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太太是来保媒的。
    她自我感觉还是很好的,纵然有些私心,那私心不过是赚几两银子,可却能救明鸾与水火,让她避开去教坊司的命运。
    再说了,就是她不做,徐家的其他人未必不想做,只不过他们没有她这么便利的条件罢了。
    “你也不想想,那教坊司是什么好去处不成?”她语重心长的说乔氏。
    乔氏眼眶一红,声音哽咽了:“但凡我有办法,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
    她哭起来没完没了,徐三太太可不耐烦,心道:“咱们谁还不知道谁呢,这时候装模作样实在叫人腻歪。”
    素日若是得闲还能陪着做做戏,如今家里哪有那么多功夫?
    “那家人家比不得咱们家的富贵,但有一点,有钱,不在乎这千儿八百的罚金,若是事情能成呢,除了给明鸾交的那些罚金,他们家还另有聘金,其次那家也单独给你些,算是做女婿晚辈的孝敬你这个岳母的。毕竟我们此去青州,天高皇帝远,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再见一面。”
    话都没说完,乔氏就有些心动了。
    她急急问:“那人如何?多大年纪了?前头婚配不曾?”
    明鸾是长得好些,可年纪到底太小……
    徐三太太道:“那人模样倒是极好,脚上有点毛病,不能跑跳,平常走路还看不出来,走的快了,看着有点跛。”
    乔氏不在乎这一点,点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她这么好说话,徐三太太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着继续说:“年纪么,有二十七八了,你别嫌大,他这个年纪正好知道疼人。”
    “年纪不是太大,这也不要紧,”乔氏犹豫着,“只是,我想他都这么大年纪了,总不能前头没有娶过吧?还是有其他一些事?”
    徐三太太道:“前头娶过一个,没什么福气,过世有三四年了,留下一个小女孩儿,今年才三五岁,慢慢养着也能养熟了。”
    她说一样,乔氏就点一样的头,王妈妈在一旁瞧着,心里着急,脸上还不敢显露出来。
    徐三太太临走笑着道:“若是你觉得成呢,我就使人叫了来让你私下里头瞧瞧,反正这事儿得尽快了吧。”
    乔氏陪着小心送她,她走了几步,又扭头轻声对乔氏说:“这事儿最好还是要瞒着老太太,老太太如今可是厌恶着明鸾呢,恐怕叫她知道了,这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乔氏嗫喏着:“真送了教坊司去,家里名声也不好听。老太太怎么就这么心狠?”
    徐三太太冷笑:“我走了,你自己琢磨吧。”
    老太太不仅仅是心狠,还心毒,眼下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真进了教坊司,能活几日还不好说呢,到时候尸首往外一扔,家里的名声不就又有了?
    王妈妈一等徐三太太走了,连忙过来小声道:“太太,三太太这话可信么?我怎么听着感觉仿佛还有事情她没说似的。”
    乔氏一改刚才在三太太面前的怂样,嗖得就抬起头来,硬声责问她:“那你说还有其他好办法吗?”
    王妈妈张了张嘴:“家里又不是拿不出那钱来。”
    乔氏:“可那是家里的钱,是我能做主的吗?若是罚金少些,我宁肯自己吊死,把她赎出来好了!”
    明鸾听了王诚的转述,沉默了半天,问王诚:“你觉得太太说的是心里话吗?”
    王诚也沉默了。
    她自言自语:“赵王府真的不能去了吗?”
    教坊司的来人算是给了她回答。
    教坊司的主事打发了一个婆子过来,说起来也是缘分,这婆子跟徐老太太很有几分私交。
    两个人一见面,徐老太太就哭上了:“老姐姐,你说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眼见一辈子到头了,被些小辈们要生生的气死了。”
    婆子笑道:“我老早就说了,你就是太过和气,对晚辈们太好,那是溺爱他们,这些小辈不听话,自然该当严厉教导才是,需要知道,你自家的孩子,自家不上心打骂教诲,那擎等着叫别人打骂教训了,外人只会比你自家人厉害千百倍。”
    徐老太太叹了口气:“你说的可不在理。那死了的那个给家里闯了大祸,我不心疼,这活着的也不叫我省心,待要将我气死了。”
    婆子一听,竟还有这等八卦,连忙问:“这是怎么说?我只知道前头的赵王妃那是顶顶厉害的人物了,怎么你家还有?”
    徐老太太道:“可不就是我那不争气的二儿子房里的?说来话长,她出生的时候就不吉利,她娘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保胎,生的也艰难,这家里出了事,为着族里女孩子们的名节,我教育了她一番,谁知她竟跟我翻脸,差点动上手……”
    婆子:大瓜!
    兴奋的附和徐老太太:“这就是她的不对了。这年轻人轻狂浮躁,是不如我们这些经年的老人有见地。”
    徐老太太点头:“可不是么?你说说,你也在教坊司里做事这么多年了,那里头进去的有得善终的么?不如早早的清白的去了,可是……哎!”
    婆子还以为自己来这一趟就是走个过场呢,没想到徐老太太对孙女这么不满,登时心里就打上了主意。
    “这还不好办?她既然不听你的,就将她送进去呗,还能替你省些个钱财。不是我说,这一大家子拖家带口的走,以后且有的是开销的机会,你不多预备几个,到时候忙里抓瞎,难不成这当孙女的还能为你分忧不成?”
    这话可真是说到徐老太太心窝的最里头最里头了!
    她先前还不好主动提出来,现在婆子这么说,可不是两下里头一拍即合?
    婆子又笑道:“你想保全家里的名声也容易,进去最多不过月余,保管有好消息告诉你。这女人家,清白的名声最要紧了,除此之外,别无他事。”
    窗户外头,明鸾听墙角听得脸色苍白,扶着墙慢吞吞地从角门闪了出去。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不死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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