他们心里,林永成已经上升为恶魔级别的人物了。
    林永成淡淡地看了林自强一眼,“我就是来看看。”
    林自强跟在他身边,领着他去看那两个伤员,还适时说了句:“永成叔,这次是我们一家人看走眼了。我们家准备退婚了,这种贼窝里出来的姑娘,我们家不敢娶。”
    林永成没吭声。
    林自强又说:“大队长派人去公社了,我爸和我哥去齐田大队喊人了,今天这事要两个大队出面解决。”
    他看了眼林永成的脸色,再搓了搓手,小声问:“永成叔,你家想怎么解决?让他们怎么赔偿?”
    林永成不由冷笑,“赔偿?我缺他那点东西?是你小子下手太快,把他的腿打断了,我没有发挥余地了。”
    他们家有两个工人,不缺钱也不缺粮,不稀罕别人的赔偿。
    他们只希望自家孩子平安长大。
    这两个伤害他家孩子的人,在林永成心里能判死刑。
    如果不是杀人犯法,他当场就弄死他们了!
    林永成几乎杀人的目光把两个伤员吓尿了,两个人本来是身体受了折磨,现在被吓得当众尿裤子,就是精神折磨了。
    可他们不敢哭出声,都死死地咬着唇角。
    林自强讪讪一笑,“我当时正在气头上。大喜的日子给我整这么一出,我心里的气不顺,我应该把他们留给永成叔收拾。”
    林永成没吭声了。
    那兄弟两个,小的那个被他踹得肋骨骨折,现在不能打他,不然肋骨戳到肺是要出人命的。大的那个被打断双腿,还没有医生给他治疗,就算能扛过这一劫,他的腿也废了。
    两个人都不能打,林永成心里也挺憋屈的。
    他又看了林自强一眼,这小子出手太快,他不解气啊!
    气不顺,总得找个出气筒。
    林永成就给林自强出了个损招,“你的喜事被破坏了,是挺不吉利的。我闺女被伤到了,还受了不小的惊吓,我也觉得不吉利。不如这样吧,咱们两家合伙把他们家的猪牵回来,全村人一起吃一顿,也能去去霉运,让村里人帮你介绍个好的。”
    林自强:“……”
    牵人家的猪?人家不得跟他拼命吗?
    一旁的新娘子听了,立马气红了一张俏脸。
    “想牵我家的猪?你们家办喜事才用了多少肉?最多用了五斤肉,就这么一点,还想牵我家的猪?”
    林永成说:“你家的猪不能牵,我家的狗就能抢了?这只是抢狗的账,伤到我闺女的账还没跟你们算呢!”
    “你家的狗能有多重?能跟我家的猪比?”
    “我家的狗二十斤重!”
    “骗鬼去吧!”新娘子翻了个白眼,摆明了不信。
    这年头人都吃不饱,有条二十斤的狗还不宰了吃了?
    林自强见林永成是动了真格,是真的想牵人家的猪,他立刻表态:“今天,你们家不把猪牵过来,你两个弟弟就甭想走出这间仓库。也别想看大夫,最好让他们病死在这里。”
    看是猪重要,还是人重要。
    他们家的猪非要送过来不可!
    林永成说:“你两个弟弟馋肉吃,馋到我家的狗身上,还伤到我闺女了。我也馋你们家的猪,把猪牵回来就算扯平了。”
    新娘子再气又能怎样?林永成已经不理她了。
    两个罪魁祸首伤得不成样子,可能还有生命危险,他们两个不能拿来出气,找他们家算账总没错吧?
    自家的小崽子不教育好,那就别放出来惹事。
    惹了事,那就全家担责呗!
    林永成说馋肉是假的,他们家又不是买不起,他就是想让他们家大出血,让他们家痛哭流涕后悔到爆炸。
    ……
    有人看到林永成来晒谷场这边,又通知了大队干部们。
    林长进和林大壮就赶来了晒谷场上,今天这个事,林自强家退婚是退定了,还要看林永成想怎么解决。
    林长进直接拉着他问:“你家闺女怎么样了?”
    林永成说:“发烧了,我媳妇说晚上还会发高烧。胸口还有一大片的青紫,就是被那个畜生给踹的。”
    林长进又问:“没伤到骨头吧?”
    林永成摇了摇头,“没有。”
    白芨给她检查说,说是皮外伤,可一大片青紫看着就吓人,伤在大人身上已经很难受了,更何况一个五岁孩子?
    林大壮说:“我们找了人去请公社干部,林自强他爹和他哥去齐田大队喊人了。你是怎么想的?想怎么解决?”
    他们这些大队干部心里也有点不安,那两兄弟已经伤得很重了,林永成要是揪着不放,他们也怕闹出人命。
    为了那两兄弟把自己折进去,也太不值得了。
    他们眼巴巴地瞅着林永成,林永成就说了:“我刚和自强说了,我们家什么都不缺,也不差他们家的赔偿,就去齐田大队把他们家的猪牵回来。在晒谷场上全村吃一顿肉,大家给我女儿说几句祝福的好话,再给自强你介绍个新媳妇。”
    林长进:“……”
    林大壮:“……”
    说实话吧,牵人家的猪比赔钱更要命,一头猪养了大半年,眼看着就快出栏了,突然把猪牵走,他们一家不得难受死?
    杀人诛心啊!!
    可话又说出来,这么做也没错,今天的事就是那两兄弟馋肉引起的,他们不馋小白果的狗,就不会闹到现在了。
    他们馋别人家的肉,就用自家的肉来赔啊。
    没毛病啊!!
    说是这么说,但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齐田大队那边未必会配合,一年到头想吃两顿好肉,全指望这头猪了。
    林长进说:“等齐田大队的人到了,再找他们商量吧。”
    林永成说:“不用商量了,也没什么好商量的。就问他们要猪还是要儿子,不把猪牵回来,他们家两个儿子就甭想要了。就让他们病死在咱们这里,咱们什么都不缺,也不缺荒山。到时候人死在咱们这里,在山上给他们挖两个坑就给埋了。”
    人是病死的,跟他和林自强没有任何关系。
    是他们家人不给他们找大夫,不把他们赎回去。
    新娘子听到林永成的话,她咬着唇看了眼两个弟弟,也有点恨铁不成钢了,之前她愿意相信两个弟弟,但涉及到家里的猪,就开始责怪他们,怪他们在外面惹事,害得家里要赔一头猪。
    把猪赔出去了,他们家这一年都白干了!
    所谓的姐弟情,还抵不过一头猪。
    ……
    公社和齐田大队不在一个方向,也没有那么远,去公社的人先回来了,事情闹得太大,可能会引起两个村的矛盾,公社领导们也特别重视,直接开了公社的拖拉机就来了。
    拖拉机轰隆轰隆来到村口。
    在村口等候已久的林世元赶紧去接待他们。
    去公社请人的村民已经跟他们说了一遍了,但几个公社干部听传话的人表达有问题,又问林世元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世元马上就是一顿说。
    他没有添油加醋,事情本来就很恶劣了,抢小孩的狗,还打小孩,把小孩踹到坡下,正常人听了都会生气。
    不光要说,林世元还带他们走了趟,去小白果摔下去的水田看了一圈,“就是那个坑,幸好这孩子是背着地。要是脸着地就完了,万一鼻子嘴巴被泥糊了,那就要出大事。”
    那就是一条人命了。
    一群公社干部听了也直皱眉头。
    “这也太恶劣,跟到别人村里抢劫还伤人?”
    “那小孩现在怎么样了?”
    林世元说:“身上被扎伤了很多个伤口,胸口被踹伤了,还受了惊吓。回到家里就发烧了,还不知道晚上会怎样。”
    这些公社干部家里也是有孩子的,五岁的孩子从两米多高的坡上被踹下去,下面又有稻茬,光是听着就觉得很惊险了。
    林世元又说:“咱们先去看看受伤的孩子吧!”
    就有个公社干部不解地问:“齐田大队离这里三十里地,跑那么远抢一条狗,那条狗养得很好吗?”
    他们见过的狗都是皮包骨,没什么肉。
    跑到别人村里,别说抢劫了,就算偷东西被抓到了都会打个半死,抢劫远比偷盗恶劣,正常人没必要冒这个险。
    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抢一条皮包骨的狗?
    另几个公社干部也在疑惑。
    林世元看了他们一眼,“那是咱们村最肥的狗了。”
    这个“肥”字落在公社干部们的耳朵里没有可信度,这年头人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把狗养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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