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秦九被松了绑,心底比陈初六还要疑惑,但此刻容不得他想别的事了,指着陈初六对王中正道:“王公公,都是他陷害小九子,他把他太原府一些地痞无赖的罪名,全加在我什么,这可如何得了啊!”
    王中正闻言,看向了陈初六,问道:“陈大人,若是咱家所料不错,这位秦公公,可是今日才到的阳曲县。马不停蹄,便赶到了府衙里,这哪里有时间做那么错事?”
    陈初六回到:“并非是秦公公亲自做的,都是他手底下那帮人做的。”
    “既然是这样,那秦公公最多也就有个管束不严之罪,你又如何要杀了他?”
    “本官并未说要杀他,只是误以为他犯了失心疯,突发癔症,才将他绑起来。至于他这管束不严之罪,即便是有,也轮不到本官处置,本官只是想要将他交给王公公处置。”
    “哦,原来如此……”王中正的脸色和善了些,朝在场的官员见了礼,又和邢自珍交谈片刻,便知道了刚才的事情,坐在了王中正的位子上,俯看着底下的人,道:“陈大人方才讲,秦公公手底下的人犯了许多事,到底有些什么事情?”
    陈初六便将秦九那些干儿子做的肮脏事,全都说了一遍,王中正闻言笑道:“糟蹋良家女子,呵呵,陈大人说笑了。秦公公手底下的人,可做不到这一点。”
    底下的人听了,面上还是保持一派严肃的样子,心底却玩味了起来。
    秦九顺着王中正的话说了下去:“没错,咱家手底下的人,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哪里做得了这些坏事?至于那些打着咱家旗号做坏事的人,陈大人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但那些人与咱家没半点关系,总不能有人借咱家的名行凶,这罪名都要挂到咱家头上吧?若是这样,咱家也可借着陈大人的名头做坏事,是不是也要将罪名挂在陈大人的头上?”
    有了王中正撑腰,秦九的脑袋都清醒了许多。陈初六现在却是忽然明白了,王中正的意思是,想除掉秦九,靠这点罪名可不行,何况这些罪名还经不起“推敲”。
    实际上,什么罪名也不成。搜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强抢民女这种事情,只有平头百姓、低级小官做了,才会被杀头。若是一方大员、皇亲国戚做了这些事情,就多半会遮掩过去。
    何况是太监?
    只不过有两件事,面前还算说得过去。秦九若是当着大家的面背叛天家,当然可以将其拿下,但这件事情却难出现,也难捏造。其次便是,失手杀人了。
    陈初六这时抖了抖衣袖,问道:“那些不是他亲手所为的,且放在一边不论。可他下令伤了本府签判宋祁,又捏造证据,陷害污蔑本官,欲以此为要挟,索要钱财,这在场之人都看到了,又该当何罪?”
    秦九跳了出来,把那些账簿抱了起来:“胡说,咱家哪里捏造了证据,你这无耻小人,竟然敢颠倒黑白?呵呵,只可惜,王公公早来了一步,你没工夫将这铁证销毁。”
    “哦?”王中正没有胡子,只得捏了捏下巴,作沉思之状。
    “王公公,你看看……”秦九将账簿翻开,在王中正眼前展示起来:“义乌、沙县、莆田、棒棒鸡、钵钵鸡……少说也有十、二十万贯,这么多钱,全被这小子给收到自己口袋去了。
    “可笑!”陈初六好像被说急了似的,上前一步,道:“本官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天下如此之大,你又如何知道这上面的地名是假的?还请王公公、宪司为本官主持公道!”
    “你还想要公道?”秦九倨傲道:“你以为本官识不得字么?这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还是老老实实将这二十万贯交出来,当做公主府的营建之费吧!”
    “无稽之谈!”陈初六冷哼一声:“本府地瘠民贫,这年府上已经交了五年的赋税,且都是折现交上去的。再加上为了缓解下游水情,决堤修堤,耗去了不知多少钱。敢问若是本官贪墨了这么多钱,又哪里来钱做这么多事呢!”
    “你,你,你……”秦九这时气极了。
    “你什么你?”陈初六直指秦九道:“区区一个阉货,谅你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下令射杀朝廷命官,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陈初六,咱家和你拼了。”
    “又来?”陈初六这次没有伸腿拌他,而是稍稍一躲,擒住他的身子,抡起大手在他啪啪啪啪啪就是六个大嘴巴子。
    “不好,我等牙!”秦九啐了口血出来,说来倒也奇怪,不过是打了几个大嘴巴子,却见秦九面部抽搐了起来,眨眼功夫,嘴里白沫直飞,又过了会儿,倒地气绝。
    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这秦九竟然死了!
    陈初六这时缓缓念道:“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也。狗贼,便以吾命换尔命!”
    带陈初六念完了,在场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看向陈初六的眼神,就变了不少。
    陈初六独自将这么大的罪扛下来,虽凭他的身份,不至于让他身死,却足以让他这辈子身陷囹吾,无数人羡慕不来的前途,全都毁在了这里,对于他而言,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一命换一命,这难道就是陈初六孤身入敌营时的胆气么?
    众人想起了陈初六的殿试文章,作为状元的文章,通常会被刊载在邸报之上传之四海,更别提陈初六这种有盛名的大儒了。
    其中有句曰“以是人而当死生之际,吾惟见其求无惭于心焉耳”,又曰“天下之事变无常,而生死之所系甚大。固有临难苟免,亦有见危授命,而杀身以成仁者焉!”
    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大仁之极,而大勇生焉。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心,知其不可而为之。
    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
    杀身成仁,替天行道,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所惧也!
    当下便有人效仿陈初六,站了出来,在秦九身上踩了一脚,慷慨激昂道:“下官也动手了,若是受罪,也算我一个!”
    “不错!自古以来,士可杀,不可辱,此阉贼视我等士大夫如草芥,杀之又如何?也算我一个!”
    “若是在汉唐之时,拔刀杀之,还是义举,下官也愿与诸位同舟共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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