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来宁津之前,总不会是毫无准备的。罗家在宁津势大,可没大到要让陆郁暂避锋芒的地步。
    陆郁不如表面的年纪才二十四岁,他三十多岁了,商场里的这些事,这些手段,他比谁都清楚明了。他面上脾气不太好,可实际上冷静而克制,要做什么该做什么,都是谋后而动,从没被冲昏过头脑。
    “那个酒吧?那估计罗二少爷是磕高了,帮他一把,叫警察去。最起码,他得在看守所里冷静两天。”
    罗家到底积威甚重,杨经理没见过他做事的手段,在一旁劝,“陆先生何必和罗家闹得这么僵,罗家在宁津还是……”
    “嗯?”陆郁从李程光手里接过烟盒,抽出了一支,衔在唇间,漫不经心地点了火,长眉狭眼随着一挑,露出几分平常难见的神情,又阴鸷又艳丽,“罗成既然做了,总得付出点代价。”
    虽然这次监察组走是走了,但是工地上上下下还是要清理,后续事情更需安排,陆郁也留了下来。
    正在整理的时候,陆郁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裴向雀的号码。
    陆郁摆了摆手,示意眼前汇报的人暂且停下来,接通了电话。
    “陆,陆叔叔……”
    “嗯,阿裴吗?”陆郁笑了笑,放软了音调,“还不睡吗?”
    “我在等,等陆叔叔回来,”裴向雀的声音清朗澄澈,“等你回来,唱完歌再睡。”
    裴向雀睡觉的时间都很固定,到点就困了,小小的哈欠声顺着线路传过来,却还强撑着同陆郁继续说话。
    陆郁站起身,“困成这样怎么还不睡?”
    裴向雀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啊?可是我想到陆叔叔睡不着觉,我也睡不好了。”
    他总是这样直白,直白的可爱。
    “可是我今天不回去了。”陆郁的眼睛里满是温柔,裴向雀一说话,他就想丢下这些事,回去听他为自己唱歌了,诱得陆郁无心工作。
    “那,那怎么办啊?一夜不睡觉是很累的!”
    陆郁向一边走了几步,“那你现在为我唱吧,唱一支你最喜欢的歌。”
    这一通电话打的很长。
    李程光站在不远处,发现陆郁打的这通电话有些奇怪,他总是反复,不厌其烦地把同一句话说上许多遍,仿佛对面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
    而陆郁非常温柔,唇角含着微笑,眼角眉梢全都放松下来,那是几乎从没看见的,真切的开心。
    李程光忍不住靠近,模模糊糊地听到了歌声,不知从何而来。
    第25章 蛀牙
    凌晨。一家隐藏在闹市区的酒吧正大开着门营业,穿过热闹的大厅。最里头有一间包厢极大,坐着二三十个人也不显得拥挤,还是零零散散的。
    包厢里灯光昏暗,无论是桌上还是地面都是一片狼藉,堆满了酒瓶和食物,还有隐藏在其中的安全套和毒品,酒精和别的气味混杂糅合,古怪且刺鼻,令人作呕。里头的人横七竖八地坐在沙发上,只有仔细贴近看过去才能发现端倪,这里的十几个男人都是宁津大大小小的公子哥,而坐在最中间的是罗成。
    罗成灌了一大口酒,又翻开手机,看到不久之前传来的一条消息,监察组已经去了那,而后续的媒体马上就会跟上,等到明天,陆郁那处工程偷工减料,采用次品的新闻就会遍布整个宁津。
    即使陆郁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身败名裂,可总不可能像从前那样气焰嚣张。
    他确实不会做生意,可没有关系,使这些手段他还是很在行的。
    那天他在酒宴上落了下风,回去砸了一柜子的酒,同父亲和兄长罗仲说了,两个人竟然都劝他隐忍些,目前还没摸透陆郁的底细,暂时不要闹得过分。可罗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转头就设计了这一场戏,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高明的计谋,倚仗的是背后罗家的财力和这么多年对宁津的掌控,可他就是这么干了。
    谁让那个陆郁得罪了自己,不识好歹,而且他哥也瞧他不顺眼,抢了自家生意。罗成得意地笑了笑,这宁津还是他罗家的地盘,从外地来的,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在趴在地上求着罗家。
    想到这里,罗成越发高兴,从桌上碾起一团粉末,一边对周围人说:“今天不要客气,东西都是我全包了,大家玩的开心。”
    这些人大都没有正经产业,无所事事,沉溺于声色犬马,甚至是毒品这种东西。有着平时手头不充裕的,一贯奉承着罗成,闻言朝罗成这边靠了过来,搓了搓手,“那什么,这个罗二少也请客?”
    罗成瞥了他一眼,面上的表情明显已经晕晕乎乎了,“这算什么,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果然,那人立刻高声大笑了起来,连声说:“罗二少自然是宁津最大方最客气的。”
    “今天高兴。”罗成又吸了两口,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眼瞳里满是狂热,“有人得罪了我,又得罪了我哥,估计今天不好过了。”
    有些消息灵通的立刻反应过来是前几日宴会上发生的事,跟着他冷嘲热讽,“那个叫什么来着?陆郁?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几个人也随之附和。
    罗成几乎沉浸在毒品带来的飘飘欲仙的快感里了,幻觉里光怪陆离,有一个扭曲的陆郁,他正想上去掐死他,又抽空想到了会现实,那个人办事怎么一点谱都没有,到现在还没发成功了的消息来。
    可惜他最终还是没等到那条短信,反而是包厢的门忽然被踹开,空气寂静了一下。
    屋内的人要么喝醉了酒,要么嗑药磕的正嗨,只有少数几个陪酒的女人嗨还清醒着,发出尖叫声。
    警察来了。
    为首的警察清点了人数,以涉黄涉毒的罪名,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抓住铐牢了,带进了警车。
    副手越看越心惊,这些都是宁津有名的公子哥,全都抓起来怕是要出事,便小声问:“要不咱们……”
    另一个警察戳了戳他,“上头的意思,别说了。”
    一行人全都带到了看守所,警察局忙成一团,给各个公子哥打电话通知家人。罗成因为是这次活动的主办人,包厢也开在他的名下,其中还搜剿到了毒品,比较麻烦,可能要涉及刑事案件了。
    警察的电话打到罗成的大哥罗仲那里的时候,罗仲差点没摔了电话。
    他一边打电话找人把他捞出来,一边骂:“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东西,让他不要去招惹陆郁,是没长耳朵吗!”
    过了好一会,秘书从外头急匆匆地进来,悄声说:“这次,可能不行……”
    罗仲发怒,咬牙问:“什么叫不行?我们家在偏门的亲戚,都没有在警察局过夜的记录。”
    罗家在宁津扎根多年,方方面面都有门路,上下打点一下,本来捞一个罗成也不算困难。可是这次却出了问题,找的人都含糊其辞,说要公事公办,严格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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