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财!”
    陈初六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大声道:“明天我就召集司户参军底下各院、场、仓监务,让他们把簿册交上来,用张秉的名号,按着账簿上的记载查下去。敢有不从者,就等着当死猪吧!”
    “东翁可想清楚了,杀掉一批硕鼠之后,又让谁来当下一个硕鼠?”吴思农笑问道。
    “自有人会愿意的……”
    官仓里头,往往有阴阳两本账。阳帐记着官面上的帐,这是官仓“应该有多少”,还有一本账,是官仓私底下记的,这是记在官仓“实际上有多少”。只不过官场上欺上瞒下十分严重,司户骗知府,知县骗司户,监务骗知县,仓大使骗监务,这一层层骗下来,往往这阴阳两本账,生出了好几本。
    像在河南府,陈初六去的时候,仓大使竟然领着手底下的人库丁去乞讨为生,那就太过分了一点。太原府的情况,稍微好一点。若是归功,也当归功于张秉。张秉十分严厉,特别是对手底下的人。他绝不允许层层欺骗,所以太原府的阴阳帐少一些。
    但这也绝对不值得夸耀,整个太原府官仓亏损,已经到了六成。也就是说,明面上有十个馒头,可到了仓库里面,却只能找出四个来。这四成基本上维持着官府的运转,但若想赈济灾民,那也是痴心妄想。这也不难知道,张斌为什么不肯去赈济灾民,因为他要花的钱,都是从自己小金库里出,官仓掏不出来。
    不知张秉有小金库,各司各厅,也都有自己的小金库。官仓里面的钱,只是用来发工资的。而众所周知,那点工资干什么使的?
    但现在,陈初六拿到了管理官仓的大权,靠吴思农的提醒,要先发一笔横财。一来是,将那些偷盗官府财物的硕鼠,清理一遍,换上自己的人马,然后掌握财政大权。同时,也能让这些硕鼠,吐出来一些油水,补一补官仓的亏空。
    有了人,有了钱,人是自己人,钱自然也是自己的钱。将来想要做什么,有了这两样,才能做得顺畅。陈初六大权在握,张秉又没有金印,一场风雨,就这么在太原府掀了起来。有什么不好的,都往张秉身上扣就成了。
    整个太原府的官仓,大大小小的官吏,因为这件事情被弄得伤筋动骨。偏偏陈初六有法子,牢牢把住一个原则,那就是只诛首恶,胁从不论。只抄一把手的家,二把手立马转正。从阳曲到辖界,还有一个原则,就是顺陈初六者昌,逆陈初六者亡。
    除了清理这些硕鼠,官仓里面的陈粮、腐物,也全部清理了出来,低价卖给百姓。这些粮食,人是吃不了的,但鸡和猪还能吃,喂鱼也行。有阳曲周刊的舆论操作,硕鼠哀嚎遍野,陈初六自己倒是十分滋润。
    小酒喝着,小孩带着,这滋润之中,陈初六却感到一丝蹊跷。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动静,张秉应该着急才是。就好比上一次,永利监闹出事,他亲自过来说情。眼下这么大动静,他却趴着没动静了。
    陈初六正在家门口,小酌一杯,外头跑进来刘沆、高阳,两人都气喘吁吁,似乎有急事。
    左看右看,陈初六指着刘沆道:“冲之,你先说。”
    刘沆笑着道:“东翁,好消息。刚得到消息,由于析州被贼军攻破,知州被杀,朝廷派人赶往析州。可这人走出真定府,从太原府路过时,却突然拨转马头,奔往阳曲来也。看样子,肯定是朝廷密派的钦差!”
    “钦差终于来了。”陈初六点点头道:“那,府仓里那些东西,都清理干净了?”
    “东翁放心吧,没有哪个适合的官仓比现在充盈。那些仓大使,还真是有钱,先老老实实交出一部分,就补了两成的亏空。他们以为只是暂时寄放在官仓,等风声一过,又能拿出去。可谁想到,东翁居然还嫌少。再让他们拿,他们岂肯拿,这几日叫弓手去捕了许多人,知照司理将这些人革职了。”
    “司理……是史才良管的吧?他都照办了?”
    “没错,这小子现如今,不敢得罪东翁。不止革职了,还被抄家了,抄家所得,又能抵二成亏空。东翁,只是这抄家有些,我怕你……”
    “这些人罪有应得,哪怕家破人亡,也是他们自找的。总不能为了他们的好日子,让百姓过苦日子。”陈初六沉吟一下,道:“两成又两成,这么说来,官仓里的亏空,仅仅不到三成了。先缓一缓,免得剩下的人,将手中的东西,全转移出去。”
    “对,等东翁掌大权了,再收拾这些人不迟。”
    “明章,你有什么消息?”陈初六转向高阳问道。
    “东翁,我这个消息,倒不知是好,还是坏。”高阳将手中一大摞东西,放在了陈初六面前,看着陈初六疑惑的小眼神,解释道:“这东西,没有直接给我。是今天一大早,先给了我的马夫,再由我马夫,转交给的我。打开里面一看,竟然和倪正祥一案有关。”
    “这……事到如今,倪正祥一案查不查无所谓了,咱们手里掌握的证据,够张秉喝一壶的。事到如今,将这些东西送来,还这么偷偷摸摸的,是何居心?”陈初六猜测地问道,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颇为惊讶,只要捅出去,这就是铁证。
    为何早不送来,晚不送来,在张秉即将完蛋的这个档口送来?
    刘沆猜了一会儿,道:“依我看来,无非是想让东翁,替他将倪正祥一案的真相揭露出来。”
    “要不直接将这东西交给钦差得了?可这么无头无尾的送来一份铁证,”
    陈初六背着手,不接高阳的话,心说这段历史,咱也不知道呀,最后是摇头叹气,摊摊手道:“这等事,还是得请教吴先生。”
    那两人你看我,我瞧你,最后也道:“让吴先生掌掌眼。”
    三人找到吴思农,让他看了一下送来的这份证据,吴思农细细看过之后,也沉思了半晌,才抚掌笑道:“东翁,这是张秉穷途末路时,使的下三滥手段!”
    “怎样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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