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想着想着,便陷入了思维困局。陷入思维困局,就好像一头狮子关进了困笼,会显得十分暴怒。《爱莲说》的出现,满足了这些人中二的感情,让他们找到了身份认同。
    区别出了自己(莲花)和世界(淤泥),可陈初六这一句话,又让莲花和淤泥的区别不是那么清楚了。
    于是,身份认同的危机警报在他们脑海里拉响。有了这危机,就会感到无名的害怕,害怕到极点,就是愤怒。他们的怒火,即将倾泻到陈初六身上,这时,陈初六又道:
    “无淤泥焉有莲花,不是说莲花就和淤泥是相同的了。正如五行一般,不止相克,还有相生,是不可分离不可分割的。花离不开淤泥,淤泥离不开莲花,人既不是莲花,也不是淤泥,恰好是一片荷塘。心中知雅俗,眼中有雅俗,雅俗共赏!”
    “雅是雅,俗是俗,雅俗阴阳对立,岂能共赏!”有人回到。
    “阴阳对立?非也……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从来不是对立的。”陈初六回到:“莲花和淤泥也是阴阳,如果对半分开,两个都得死去。淤泥没有莲花盘踞,必将被太阳晒干,成为碎石,莲花没有以你培养,也活不过三日。”
    “难不成为了活下去,就向淤泥低头。孟子曰,生死有义,古有人不为五斗米折腰,今有我不为活着而屈膝淤泥。哪怕饿死冻死,我等亦要以莲花自诩,不可自甘duo落。”
    陈初六一看那人,冷笑一声道:“那你刚才逼着我给你保费,是为了去做什么?”
    “哦?保费?宗师们屡次说了,作保不可收一文钱保费,你们居然敢收保费?”浩志师兄冷冷问道。
    “你,你血口喷人!”那人恼羞成怒,指着陈初六说不出什么花来,和几个人转身离开了。
    周围人都是一哂,还自诩莲花,也就剩下自诩了。
    “做淤泥,还是做莲花,谁雅谁俗。其实这都不重要,《爱莲说》其实说的并非是褒莲花,贬淤泥,而是说的人生在世,要不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如此,方能进得了淤泥,还能出得了淤泥,最后还不被淤泥所染,盖有主见是也!”
    陈初六的意思很简单,你们这些人拾人牙慧,是什么花都白瞎!
    这一席话,算是给在场的这些读书人浇了一盆凉水,大家暂时还是接受不了,但对眼前这个自称陈初六的人,多少放下了一丝防备。对这一席话,也仔细思考了起来。
    却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哎,知应兄,你终于来了……”
    “知应?知应是谁?”
    “我就说吧,这小子不是陈初六!”
    “就算不是陈初六,也是和子义师兄交好的,咱们还是别惹了。”
    陈初六大笑着喊道:“子义啊,你终于来了,不然我可要被人撕碎了。快来快来,给我证明,我就是陈初六。”
    “怎么会有这个误会,哎呀,是为兄的错,是为兄未能远迎。”颜子义走了过来,拱拱手道:“诸位同窗,这位便是在下好友,也是作出《爱莲说》这等旷世名篇的才子,验明正身,大家不要误会了。”
    “子义兄,你可看清楚了……”
    “这还能看错?我和陈初六是多年的好友,年前我还去他家里小住了几天,不会错的。都散了吧,散了吧,去温习功课吧。”
    众人看看陈初六,又看看颜子义,实在是想不通,但却无可奈何,一时间接受不了堂堂偶像,变成眼前这个小自己许多的人,长揖走了。
    回去之后,依旧在思索辩论。陈初六来到了白鹿洞书院的消息则是传得更加广了,随着这个消息,陈初六对于《爱莲说》的新看法,也是给大家打开了一扇窗户。一场关于雅与俗,关于清与浊的讨论在白鹿洞书院展开了。
    莲花固然清高,可又有什么用呢?于国于民,莲花的作用实在是不如淤泥的。一亩淤田,是上等田产,可长出人乃以生存的粮食。而莲花,就算有用,也要到长出莲子,生出莲藕的时候才有用。可那个时候,莲花早已经衰败了,和淤泥差不多了。
    从这小小的莲花淤泥的辩论中,生出来两大派,一个是务虚,一个务实,这两种都还好,不否认对方的主张也是重要的,只是争辩谁的更加重要,此外便还有两种极端一些的论调。
    一个认为,既然是务实,那边要同淤泥一般无二,甚至要比淤泥还淤泥才好。为了达成目标,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阴谋诡计,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另一个则认为,什么淤泥,什么脏东西,人家才不要沾上一点呢。人家是美美哒小仙子 ,人家是安静的美男子,你们说的什么五谷杂粮,吃穿住行,不是我们莲花要担心的事情。岁月静好,我喝露水就好啦。
    这几大派当天晚上就争论不休,还在白鹿洞书院里面,展开了好几次大型的辩论,直到午夜,有教谕出来干涉,这才散场。当然,这一切陈初六现在还不知道。
    此时,他和颜子义相见,是叙旧了一会儿。那个浩志师兄,名叫黄皓,字浩志,人家都叫他浩志师兄,也是举人功名,在白鹿洞书院,地位算是高的。师学之人里面,师傅的地位越高,弟子的地位就越高。像颜子义这种,山长的弟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看他刚才发号施令,别人尊敬倍加的样子,应该是有那种“大师兄”的派头了。
    那黄皓派头也不小,陈初六心里就叫他二师兄了。不止是派头,那小子看见盼儿巧儿的时候,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猪哥,哼。看人家大师兄,啊呸,颜子义多老实,和盼儿巧儿见面的时候,都只对视一眼,笑了笑,随后就再也不看,眼观鼻鼻观心。
    几个人对刚才的误会,笑说了一下,也不在意了。颜子义带着陈初六去找了一个院落,就在不远处,十分钟就能到。
    院子里面应用之物都十分具全,要水井有水井,要厨房有厨房,房子什么的也宽敞干净,最关键的是没有外人,租房的是个老婆婆,她自己独门独户,住在隔墙的另外一间小房子里。因此,价钱虽然贵了一点,陈初六也不犹豫地住下了。采买货物,打扫房间,这又是过了两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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