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同年。”欧阳修笑着道:“知应说得对,这就跟种地一样,得先将种子埋在土里,才能等到其发芽。若是放在外面,早就叫那些鸟雀吃了。”
    “嗯,此喻甚好。你们若真有心事功,就从自己做起,在任上实心任事,报效朝廷,造福百姓就是了。”陈初六回到。
    众人相互看了看,叹气道:“知应,你真无私也!”
    陈初六笑了笑,无私不无私,他现在美人、财富、权力、地位、声望,普通人穷其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全部得到了。如果现在开始喝茶看报,靠着老本也够吃一辈子,说不定他儿子还吃不完。到这个地步了,还什么私不私的。
    “我现在给你们写几封举荐信,你们去拜访一下朝中的大臣,投个帖子。不久就要放缺,要是没个人帮忙,只有挑别人剩下的。你们俱是英才,但英雄也要有用武之地。”
    “多谢知应举荐之恩了,”
    “唔……你们自己选一个,要王曾的,还是陈尧佐的,还是鲁宗道的?要是你想要,吕夷简的也不难。三品以下的,你们就别提了。我的面子,没这么不值钱。”陈初六拿起笔来,话不多说,一人写了一封推荐信。
    在场这二十多人,对事功之学都有一定的认同。等他们到地方为官一任,就又会培养出几十人认同事功之学。到时候,当前最重要的,是认怂,让事功之学有平稳长足发展的时间。
    为了这个,陈初六告诉他们,三年之内,不可登门拜访,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启用私信密信。三年之内,陈初六受到污蔑,受到攻讦,他们不可挺身而出帮忙。
    欧阳修、颜子义等人,无不垂泪,说陈初六无愧于知行合一,事事不离治学与治国,更无愧于一代宗师。
    眼前这些人,有比陈初六大的,有比陈初六小的,年纪都差不太多,颜子义算是其中的大哥了。
    众人不愿散去,留在陈府谈自己的志向。一直到深夜,才恋恋不舍离开。只是可惜,到了深夜,也没有等到韩琦和王尧臣来。一个状元一个榜眼,不来也正常。
    还有几个人提出来,愿意带四为诗社的人一同去地方任职,一边挨贡,一边实务。事功事功,不就是如此么。
    从前慢,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爱情如此,友情也是如此,古代的人,特别珍惜友情。有的只见过一两面,也能成为挚友。
    众人散去之后,陈初六也早早歇息了。次日,刘沆、高阳找到陈初六,道:“东翁,你吩咐出售掉的几个产业,已经都结清了尾款,共计两千七百贯,又收了几笔孝敬,按东翁的吩咐,凑齐三千贯,打算带去外地。”
    “诗社的退路安排妥当了?”
    “嗯,徐良骏,何健京二人办事得力,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等什么时候一齐搬过去。”
    陈初六想了想:“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城中有许多逃荒的难民吧?若近来无事,可去四处布施一些粮食。”
    高阳笑着道:“这老夫人吩咐了,老夫人现在笃信佛法,菩萨心肠,常跟我们讲,家里的钱留着是死物,散出去才是功德。”
    “汴京城中,最赚钱的,还是驱蚊棒,琉璃镜,醉桃源三处产业。其余产业,虽有盈亏,合起来却只是不亏不赚。”刘沆从袖中拿出一簿册来:“除了这三处地方,其余产业,按照东翁的吩咐,报给了陈尧佐家里,与他们合管。昨日,陈尧佐家里已是派了许多事情来。”
    “唔……驱蚊棒乃是百姓不可或缺之物,琉璃镜则是大户人家所需之物,醉桃源来者不拒。无论贫富,皆用陈家的物什,因此陈家的产业才能这么赚钱。这三处地方,可是咱们陈家的口碑,既要管住利,也要管住德。”陈初六吩咐道。
    “是,东翁。”
    “你们两个,到我幕下有……有两年了?”
    “到东翁幕下不到两年,还是长水大哥回乡探亲的时候,跟着过来的。当时,我们正在东翁家里但账房,管着占城稻和西瓜田。”
    “一年半。”陈初六长叹一声:“想家了吗?”
    刘沆、高阳二人面面相觑,不解陈初六的意思,只见陈初六又道:“你们把眼下的事情,向其他人交代一下,刚才吩咐的事情,你们也……”
    “东翁!”二人一脸惊慌失措:“我们俩,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东翁不要赶我们走呀!”
    “赶你们走?想得美,你们是我得力干将,岂能让你们轻易离开?只不过,一年半了,你们还没回过家,家里父母岂不想念。还有一月,便是端阳节,好好回去陪伴一下家人。再想想办法,一起搬到汴京。别到时候,有子欲养而亲不待之痛。”
    “东翁……”二人被说动情了,以袖拭泪道:“可东翁近来身处险境,我等岂能离去?”
    “险境不险境,我自己清楚。再不济,也就是在家赋闲罢了,天子还会时不时登门问计。”陈初六笑道,劝了几句,刘沆、高阳二人也答应下来了。
    接着,周氏、陈父也搬到了京郊的宅子。剑云和杨开住在那里,相互有个照应。在赵允迪、曹玮给陈初六派来的老兵中挑选了二十人,又把行李准备好,已经运到了码头上。陈家的人和物,基本已经搬出了汴梁城,静看风雨欲来。
    风雨,骤至!
    新科进士,戴花夸街。汴梁城下着微微小雨,也丝毫抵挡不住百姓们参加着一盛世。正因为下雨,许多事情做不了,这一场夸街参加的人更加多。王尧臣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挎着大红花,走过御街。其余进士,亦步亦趋跟在王尧臣身后。
    一切都很顺利,众人回到贡院之时,吕夷简在这里等候大家。待会儿,还要领着大家进宫去释褐,戴官帽,着官服。可就在吕夷简出门接见的时候,突然从围观百姓之中,闯出来数人,拿着粪桶冲了过来。
    粪桶在吕夷简头顶绽放出一多绚烂的……屎花?一旁的官员,全都掩鼻躲开,围观人群乱成一锅粥,吕夷简傻傻的站在众目睽睽下,扛住了全场最高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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