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河的河运能力,在清朝之前都是比较强的,直到后来环境不断遭受破坏,导致水量大减,而河运能力大跌。在宋代,汾河还是由河东前往中原的主运力。就这一条河上,多少水上人家。汾河西岸,便是晋阳古城所在。
    在朝廷的的主张下,气势恢宏的晋阳城被毁坏,晋阳城外的码头,也逐渐不被官府重视,没人清理淤泥,一年年衰落下来。
    即便如此,金朝末年,还有一位号称“北方文雄”和“一代文宗”的遗山先生元好问,来到晋阳古城之后,还在这里留下过一首雁丘词。其中“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一句,广为流传。
    晋阳古城已经毁了,只剩下残垣断壁,和一些稀稀散散的百姓。但是这码头却还有大用,码头对岸不到十里,就是永利监。晋阳码头旁边,不到二十里,就是蒙山脚下的石炭场,一条官道直通这里。
    在不远处,还有一个阳曲码头,是新兴码头,背靠三交口和阳曲,做生意往来。论其规模,不如晋阳码头,论其繁荣,则比晋阳码头要好一些。陈初六想的是利用这两个码头大做文章,把汾河运力提升到极致。
    一来是,提升本地商贩的数量,可以方便用作石炭运输。二来是,可以改善由南往北的运力,牢固整个河东地区,完成赵祯想要给大宋强身健体,活络经脉的目的。
    隆德府,潞州,上党。
    这个上党县,既是潞州州治所在,还是路司“帅、漕、宪、仓”所在的地方。由此可知,上党县知县是一个怎样尴尬的存在。尴尬是尴尬,可那也是重中之重。
    按照惯例,在这种地方当一任知县,下一步保底知上州,较大可能性回京,或直接升路司贰佐。任上党县知县的人,陈初六也认识。
    赵祯继位开恩科,为龙飞榜,陈初六连中三元,状元及第。紧随其后的第二名叫宋庠,第三名郑戬,第四名叶清臣,第五名宋祁便是上党县知县。
    宋庠、宋祁是两兄弟,本来宋祁的名词要高于宋庠,可弟弟的名次比哥哥还高,所以就被往后调了。如果不是陈初六捣乱,从实力上来说,应该宋祁的状元。
    就这么一个人,没能进一甲,所以只能先从知县任上干起。而上党县知县,则是知县里面最难当,也最金贵的一档。正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位知州,和陈初六也有过一面之缘。想当初,陈初六冠带闲住,回到洪州的时候,便有一个李通判前来迎接,现如今他升任潞州知州了。
    太原府以及河东路的大部分读书人,都赶到了隆德府,参加新一轮的秋试。壶关城人头济济,客栈、酒楼生意火爆。
    抡才大典,是国之重事,漕、宪相聚在此议事,李知州陪同,这些人都坐着,只有宋祁站着堂下。
    提点刑狱司邢自珍与转运使林德润各自靠着椅背品茶,嘴里念念有词在小声议事,听不清楚,一旁李知州早已经将茶碗放下,宋祁垂首站着。
    “邢兄,这茶不错吧?这可是托人从临川买来的,那里称此茶为状元茶。”林德润十分享受地笑着道,反观邢自珍,却品不到茶中美味。
    “林兄有这雅兴,我可没有。看到这茶,我又想到了太原府。”邢自珍扶着额头道:“张秉原本在时,以为他不好对付,是个刺头。底下州县,就太原府敢顶撞,现在有个新来的,比他更是刺头,这张秉不是白死了么?”
    “白死……”林德润见邢自珍焦头烂额,笑的更开心了,脸上的肥肉甩来甩去:“不见得吧,我看帅司大人可高兴得很,自从张秉被斩首,他这几日出门都改换紫呢的轿顶了。”
    “他高兴,他当然高兴。河东路马步军总管一除掉,他便是握着本路最高军机之权,名分自然就上去了。不好管,比张秉更不好管。”邢自珍撇撇嘴,颇为不满,看了一眼旁边,揶揄起来,道:“林兄,太原路那位现在是总督粮草转运,你这个转运使,难道好受了?”
    “呃,这个……”林德润被问到了痛处,只得连连求饶:“邢兄别提这个了,正在发愁呢,这位不好惹,还喜欢瞎折腾。”
    “还别说,本官倒是有点欣赏这位。他在太原府,借除张秉的余威,教训了那些不听话的大族,太原官场为之肃然。虽说这几日案件陡增,弄得本官寝食不安,但我也情愿。”邢自珍捋须笑道。
    “原来你说的刺头,不是他。”林德润有些神伤:“太原府那个烂摊子,是历任知府留下来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难道靠教训大族,惩治污吏就能一改旧弊?实难相信……依本官看来,他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过不了多久就会感受到排山倒海的压力,自然会放弃了。高高拿起,低低放下,这就是官字两张口。”
    “哼……”邢自珍听了这话,出声道:“自古盛世转衰,皆因吏治败坏,若能决心整顿吏治,至少会比他前几任要强许多。”
    “严刑峻法难道是治本之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唯有仁者方能得人心,他那样做,不得人心,必有寡助,寡助焉能长久?”
    “你,行,我不与你争论。”邢自珍不想在这时候和他争到天黑,耽误了政事,转头道:“本路学司缺任,就由我等来拟定题目,李知州、宋知县,你们作为本地父母官,也当出力才是。”
    底下二人齐道:“遵命。”
    几人商量着将考题定下,本来就要各自散去,却没想到,邢自珍和林德润又将喊宋祁留了下来。李知州诧异地看了看,又缓缓离开。
    “子京,你与陈初六是同年榜进士,论及才名,你也不亚于他。”邢自珍意味深长地问道:“依你看来,陈初六为官做人,如何?”
    “惭愧惭愧,陈大人三元及第,又是当代文宗。下官何德何能,敢评价陈大人?”宋祁低着头说道,这么回答,只是为了谦虚一下,邢自珍听了微微点头,却还满意,于是宋祁又道:“下官虽不能评价陈大人,但圣人云,见贤思齐,陈大人有两个地方是下官思齐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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