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在静安师太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她张扬的时候足够高傲张扬,现在沉静下来,也有一种叫人觉得安稳的气质。
    她听见赵睿之的话抬头,示意他们入座,看着那火盆里头的纸烧净,这才洗了手,捻起赵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干。
    这个过程里明鸾一直眼巴巴的看着她,恨不能过去帮忙端水,帮忙递帕子,别看她双手不能用,但可以用嘴叼。
    赵睿之看见她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有时候觉得她跟自己已经够好了,但没有比较没有伤害。
    现在静安师太一擦完手,明鸾立即就动了一下,想过去挨着她坐。
    赵睿之怎么可能同意?立即摁住她,丢给她一个“不要丢人现眼”的凌厉眼神。
    静安师太:“你当我是死人?”当着我的面要挟她?
    赵睿之:“……”默默收回了摁在明鸾肩膀上的爪子。
    静安师太这才问明鸾换药了没有。
    明鸾连忙站起来乖乖答:“换了,比前几日都好了很多。”
    静安师太招手:“过来我瞧瞧。”
    赵睿之克制着自己没有去把人抓回来——小兔崽子走过去就坐下了,如今是大摇大摆的坐在他的上首。
    这要是将来再生个孩子,带着孩子坐他上首?
    静安师太:“太子妃的事你不要伤心,从前是看着你年纪小,没跟你说,她跟你姐姐十分要好,你姐姐病故后,她的身体也逐渐垮了,你自己的身子骨还弱着呢,是以也没叫你跟她多来往,免得一个拖一个,成了一串蚂蚱。
    “至于太子,他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需要你们小孩子家给他做主,宫里是他的亲祖母,亲伯父,他是太子,天然的正统,不用别人提,就有无数朝臣站在他身后。
    “现在就是你们俩好好的,不叫别人有可乘之机。”说着看了赵睿之一眼。
    赵睿之竭力冷静,竭力淡定,外表从容的站起来躬身应“是”。
    侍女短了茶来,赵睿之重新坐下,把明鸾的茶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道:“去换成白水。”
    静安师太看着他拿着盖碗喂明鸾喝水,心里笑得打跌,看不出来心黑嘴毒的儿子也有带孩子的天赋。
    算起来先帝去世也两年了……
    说不定明年努努力,过冬就有小娃娃……
    不行,过冬太冷,还是五六月份出生最好。
    那就得后年了。
    后年什么属相?
    今年牛,明年虎,后年属兔,也很可爱,不过属兔最好还是三月出生,春天,草嫩,别秋后只能啃干草。
    一不留神想的太远了。
    既都安排好了,静安师太又单独吩咐赵睿之两句:“她年纪小,别欺负她。”
    赵睿之:“娘,您是她亲娘。儿子对她不够好?”
    伸手拽拽明鸾耳垂:“对你好不好?疼不疼你?”
    不等她回答,提起来走了。
    静安师太看了看一旁火星尽数灭了的火盆,面上显出一丝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也配肖想他们家的人。
    天气转凉,闾州璟州流民大部分都返乡,不过也有许多拖家带口出来的,反而留到了辽东,这样的人大部分有老有弱,闾州璟州那边官府虽然也想要人口,可这些就算要回去,也是拖累,也是累赘,所以明鸾命人造册之后,这些人就正式成了辽东人。
    刺客的事使得辽东百姓义愤填膺,都说王爷不好,但王爷来了本地,不仅没有横征暴敛,反而连看守城门的小吏,连扫大街的役夫,打更的更夫竟然都有了工钱可拿,上头为官者好说话了,百姓们自然也就日子松快些了,要不从前,街上三天两头有打架的,现在都平和许多。
    赵睿之身上的伤口痊愈,已经结痂,明鸾双手的纱布也拆了,只包着一层薄薄的。
    乔氏低调的嫁了出去,这次王妈妈没跟着她了,另择的粗使婆子跟丫头跟着她,王妈妈留在那院子里头,做乔氏的娘家人。
    明鸾显然是逃避这个的,就跟王诚说:“只要那边别惹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王诚成熟的多,成长的也快,也或许是因为他是个男人,更能抗住风雨打击,就很沉稳地说:“您放心,我会看着的,那家人家家风虽严,却也是讲道理的人家。”
    他的目光落在明鸾的手上。
    一只小白猫正挨着她的手指,伸出舌头小心的舔着她,另一只黄斑花猫则抱着她的胳膊呼呼大睡。
    这些家伙们被养得特别傲娇,寻常人连沾都不叫沾,但都很喜欢她,一见她过来就粘过来。
    明鸾在熙园总是能获得宁静,心里也安稳。
    王诚道:“许侍卫……”
    明鸾:“啊?谁?”
    王诚笑了一下,摇头道:“我是说许是年纪大了,现在看从前的事,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那时候却觉得天都要塌了。”
    明鸾就笑起来,眉眼跟从前别无二致。
    王诚道:“趁着天气还没有大冷,王妃也可以出去走动走动。”
    明鸾道:“嗯,已经计划着了。”
    她看出王诚分明还有话说,不知他为何又不说了,等他告辞之后,她也起来。
    赵睿之不在府里,她都想偷懒不洗澡了,不过在正院坐了片刻,想着他的龟毛,到底起身去沐浴,一边自我安慰:“等晚上不洗了。”
    侍女们都偷笑。
    王妃对王爷没办法,偏王爷又管的忒严厉。
    泡到浴桶里头还是很舒服的,她把双手都放外头,然后在里头转圈圈,转着转着突然反应过来——
    王诚说的不是“许是”,是“许侍卫”,那她认识的,熟悉的许侍卫就只有许言嘉了。
    等出来之后连忙叫了小路子过来,小声问:“许言嘉现在怎样啦?”有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小路子小声回:“本想安排他回京的,看他家里意思仿佛也是这样,谁知他非要去北边,如今就在极北那儿,跟云照他们一起督造师太的道观呢。”
    静安师太上表说不想住辽王府了,算卦算了一块地方,是在辽东西北儿,想在那里修个道观清修。
    折子发还,上头御笔朱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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