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盟面上还未明确表态,私下对妖族也早已是深恶痛绝,相互排斥,正道宗门便不可能有妖修弟子。
    方师兄暂时放过妖兽,提剑朝蒋二走去,你是承坤门的人?
    蒋二双腿如被钉在地上无法自控,他心知自己看到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已有了将被灭口的觉悟。
    我
    什么?
    他的声音太弱,方师兄没听清,便冷着脸提剑靠近。
    剑上淌着血,映着锋利的寒光,吓得蒋二双膝一软,不小心拌到自己的脚,竟猛地一下撞到树上,在今夜接连不断的惊吓下,晕了过去。
    竟然有人会自己把自己撞晕
    方师兄将信将疑盯着地上那坨青枣色的胖肉,剑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最后落到他脖子上。
    当顾雪岭和宣陵跟着猫头鹰找过来时,正巧见到这一幕。
    顾雪岭先是一惊,赶紧捂住宣陵的眼睛,小声道:哎呀,我就说了不用来找蒋二了,你看看,我们现在好像撞见了方师兄杀人未遂的现场了。
    宣陵眼前一暗。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也不用说出来的。
    什么人?方师兄不着痕迹收了剑,不爽地看着来人。
    顾雪岭镇定道:路过找人的。
    林中光线晦暗,方师兄拖着长剑走向二人,目光落到顾雪岭身上,忽地眸子一沉,顾雪岭?
    顾雪岭意外道:你认得我?白天来时我记得你在睡觉。他的眸子不着痕迹地略过方师兄身后,当见到那头奄奄一息的巨蟒时,眉头一皱。
    是。方师兄大方承认,打量着他道:来找我?
    顾雪岭指向躺在远处的蒋二,找他。
    方师兄看着他问:我不算是个人?
    宣陵略一蹙眉,感觉这个人有些危险,这话也有些危险。
    但危险似乎总是被顾雪岭隔绝在外,他眨了眨幽黑如墨的眼眸,朝方师兄露出一个极好看的笑容。
    你是青阳宫的方师兄。
    方师兄顿了下,道:你长得不错。
    顾雪岭笑了笑,颇为自豪。
    宣陵捂住腹部,痛得头脑发昏。这是什么无聊的对话。
    方师兄不疾不徐地轻声道:听说你今日来得很迟,还出言不逊。
    寒光在树林无声闪过。
    宣陵微一垂眸,便见方师兄的剑锋一转,锋芒毕露。他默默后退一步,预备将战场留给未来魔头和这位方师兄,却被顾雪岭抓住手。
    不记得了,不过我说过的话应该不至于太过失礼。顾雪岭笑着说,仿佛不曾察觉到什么杀气,只询问宣陵,很疼吗,要不我背你?
    宣陵眼角余光留意着方师兄的一举一动,快速摇了头。
    顾雪岭作势大松口气,握了下宣陵肩膀,朝他眨巴眼睛道,那就好,其实我也是很娇弱的。
    宣陵呆了呆,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顾雪岭在暗示什么。
    也是,那些蠢货就喜欢斤斤计较。方师兄的声音插进来,竟还很认同,但不阻碍他剑上杀气的四溢。
    或许顾雪岭没有发现,这位方师兄身上杀气很重,戾气也很重。
    就像一柄已然出鞘且饮过血的剑,还渴望更多鲜血供养。
    约莫是二人运气好,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高呼
    大师兄!
    是我师弟。顾雪岭笑了起来,不动声色牵着宣陵往后退,朝远处招手,二师弟,我在这里!
    远处几个人影闻声过来,宣陵察觉到方师兄身上的戾气很快消失,是被他及时收敛起来。直到那几人到了跟前,宣陵的手才被顾雪岭松开。
    大师兄没事就好。闻弦脸色难看,叶景则是满脸庆幸。
    他们在被划为禁区的秋离山上找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而顾雪岭只是个才刚刚开始修炼的四灵根,里头却有着元婴修士也难敌的四阶妖兽
    光是想想,这一路过来,闻弦和叶景不可谓不心惊肉跳。
    后头的蒋少门主见了远处倒地的蒋二,急忙着带人冲过去。
    方师兄神色恹恹,显然也并不太想与任何一人寒暄。
    叶景匆忙行礼后,便回头训顾雪岭,大师兄又乱跑。
    我可没乱跑顾雪岭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他哎!
    顾雪岭正要给他们介绍宣陵,宣陵却早已支撑不住,眼见顾雪岭的师弟们来了,料想方师兄应当不会再出手,他心里悬着的大石落地,那是说晕就晕,幸亏闻弦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叶景问:怎么有个孩子在山上?
    我
    救命恩人几字顾雪岭还未说出来,就被方师兄不耐烦地打断,找到人就回去,这里很危险。
    这时蒋少门主二人也已经背着蒋二过来,确认他还好好活着,便识相告辞,闻弦和叶景也只好一人抱着宣陵,一人拽着顾雪岭下山。
    顾雪岭边走边回头。
    那个蓝白身影正一剑解决了那头巨蟒,剑气四溢,浩瀚如山海,他眼底不由略过一丝艳羡。
    这种年纪轻轻便修炼至此的灵根天赋,真是叫人眼红。
    顾雪岭正看得失神,耳朵却被人轻轻捂住,将后头响起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大部分都隔绝在外,他眼眸一转,便对上叶景温柔明亮的眸子。
    待完全安静下来后,叶景才松手,有事回去再说。
    顾雪岭乖乖点头,知道了。
    闻弦抱着宣陵走在前头,这孩子伤势不轻,要尽快疗伤。
    说起宣陵的伤顾雪岭便不再拖延,快跑几步追上闻弦。
    叶景好笑道:这么着急,不累吗?要不要我背你?
    闻言顾雪岭立马停下,回头笑眯眯地朝叶景伸出手,好。
    叶景失笑,微微躬身,顾雪岭便跳了上去,双手抱住他脖子。
    他才不到十六岁,身体开始抽长,纤长柔韧如柳条,对于早已筑基的叶景而言自然是不重的。
    叶景驾熟就轻背起他,笑容慢慢淡去,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低声问道:大师兄怎么会在山上?
    身边安全下来,顾雪岭便觉眼皮子沉甸甸的,他将脑袋靠在叶景肩上,打着哈欠道:被人扔上山的。
    叶景眉梢挑起,是不是蒋二?
    被温暖熟悉的气息包裹着,顾雪岭没再说话,他先是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日,又折腾了一晚上,脑袋昏沉,是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下。
    回到王家村时,顾雪岭早已睡去。闻弦将宣陵送到七师弟那疗伤。
    宣陵的外伤颇为严重,包扎时便被痛醒了,七师弟还喂他吃了几粒丹药,让他躺下休息。但宣陵执意要回家,闻弦便让七师弟将他送回家门前。
    宣陵目送七师弟离开后,才推开那扇古旧褪色的朱门。
    吱呀呀的开门声里,响起一道苍老而刻薄的嗓音
    回来的不算太晚。若再晚些,累得我去隔壁抓人,惊扰了那些修士,我便要打断你这双狗腿了。
    遍布朱砂阵法,血光阵阵的屋里,白发老妪正立在一个猩红血池前,身后是早已备好的木架和锁链。
    宣陵关上朱门,紧了紧藏在背后的短剑,这是顾雪岭忘记收回去的短剑,他低着头,任雪色碎发遮挡眼眸,小声回道:是啊,不晚。
    曹婆婆没听清他的话,只背过身去看着血池,混浊的眼球里映着血光,眼底是近乎癫狂的炙热。
    磨蹭什么,还不滚过来放血!
    是,婆婆,我这就来。
    很快,白发小孩已漠然走到了曹婆婆略有些佝偻的脊背后。
    剑影划过,一剑穿腹。
    滴答
    一连串血珠掉进血池里。
    顾雪岭醒来时,天已大亮,门开着,闻弦正端着早饭进来。
    岭儿醒了。
    二师弟。顾雪岭纠正,是大师兄,不准叫岭儿。
    好,大师兄,起来吃早饭吧。闻弦将碗筷放在桌上。
    众师兄弟大多比顾雪岭年长,只是因为他入门最早,从初生婴儿时便被宗主抱回来教养,三岁拜师,占了入门早的便宜,才当了大师兄。
    顾雪岭换了件崭新的白袍,洗漱完便坐到桌边。
    桌上只有米汤馒头,所幸他不挑食,喝了口米汤,才想起来什么。
    对了,昨晚跟我们一起回来的小孩呢?他怎么样了?
    他已经走了。闻弦道。
    闻言顾雪岭浑身一僵,走了?可是,他昨晚还好好的
    闻弦补充道:昨夜七师弟帮他疗伤时他便已醒来,他执意要回家,我们只好送他回去了。
    顾雪岭嘴角一抽,师弟这大喘气可不要吓死人。他想了下,又问:曹婆婆知道他回去了吗?
    闻弦点头。
    顾雪岭这才放心,又有点担心小孩会被再次打骂,我想去看看那个孩子,他昨夜在山上救了我。
    救你?闻弦挑眉。
    顾雪岭点头,一五一十地将昨夜之事告诉了闻弦。
    就是宣陵救了我。
    闻弦听罢素来冷静的表情有些破裂,他只是个孩子。
    顾雪岭十分确认他是孩子,并重申道:我要去看他。
    万一小孩再挨揍,他还能帮个忙,那个曹婆婆似乎很不喜欢宣陵出门,昨天打骂他时嘴里就一直念叨着。
    在玄天宗,几乎没有一个人能拒绝顾雪岭的要求。
    闻弦叹气道:好。
    今日压制兽潮的队伍也上了山,入夜才会回来,为避免昨天的意外再发生,闻弦留下亲自保护顾雪岭。
    二人出门时,在院里碰见正提着酒壶进来的方师兄。
    他们只是小门派的弟子,师兄弟里修为最高的也只有金丹期,便是不久前刚结丹的闻弦,面对元婴境界的大宗门师兄,自然要行礼。
    本以为方师兄不会理会他们,但顾雪岭却被着重点名了。
    顾雪岭,又见面了。
    顾雪岭抬头,才看清方师兄的脸,干净清爽,肤色苍白,眼底挂着两抹淡青。他身上有种说不清的气质,约莫是压抑与放浪突兀的交织。
    顾雪岭正要问他有什么事,方师兄已经转身走了。
    喝多了吗?顾雪岭小声道。
    闻弦摇摇头,也是不解。
    就在此时,村子一角冷不丁地响起一声略带口音的大呼
    不好了!曹婆婆家死人啦!
    正要去曹婆婆家的二人一惊,连刚进屋的方师兄也回了头。
    顾雪岭只知道村子里有一个曹婆婆,顿时想起那个在妖兽爪子下救人的白发小孩,惊道:是宣陵吗?
    第五章
    晴了两天,地上的泥泞终于干了。
    那条潮湿阴冷的巷子始终不变,踏入深巷时,仿佛已被隔绝在光明与温暖之外,直叫人背后发毛。
    顾雪岭和闻弦很快闻讯赶来,到门前时,巷子里已聚集了不少村民,一见到几位修者便让开道来。
    两扇古旧褪色的朱门大开着,里头还有几个村民,他们就站在门前,并未深入,已看清屋里的布局。
    这是一座两层小楼,除了正门,所有的门窗都被钉死了,因此屋里光线很弱,哪怕是在白天,门外的光难得照进来,也是一片晦暗。
    屋里什么家具都没有,一览无余黑沉木雕刻符文的柱子,遍布血阵的墙壁和地面,大堂中间有一处猩红血池,里面立着个十字形的木头架子,一身黑袍的曹婆婆正靠坐在边上。
    木架上缠着几根锁链,贴着很多朱砂符箓,大抵是因为屋里有过争执,符箓掉得七零八落,遍地都是。几根锁链通往屋子四角,钉死在墙壁里,而每一处都是一个血阵的中心。
    这屋里没有一处不被血液浸染,也没有一处不透着阴邪之气。
    见闻弦朝屋里走去,顾雪岭快步跟上,特意避开地上的符箓。
    闻弦站定等他跟上,安慰道:别怕,只是个废弃的邪阵。
    两个胆子大些的村民正将在血池里躺着的白发老妪抬出来。一刹那,极冲的血腥味便弥散开来。
    闻弦眼神一凛,上前检查尸体。
    白发老妪身上的黑衣还滴着血,致命伤是腰腹处的一个血洞,或是刀剑所伤,切口相当干脆利落。
    顾雪岭皱了皱眉,略有些不安地站在一旁,忽地,身边跳出来一个略显清冷的陌生声音,害怕吗?
    顾雪岭心下一惊,偏头望去,便险些撞上一张苍白的脸。
    方师兄怎么来了?难道是昨夜被他撞见杀人未遂的现场,所以现在盯着他准备杀人灭口?
    凑个热闹。方师兄随口道,他眼眸一转,目光落到顾雪岭雪白的颈子上。顾雪岭察觉到这目光不善,脚步往闻弦身边挪去,抬手捂住脖子。
    害怕?方师兄眼里泄露一丝笑意,颇具邪气。顾雪岭退,他却跟着更进一步,总算发现顾雪岭眼底深藏的一缕慌张。这个少年,倒是将自己藏得够深。他眨了眨眼,忽而低声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身上很香?
    顾雪岭抿了抿唇,脸色甚是难看,请方师兄自重。
    方师兄眉头一挑,眸色稍显浅淡的眼睛转了下,不知想了什么,很快转身退开,顾雪岭暗松口气,便见到一袭熟悉的白袍靠近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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