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如芒在刺。
    她唯一一次和世子几乎恩断义绝,也就是那件事情。
    可她也明白,这是绝对要解决的。
    那个孩子已经三岁多了,快要启蒙的年纪了,在外边住着,被人发现了,更影响世子。
    世子倏地蹲在她面前,“竹筠,我到底是怎样的人,旁人怎么说我不管,难道你也不清楚么?这个孩子他既然被生了下来,这几年他生母也早已远嫁,我不指望你能接受他,但是——”
    “我白白多一个儿子,还不必我自个儿生,又有什么不好,只是不许记在我的名下。”林氏和庶妹关系势同水火,为了世子的前途,让孩子有个身份已经是格外宽宏了。
    世子笑道:“放心吧。”
    于是世子房里多了一位庶出的小少爷,侯爷推说孩子年纪小,一直在外养病,现下病好全了,接进了府中。
    这孩子放在了老实的周姨娘名下,周姨娘本是世子的通房,为人敦厚,一向以林氏马首是瞻,林氏给了个儿子房她名下,周姨娘感激不已,在林氏面前表态一定会把这个孩子当亲生的教,到时候孝敬大奶奶。
    林氏微微一笑,倒也不多说旁的。
    过后了,她还特意去谢了芸娘一回,芸娘反倒是不好意思,“我家那位就说我多事婆,可我想大嫂平日同我不错,这事儿怎么也该提个醒。”
    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地位比什么都重要。
    “弟妹说这个,也是为了我好。”
    芸娘握住林氏的手,“大嫂知晓就好,我们爷常常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新帝初立,只有兄弟齐心,才能其利断金啊。”
    这话说的也正是世子夫妻所想,便是要争权夺利,也得先保证有这个权利啊!
    外边还没如何呢,你全家就自己斗的跟乌眼鸡似的,自己都内耗光了,全部跟着一起死。
    因此世子在五军都督府都督时,举贤不避亲的推荐了自己的三弟穆莳。
    开元帝倒也答应的痛快,穆莳在本职任顺天府尹的情况下,又兼任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芸娘又
    是另一喜。
    只四房的人不高兴,穆荃从外回来,总想有些建树。
    他也不好高骛远,从低阶官员做起也行,但没想到大哥倒好,只顾着穆莳。端敏郡主不由得道:“这几年你不在府上,不知道府中形势,大哥和大嫂对三房很是看重,便是太太也是如此。”
    穆荃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
    府里的资源都是有限的,谁得的多了,谁会少点。
    大哥是世子,侯爷这几年已经逐渐把权利交给儿子了,这也正常,侯爷已经五十好几了,年轻时在战场上的旧伤时常复发,早就不如年轻人了,也该交权了。
    但他也是嫡出,爹娘总要帮自己一把才行。
    于是次日他去侯夫人处请安,打探了一下侯夫人那里的看法。
    “请太太安。”
    见穆荃过来请安,侯夫人还挺高兴,“如何?大夫说你身子也虚,让你好好调养,曼娘那儿也是一样。”
    “一切都好。”穆荃笑言,“太太,孩儿总担心您安歇不好,以前您就有头疼的毛病,不知晓如今怎么样。曼娘会推拿,不如让她来替您推拿一番。”
    侯夫人摆手:“不必不必了,前几年就好了,你三哥不知道从哪个老大夫那儿弄来的药丸,我吃着身子骨不错,再者你三嫂的姐夫何大夫时常过来帮我针灸一下,我如今好了许多了。”
    居然是穆莳治好的,穆荃面上也道:“我瞧着三哥同您是亲近了不少。”
    侯夫人不免道:“谈不上亲近,都在这个府里生活,大家何必活的那样剑拔弩张。”
    “可我记得三哥以前不是还要为孙姨娘请封诰命吗?”穆荃还笑道,“那时候儿子就不想输给他,他中了进士,儿子中了探花,就是想为娘争一口气。”
    想起四儿子的孝心,侯夫人心软起来,因为小儿子寐生,她对四儿子没有大儿子和大女儿好,可这个孩子却最有志气,总想为她争气。
    侯夫人柔声道:“你对娘的孝心,娘是最知道的,你姐姐因着你大姐夫过世了,你兄长如今春风得意,
    倒是你才回来,娘这心里是安了心。你媳妇儿是个大度贤良的,那曼娘也是个不生事的,日后且好好过日子。”
    “是,儿子也是这般想的。”
    点到即止,他时常来娘身边尽孝,也早有一席之地才好说话。
    **
    再说到穆莳新封了官,他既承世子的情,但私下又谢过芸娘,“如今皇上封进军中的都是有功勋的臣子,大哥虽然举荐我,但我知道,这事儿必定是皇上看在鹤儿的面子上给了这样一个香饽饽给我,世子也说没想到皇上会这样看重于我。”
    “这都是你的功劳,我该谢你。”
    芸娘好笑:“我们夫妻何曾分过彼此,只是咱们日后要对八皇子好些便是了。”
    提起这个,穆莳更是道:“今日我进宫谢恩,皇上想见你一面呢!”
    第116章 亲疏
    开元帝出乎意料的年轻,芸娘磕完头站起来时,他正在处理政务,见芸娘站起来,含笑:“鹤儿时常提起你,说你待他如何好如何好的,如今见着真人了,倒是真的温恭夙成。”
    芸娘连道不敢,“八皇子也帮臣妾良多,虽然他年纪小,但是机敏聪慧,臣妾不知晓他的身份的时候,总觉着这孩子的爹娘也不知道是何人,肯定十分聪明,后来才知道他是圣上之子,这才恍然。”
    这话说的有些僭越,但开元帝却很喜欢听。
    毕竟,天子虽然是天子,但也是父亲的身份。
    这夏氏并非是提前知晓儿子的身份收留的,而是因为儿子聪慧才另眼相待,足以证明他的鹤儿优秀了。
    “你们有恩于鹤儿,不知晓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朕若能满足的都会满足。”
    开元帝其实也对穆莳比较看好,青年才俊不可多得,但同时也要一探这位夏氏到底如何。
    芸娘却笑:“皇上,臣妾如今能够满足的都满足了,若是您真的开恩,臣妾只有一事相求。”
    “哦?”开元帝挑眉。
    “臣妾想给八皇子请安,他那日走了之后,臣妾就没再见过了。”
    开元帝点头,“这有何难,让他过来便是了。”
    他心中对夏氏也陡生好感,也难怪鹤儿喜欢这夏氏,成日喊娘亲,确实和寻常妇人不同,她眼神清亮,神采奕奕,没有丝毫贪婪。
    这上位者大多如此,他们是世上最有权力的人,但是却又不希望别人觊觎他们的权利。
    这点芸娘当然非常清楚,再者她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了,丈夫也不过二十几岁就在为官中任三品,武官中任从一品,儿子聪明又懂事,娘家弟弟读书也算用功多了,她爹也稳稳的做着官儿。
    所以,她就没什么好求的了,只奢望能看鹤儿一眼,知道他回宫日子过的不错就好了。
    鹤儿来的很快,头上还细蒙蒙的有圈汗,一看到芸娘就扑过来
    ,“娘亲。”
    这个称呼其实也不妥,鹤儿有生母于皇后,听闻于皇后为了生他难产,他年纪小,乍然见长辈这般可亲,又渴望母亲,当然不懂。
    但芸娘不会这般造次,连忙要请安,即便鹤儿不许,她依旧请安完。
    还道:“八皇子言重了,以前不知道您的身份,如今知道了,您唤我一声穆夏氏即可。”
    鹤儿知道他的身份大白之时很多事情注定就变了,娘亲不再是他的娘亲了。
    但穆夏氏他是叫不出来的,只道:“我喊您夏姨,好不好?”
    芸娘见皇上不出声,这才道:“那臣妾就托大了。”
    开元帝这才笑道:“你也算是救命之恩,又待他视如己出,这俗话说的好,一句养娘还是担的起的。”
    听闻皇帝这话,鹤儿和芸娘都觉得过了明路,只是在皇上跟前,芸娘问的问题不多,只暗自打量孩子。
    只见鹤儿穿着黑色翟服,腰间系着明黄色的腰带,腰带中间镶着一块宝玉,看起来价值不菲,他整个人看起来清瘦些了,但是个头却好像长高了点。
    开元帝倒也知趣,让她们私下去说话,屏退了众人,鹤儿才扑到芸娘怀里,小声喊着:“娘亲……”
    “鹤儿,我看皇上对你不错呢。”其实开元帝方才的试探她都看的一清二楚,但若不是爱子心切,他堂堂天子又何必劳神呢。
    鹤儿笑道:“是啊,父皇待我自然好,过几日我怕是要封王了。”
    这是又一喜了,芸娘摸摸他的额头,“这就好,我总担心你。你那位哥哥待你如何?”
    鹤儿排行第八,显然前面还有七个哥哥,芸娘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偏生开元帝是新帝,他们能打探的只有像他早已死去的正妻,其余妻妾并不太了解,况且即便外边打探,也打探不出什么来。
    鹤儿拧眉:“大哥是死去的刘皇后的儿子,如今军功彪炳,父皇正为他择妻,这倒也罢了,二哥却是庞贵妃之子,他二人从小便不合,以前从未闹
    到明面上,况且那时庞贵妃之父不过是个校尉,但这回出征是立了大功劳的,庞贵妃还生了二哥三哥和六哥,他们几兄弟很是团结,大哥如今依仗的只有那个嫡长的身份。”
    看来庞贵妃势大,但也无可厚非,穆莳就说过,这次首功就在庞家。
    庞贵妃之父对晋王忠心耿耿,她几个兄弟也是个个是忠良之才,也因为如此,庞氏才被封为贵妃。
    “那你呢?”芸娘担忧道。
    鹤儿笑道:“大哥和二哥都,少不得都来拉拢我,我年纪还小,他们都想不到我,我过的还好些。再者父皇也疼我,想必娘您也看的出来。”
    话虽如此,但芸娘还似道:“旁的不必提,如若你真有什么性命之忧,只管递消息出去,江南点心铺子的何大奎是我得用之人,你可以传信给他。”
    鹤儿点头,“那孩儿就多谢您了。”
    以前他和晋王父子时常住在山间,父王不耐烦俗务,潜心修道,他过的自在,如今偌大的宫中,虽然他照例读书学骑射,但总归没有那个时候自在,也没有在穆家,随时随地有人管着,有人疼着的好。
    但这些他不打算说给芸娘听,只道:“我父皇没有再立皇后的打算,后宫中庞贵妃位份最高,其次是青鸾姐姐,也就是我二姐的生母惠妃排第二,但二姐素来性子别扭,没有我大姐讨喜,好在惠妃娘娘为人不错,我小的时候生了病,父皇让她照看过我。”
    看的出来鹤儿对惠妃颇为推崇,但这位惠妃只生了个女儿,却依旧能在高位,想必在皇帝心中很有地位。
    其实宫中嫔妃,争的就是一个简在帝心。
    只要皇上心里有你,便是初时分位低些,也无不可。
    但芸娘对高凌烟一事十分好奇,便问起了鹤儿,“那高凌烟——”
    鹤儿笑道:“知晓娘亲关心此事,我问了这事儿是没影的事儿,她一心要做仵作,如何能进宫?我父皇当初也不过是和她家父亲有旧,怕是不久就要复了她们家曾经的门庭。”
    这话芸娘
    觉得有水分,但也不必过于执着,她摸了摸鹤儿的头,“不管她了,只要你在宫里好好的,身子骨好,我就放心了。”
    宫中到底不能久待,芸娘不过是几盏茶的功夫,鹤儿听闻还要见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还要舅家的人,芸娘连忙告辞。
    于家也是曾经煊赫一时,包括现下也是如此,督抚遍地,但越是这样的人家,就越不会被什么储位迷惑,就像建国候府,家中姑奶奶成了皇后固然好,即便不成,他们也是侯府,没什么损失。
    这也是于家虽然把于氏嫁给了晋王,但晋王前途不明,他们对这个侄儿虽然有心照拂,到底不会过于亲近。
    现下鹤儿成了名正言顺的八皇子,她母亲也和刘氏一起被尊封为皇后,尘埃落定,于家的人怎么也要进宫看这个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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