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旖的哥哥们定下的刺杀时间便是端午节龙舟会。
    龙舟会那天半个建康城的人都聚集在龙舟比赛的两岸等待着,最佳观赏的处修筑了高台,太后元含章以及众多朝臣们便坐在那些高台上,近距离观赏龙舟比赛。
    而普通的市民们,有的可以在禁军控制区域的外围看到比赛,有的则只能在更远的地方,远远地眺望着。
    不过还好有瓦舍在附近搭了些台子,趁着热闹表演各种演出,到让市民们不会无聊。
    人非常的多。
    第90章
    那杀手用石块砸中了元含章的后脑勺,但他也被海棠一击毙命。
    见元含章受伤,其他的几个杀手趁着混乱赶紧离开这里。
    暗卫们也赶紧将受伤的元含章护送着回了宫里。
    整个热闹的龙舟会就此无疾而终,整个建康城都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
    几个哥哥离开了龙舟会之后,晏旖在城外的小道上接应了他们,给他们换了新的衣服,帮他们简单的换了个妆,给他们安排了一辆马车,将他们送走了。
    因为元含章的受伤,以及一些宗室和大臣的故意拖延,禁军们的反应慢了一步,他们封锁了建康城,也封锁了周围的几条大路,准备搜索那几个刺客。
    但杀手们已经先一步坐马车离开了。
    元含章回了宫里,太医院的太医紧急地赶到寝宫。
    孙妙儿也跟着她的爷爷进了元含章的寝宫,因为她是女孩,所以给元含章检查身体的工作就安排给了她。
    元含章的身上有不少的擦伤,特别是她的胳膊在摔倒的时候,似乎还有小小的拉伤。
    除此之外,最严重的部分是她后脑勺的被那个已经死去的杀手用石块砸中的伤口。
    万幸杀手是用石块砸中的,若是他腾出手来用他的武器,那元含章估计现在已经驾崩了。
    这个时代帝王是第一位的,没有领头人,下面很容易混乱。元含章若是有个什么万一,皇帝刘彦根本指望不上,整个建康城就等着群龙无首吧。
    到时候刘勉就要集中兵力打过来了。
    薛知景本来是在外围安排各项事务,听说了元含章遇刺的事情,赶紧将剩下的工作扔下,回到宫里。
    回到宫里的时候,她便见着孙太医给元含章的后脑勺做了缝针,绑上了绷带。
    接着太医们退下去,就剩唯一的孙妙儿在为帷帐之内给元含章做身体上的一些处理。
    薛知景进了帷帐当中,见着元含章穿着单衣,露出身上的一些擦伤部位,而孙妙儿一脸沉静地给她做处理。
    此时正在抹上药膏给她做按摩。
    薛知景问道,娘娘,您可好?
    元含章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有些惊魂未定,但还是说道,我没事。
    薛知景沉吟片刻说道,元杰纲都知正联合禁军所有的官员们在搜索那几个刺客,不过我想那几个刺客既然能进入禁军的范围内,他们一定是有内应的,要不要暗卫们加入查探?
    元含章只说了一个字,查!
    很快,初步的信息集中了过来,几个有嫌疑的官员被抓了起来。不过,没有人知道那几个人是怎么混进建康城,又是来自哪里的人。
    只不过元含章听着自己的朝堂里有这么多别人的内应,一个个都想要了她的命,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为这个王朝付出了自己的一生,而组成这个王朝根基的文人官吏呢却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如何不让她寒心。
    虽然不过几人,但人们对于富面信息往往是放大了来看的。一百个人说你好,抵不过一个人说不好。
    你会认认真真地去看那一个说你不好的人说的话,反复琢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真的哪里做得不好。
    上万人的朝堂,不过几人做了别人的内应,元含章却仿佛觉得,整个朝堂都想要了她的命。
    那些什么牝鸡司晨老妖婆强占了 我们刘家的江山这样曾经被她不屑一顾的话语再次席卷了她的内心。
    梦中惊醒,她仿佛看见了无数的宗室和官吏,带着一种恶毒的目光看着她,人人用手指指着她,那目光恨不得要吃了她。
    每日一早,薛知景都会第一个去元含章的寝宫看望她。
    今日里她看着元含章的面色着实不太好,赶紧让人去叫孙妙儿过来。
    经过孙妙儿对她的几日治疗,元含章到还蛮信任她的,更因为性别原因,孙妙儿能近距离靠近她,所以薛知景第一时间让找孙妙儿过来,元含章并未介意。
    虽然孙妙儿根本不是太医。
    娘娘,昨日是否没有睡好?薛知景担忧地问道。
    做噩梦了。元含章极少会露出这样疲惫的神态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下去了,在薛知景看来,甚至比她刚从辽国回来的时候状态都差。
    薛知景猜测元含章大概是有一些创伤后应激障碍,虽然元含章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刺激的事儿了,当年她十三岁的时候,弥勒教教匪闯宫也算得上一次行刺。
    但估计是这些年接连的打击让元含章的神经已经崩到一个高点,这次的事情才会让她这么受伤吧。
    元含章缓缓地说道,小景, 我就是有一种,不知道到底应该相信谁的感觉。我兢兢业业地摄政,为刘家,为整个大成王朝守卫江山,可是到头来,一个个却想要了我的命,我就不信,跟他秦国公刘勉联系的就这么几个官吏,就没有他们刘家宗室的成员?
    薛知景沉稳地说道, 那我们便将这些人全部找出来,撤职查办,战争期间,容不得任何有二心的人。
    元含章冷笑一声,哪里有这么容易, 我现在觉得看他们谁看着都像是有二心的,谁都恨不得我死,好让他们自己上位,或者跟着他们所谓的明主。
    薛知景眉头也蹙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侍女进来说有一位宰执求见。
    元含章的肩膀都垮了垮, 我不过因为受伤罢朝几日,就天天来催我,他们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就算如此,人她还是要见的。
    薛知景她们退到了屏风后面。
    在屏风后面,薛知景便听着外面那白胡子的宰执,引经据典地说着,必须上早朝啊,不上早朝国家要危亡了之类的。
    听着薛知景也很愤怒,他们难道不知道元含章受伤了吗,还是伤的脑袋?就算现代社会也有工伤休假时期呢,你们都没把人家做执政的太后当人是吧。
    不就是不上一个仪式性的早朝而已,每日成山的文件元含章又不是没有看,尽催着要开早朝,怎么,对太后娘娘思念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终于把那个口若悬河的宰执送走了,孙妙儿早就在外面待了好久。
    等孙妙儿进来,元含章干脆靠到了榻上,任孙妙儿给她把脉诊病。
    孙妙儿闭眼凝神静气,认真地感应着元含章身上的经脉流动与病症情况。
    娘娘,您有些忧思过重了,肝气有些郁结,昨晚应该还是没睡好吧?我给您按压几个穴位可以缓解一下,但是心病还须心药医,您还是得自己缓解自己的忧思。
    元含章对着孙妙儿温和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薛知景也在沉思着。
    现在,她们都面临着一些难以解决的困境。
    她薛知景想要能堂堂正正地在朝堂上贡献力量,却被阻隔在门外;太后元含章本想团结整个朝堂一起守卫整个王朝,不想却感觉不到信任;元锦本应该在边疆发挥她的军事将领能力,却被人用反间计以及一些朝堂争斗而调回了京城;李婧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却天降横祸被一个贵族少爷欺负到了大狱里。
    更别提一直做着元锦副手的陈棠也跟着回来,想要在边疆锻炼自己医术的孙妙儿也不得不回来待着。
    一团乱麻的事情,到底应该从哪里开始突破呢。
    这也不是她当了贤妃就能解决的呀。
    阿伊拉来的时候,孙妙儿正在为元含章按摩脚部的太冲穴。
    这个时代的人,极少脱下自己的鞋袜,总觉有些不雅,不过治病的时候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反正元含章的宫里太监都在外围,她到也就任由孙妙儿对她施为了。
    阿伊拉见着,感觉却有些不好。
    她捏了捏自己放在身侧的手,跟元含章和大家行了个礼,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跟往常一样,她解开了自己的面纱。
    整个寝宫都因为阿伊拉面纱的揭开而多了几分靓丽的色彩,除了那位面目清冷的神医孙妙儿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阿伊拉。
    元含章被按穴位按得抽了一口气,却也笑着对阿伊拉说道, 你们一个个的,现在就跟点卯似的,每天都来我宫里,我这宫里的茶都不够供应了。
    不过是一个玩笑话,不想今日的阿伊拉竟然还当真了,回了一句,娘娘难道连一口茶都舍不得给我吗?
    若是她用戏谑的语气说这句话,到能跟元含章的那句玩笑对应上,大家哈哈笑过就好了,但她偏偏用的是认真带点委屈的语气说的,这就有些怪怪的了。
    薛知景看了看她,心里想着,她平日里对元含章的情愫不是藏挺好的吗,怎么今天还有情绪了。
    元含章也怔了怔,语气也有些僵地说,自然不会舍不得,一口茶而已。
    孙妙儿按压穴位的拇指又一下用力,让元含章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
    元含章抽气的时候,竟看见了阿伊拉脸上露出了紧张和担忧的神色,她放在身侧的手都捏紧了。
    担忧我?
    孙妙儿按摩完便离开了,薛知景本想跟元含章讨论一下她刚才想到的一些事情,不过却见着阿伊拉似乎有话要对元含章说,也见着元含章有些疲惫,她便以出恭的名义先离开了。
    自己的计划先想得系统一点再来跟元含章汇报吧。
    还有何事吗?元含章对着剩下的阿伊拉露出了个淡笑。
    或许是被今日的孙妙儿给刺激了,阿伊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
    她本来是想就这么平平静静地在宫里,只要能见到元含章就好了,却没有想到,元含章受伤本就让她情绪激荡,见着孙妙儿可以做那些她可能永远做不了的事情时,她更难受了,一时便有了冲动。
    娘娘,我想到您身边给您做侍女。
    什么?
    第91章 掩藏不住
    元含章听到阿伊拉的问题时,其实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她脑子转得快,自己还给阿伊拉想到了一个缘由。
    她便笑了笑,对阿伊拉说道,知道你担心我会不会再出危险,但是我身边还是有侍卫的,你又不会功夫,在我身边也没有什么用。
    元含章是实话实说,但落在此情此景的阿伊拉身上,却让她的情绪更加压抑。
    好像说的是她阿伊拉在元含章遇到危险的时候,是没用的。
    大多数人在心上人遇到事情的时候多半是焦虑和急躁的,无法全面地去看事情,所以也往往容易冲动和走极端。
    现在阿伊拉只看到了自己的弱势,看不到自己的优势所在。
    虽然她在做侍卫保卫安全方面确实不行,但她的优势是为整个王朝的基础科学、器械制造、天文地理做贡献啊。
    所以她有些急切地说道,我总还是可以做一些的。
    元含章摆摆手,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你们的孝心我明白,你们这些小女孩都是好孩子。
    若是以薛知景的视角来看,四十岁的元含章那可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在后世的大洋彼岸,这样的年纪正是在经济、社会、政治等各个行业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一个个女性精英们,乘风破浪挥斥方遒,正是时代的中坚力量。
    所以薛知景也从来都是这么看待元含章的。
    可是在大成王朝这个时候,已经荣升太后,更是在不到十个月之后可能会有一个孙子或者孙女降生的元含章早已把自己归入到了老年人的行列,看着薛知景和阿伊拉等人,怎么都有一种老人家看孩子的感觉。
    但这样的话又哪里是此时的阿伊拉能听的。
    她顿时便咬了咬唇,有些难受地说道,娘娘,我觉得我现在什么也不能为你做,我觉得自己特别没用,你就让我来你宫里做个侍女吧,让我觉得还有那么点用处。
    元含章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觉得阿伊拉真是够可爱的,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呢,你哪里没有用啊,你在司天造办处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可不比在我身边端茶送水的强啊。
    可我在司天造办处也没做出什么能保护你的东西来,帮着工部做了一个床弩,还改进了漕船,可我怎么就没有做出一个不会让你受伤的东西来呢。
    阿伊拉纠结得脸都皱在了一起,但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就算她皱眉也是极美的,甚至看着她皱眉的可怜模样都让人产生了想要将她揉进怀里,好好呵护的怜爱感。
    所以就算是自认为老人家的元含章也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跳也乱了几分,竟语气放软地哄道,哪里有可以保护人不受伤的东西呢,你总不想让我成天躲在将士们穿的盔甲里吧,你想闷死我呀~
    听着元含章带着柔软的声音说出的话,阿伊拉的心里像是被一根羽毛轻柔地扫过了一般,她不自觉地看向了元含章的方向,宝蓝色的眼珠像是闪耀的蓝宝石,又纯净得像是林中的小鹿一般。
    娘娘~
    阿伊拉真是太美了,美得充满了杀伤力。
    她这样看着元含章,让元含章完全无法自控地有了一段时间的空白,在那段时间的空白里,她面前的空气似乎都被抽走了一般。
    终于回过了神来,元含章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平复心绪地说道,好啦,你们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便是让我最高兴的事情了。说着就该吃早膳了,折腾一早上,那杨阁老简直恨不得他来一趟我就立刻开早朝。你可要跟我一起吃?
    阿伊拉顿时笑得灿烂,好啊~
    元含章见着阿伊拉一改刚才那皱眉哭唧唧的模样,笑得像朵花儿一样,颇有一种自己将小朋友哄开心了的成就感,自己也很高兴。
    侍女们流水一般地上来了早餐,元含章和阿伊拉一起坐下。
    阿伊拉夺过了侍女的工作,给元含章盛粥夹菜,忙得不亦乐乎。
    元含章摆摆手让侍女退下,本着哄小朋友就哄到底的原则,让她忙吧。
    元含章本就待身边人和善,阿伊拉更是让人舒适,容貌俊美也很懂事,自然容易让元含章待她更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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