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内,陈初六吃饱喝足,可惜朱武回来,竟然把宣良给放了。大牢之中,就剩下陈初六一个人了。虽有笔墨纸砚和书可看,但陈初六哪里又看得下去呢?
    表面上陈初六是不怕,是因为他知道总要有一个人怕,自己不怕,别人就会怕。但陈初六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这大牢,想必坚固得很。这世上又不是没有不怕死的人,若是那朱武使手下死士来跟陈初六斗,那也是一桩麻烦事。陈初六端着书,看不下去,耳听得皇城司内审问犯人发出的嚎叫不时传来,还看见了好几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人被拖了出去。
    对于文官,除非已经知道那人失势,犯了谋逆罪过,否则是不允许用刑的,连绑缚、关押都是重刑了。为了给文官震慑,于是就杀鸡儆猴,把一些普通犯人打得惨叫。
    陈初六对这些惨叫,当然不在意了。赵雅手下那帮人的手段,比这个凶狠多了。他此时在想,今日沦落到这境地,是什么环节出错了?
    卖消息出去,陈初六可没做。陈初六答应薛度,到时候帮他建言两句,把他从两广改到别的地方。这连检详房四禁都谈不上违反,朝廷也没规定这个不行。
    可这么一件事情,偏偏把自己给抓进来了。陈初六摸了摸腰间,那里有两块腰牌,一块是他明面上的官,陈直讲,一块则是先皇封的“正侍大夫”,这块牌子,他至今没用过。
    正侍大夫也是大内密探,而且是高级大内密探,许多亲密的大臣,隐藏在朝中的皇帝亲信眼线,会有这种牌子。谁是正侍大夫,陈初六不知道,正侍大夫之间也不知道,但有这块牌子,可以直接面见皇上,不受阻拦。
    用不用呢?陈初六敢说,自己亮出这东西来,没人敢阻拦。这里的逻卒,别看手握生杀大权,可都认牌子,守死规矩。更有甚至,认腰牌不认脸。
    想了想,还是算了,事情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瞅着天色要黑了,陈初六心想,今天傍晚没到家,家里那四只母老虎准得闹事。昨天和检详房里头几个人去醉桃源喝酒,都被她们找来了。
    按这个速度,不到半夜就可以出去了。陈初六躺在床上,总算是静下心来了,翻书看了起来。这是一本杂书,写的是男欢女爱,神鬼妖狐。陈初六看得正欢,翻了一页,却见书中飘下来一片纸。
    这纸明显是临时撕的,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小字:陈直讲在上,小的顿首。应天府杨赐怨您平定了灾情,断了他的财路,谋划勾结朱武陷害您,望谨慎行事。
    咦?这是何人送的信。刚才那个逻卒?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送信……
    陈初六不动声色,拿蜡烛一点,纸条灰飞烟灭。心里想到,自己平定灾情,给那杨赐抹了屁股,没想到人家竟然还怪自己断了人家的财路。这朱武和杨赐是什么关系?
    这一下陈初六可坐立不安了,对方无法给自己定罪,说不定就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了。今天晚上睡不得,吃不得……赵雅啊,为夫又要靠你了。
    牢房内换了一盏蜡烛,一名逻卒送了晚饭进来:“陈直讲,请用晚饭吧。按您的要求,准备了野鸽子。”
    “本官最近胃口不好,过午不食,撤下去吧,赏给你们了。”陈初六挥挥手。
    那逻卒一愣,心说要不是你中午把整桌子菜都吃光了,我还真信了你的邪。逻卒配笑着劝道:“陈直讲胃口不好,多少也吃一些,您要是饿瘦了一两肉,我们都担待不起。再说了,这一席,费了两贯银子哩,小的们最贱,吃不得这个。”
    陈初六板起脸:“我说不吃就不吃,去去去,别耽搁我读书。”
    逻卒没想到啊, 把食盒放在外头,不一会儿,朱武走了过来:“陈直讲,怎么不吃饭呐?是嫌弃我们手脚粗糙?”
    “本官过午不食。”
    “呦,小的们准备了这么久的心意,你都不尝一尝,那说不过去吧?”朱武挥挥手:“来人啊,伺候陈直讲用晚饭。”
    竟要强逼用饭?陈初六看了一眼难食盒,哼哼一声冷笑:“朱武,你现在把食盒撤下去还来得及。”
    朱武也是冷笑道:“这是醉桃源送过来的食盒,若是有什么对不住您的,您回家去惩罚家里的下人。若是吃出了毛病,也是他们的事,与我们可无关。”
    “你……”陈初六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逻卒:“难道你们也不怕陈家的手段?”
    朱武走到牢房前面,注视着陈初六:“陈家,比得上杨家嘛让本官看来,陈家杨家差不多,都是太后的左膀右臂。左手砍伤了右手,你说太后会如何?呵呵呵,太后绝不会既失左膀,又失右臂的。陈直讲,用饭吧?”
    “好,好,好个左膀右臂之论。太后放过你,陈家可不一定放过你。”陈初六也走到牢房门口,和朱武面对面:“小子,不信你可以试试。”
    朱武有些犹豫了,中午他不敢动手,是因为背后那人让他陷害陈初六,污浊其名而后图。可陈初六软硬不吃,就是不招,他朱武断不敢私自动陈初六一根汗毛。
    可下午的时候,他去请示了背后的人,说是可以来一点硬的,有必要的情况下,甚至可以让陈初六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有了这句话撑腰,朱武才有了胆气。
    人在江湖,谁不为自己着想?若真动了陈初六,背后那人会不会帮他?说不定,自己已经成了一枚弃子……
    正在朱武恍神的一刹那,陈初六身影一动,踢脚一蹬,朝朱武肚子猛然一脚。他还没叫出声来,陈初六伸手出牢房,将朱武扣了过来,手一变出来一片小刀逼在朱武脖子上:“嘿嘿,小子,栽了吧?”
    牢房四周的逻卒,皆是拔出了刀:“放开朱大人!”
    朱武也是吓得一脸煞白:“陈直讲,有话好好说。”
    陈初六当然不答应了,拿着铁刀片在朱武脖子上游走。僵持了一刻钟,外头却来了一帮人,领头的是个手拿拂尘的太监,那太监见此情景顿时慌了:“慢着慢着,陈直讲慢着动手,太后有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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