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低头抚了抚墨阳剑身,平滑锋利的兵器上映出他漆黑幽深的眼眸,顿了片刻后,貌似不经意地说道:千年未见,我怎么觉得仙君的修为倒像是大不如前了。
    第5章 5
    听见萧祈的话后,一旁的安和不禁皱了皱眉,他向来听不得有人说自家师父不好更重要的是,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强大男人完全没有半分好感,即便萧祈刚刚还救了他一命。
    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非常危险,而且来者不善。
    安和径直走向季闲,打断两人的谈话,师父,既然已经拿到赤炎草,我们赶紧回去救柳姑娘吧。
    季闲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萧祈猛地望向安和,诧异道:师父?萧祈上下打量着安和,目光冷冽,这小孩是你徒弟?
    正是。
    萧祈冷声道:我还记得在天宫的时候,曾听说过仙君从不收徒。
    季闲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尘封旧事,微微有些出神,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淡淡道:你也说了,那是曾经在下收不收徒都只是随心,没有什么是一尘不变的,更何况是人心。后面这半句话倒像是别有深意,故意说给萧祈听的。
    萧祈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同时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墨阳神剑,掌心连结处散发出微弱的红光。
    季闲注意到萧祈手上的细微动作,愣了愣神,心道不妙,他将赤炎仙草递给安和,沉声命令道:安和,你立即动身,将仙草带回谷中交给苏神医。
    师父你不跟我一道回去?安和有些疑惑,接过仙草,却站在原地没动,心中忽的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季闲看了一眼萧祈,面不改色地胡诌道:不了,为师还要跟这位故人叙叙旧。
    安和眉头紧皱,手指死死捏住赤炎草,身体十分僵硬。
    叙旧?他才不信!
    就算安和再愚钝,他也能感觉到眼前这两人以前一定有什么过节而且萧祈散发出来的气息实在太危险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让人在无形之中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安和伸手抓住季闲的衣袖,目光坚定,不,师父我等你一道回去!
    萧祈看着安和在他眼皮底下跟季闲拉扯,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了几分,同时,他手中的墨阳剑也感应到了自家主人强烈的杀气,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叫嚣着要噬血的欲望。
    季闲自然察觉到了萧祈的严重不对劲,他想不明白萧祈为什么会忽然发怒,然而眼下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好时机,他拂袖甩开安和的手,寒声道:你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吗?
    安和向来对季闲十分敬重,从未忤逆过季闲所做的决定,所以季闲也极少对自家小徒弟发脾气,这样严词厉色的教训更是从未有过。然而季闲一旦发起怒来,他浑身所散发出的冰冷气场,却能让安和感到不寒而栗。
    季闲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我安和整个人一怔,咬了咬唇,却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反驳话语来,只是仍旧固执地站在原地,睁大双眼望着季闲,眸子里写满了不安和倔强,大有季闲不走他就不走的架势。
    见状,萧祈冷笑一声,幽幽道:如此不听话的徒弟若仙君不舍得打骂,那便由在下替仙君管教吧!话音未落,萧祈便挥剑直直朝安和刺去,嘴上说的管教,却已是用了杀招。
    墨阳剑划破空气激起阵阵寒风,安和忽然感觉到身侧传来一阵凉意,他转头惊恐地睁大双眼,眼前的景象好似被放大放慢安和清楚地看见了萧祈的动作,然而身体却像是被死死地钉在了原地一样,不能动弹。
    萧祈的招式极快,眼看泛着寒光的墨阳剑就要刺入安和的胸膛,就在这时,一支翠绿的玉箫忽的横亘在安和胸前,挡住了萧祈的攻击。利剑和玉箫碰撞的瞬间,空气中发出一道清脆悦耳的声响,打破了整个世界的宁静,也像是敲醒了安和一般,他猛地回过神来,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萧祈倒像是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他冷哼一声,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剑身一偏,便又重新开始发动攻击。不过季闲也没给萧祈任何机会,他始终将安和牢牢地护在身后,见招拆招。
    不过一个眨眼,两人又已交战了十几个来回。
    萧祈和季闲的速度都非常快,所过之处狂风四起,漫天黄沙中,根本无法看清两人的身影。
    而季闲手中的玉箫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兵,周身被柔和的青光包围,抵挡了数次墨阳剑的攻击,却一处细小的裂痕都没出现!
    这时,季闲再一次挡住萧祈的招式,同时头也不回地大声道:安和,走!
    不!师父我不走安和吃力地撑着佩剑站了起来,几次试图加入战斗,然而半空中的二人周身都被强烈的风沙和气旋包裹,安和根本无法靠近。
    安和正焦急,忽然,赤炎峰上空远远传来几声高亢的鹤鸣,抬头一望,只见一只体型巨大的仙鹤正在高空徘徊,竟是季闲所养的千年灵鸟,白鹤!
    安和惊诧地睁大双眼,白鹤现下不应该是在忘忧谷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白鹤如此庞大的形态,他以前看见白鹤,对方都只是正常的仙鹤大小。
    季闲自然也听见了白鹤的叫声,他心中一喜,运气高声喝道:白鹤!带安和回忘忧谷!
    白鹤乃是神界灵鸟,数千年来一直跟着季闲,一般季闲所想之事,他都能立刻会意。于是在安和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白鹤便一冲而下,直接将人叼了起来,如同一道闪电,转眼间又已飞到数百尺开外。
    不师父!放我下去!安和一边大叫,一边挣扎着想要脱身,白鹤却是全然不理会对方的叫喊,径直往前飞去。
    萧祈倒是有心拦住这一人一鸟,但不料刚才一直都只是被动防御的季闲竟开始主动发出攻击,萧祈处处被季闲限制,一时半会却也脱不了身。
    直到完全看不见白鹤的身影后,萧祈才寻了个机会摆脱季闲的纠缠,退到三尺之外,冷眼望向季闲,原来仙君竟是早有准备。
    见自家小徒弟安然离开,季闲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停下攻击,收起浮空的玉箫,淡淡道:在下召唤白鹤前来,不过以备不时之需
    事实证明,季闲的决定是正确的,自从萧祈出现的那一刻起,季闲便知道自己今日恐怕是走不掉了,至于安和,他了解自家徒弟的性子所以他才召唤白鹤前来,以确保安和能够安全离开。
    然而季闲没料到的是,萧祈方才竟好像是真的想要杀了安和没道理啊,两人明明才第一次见面
    难道种族和血脉真的能影响一个人的性情?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被季闲掐死在脑海中,不,他相信萧祈不是这种会滥杀无辜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会。
    萧祈倒是不清楚季闲心中所想,他低头深思片刻,好似自言自语道:从忘忧谷到赤炎峰即使是白鹤,也要花上不少时间吧。
    让我猜猜仙君是在何时召唤白鹤的呢该不会是从我出现的时候就召唤了吧?萧祈持剑缓缓走向季闲,声音越来越冷,而你之所以要救那条妖蛇,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闻言,季闲却没有立即反驳,他垂眸避开萧祈冷冽的目光,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本就不应伤及无辜
    萧祈的脸色极为阴沉,讽刺道:仙君为了你那好徒弟,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其实季闲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不知道为何,他却像不敢直视萧祈似的,偏头望着远处高耸的山峰,眼神飘忽不定,声音也是极轻,安和是我唯一的徒弟,我自是要护他周全。
    自是要护他周全望着季闲清朗俊逸的面容,萧祈直在心底冷笑。
    萧祈回想起自己当年被神界追杀,也是季闲救了他一命,然而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仙脱逃,竟逼得天帝亲自出手,于是萧祈刚刚重新燃起的一丝微弱希望便又被掐灭了季闲给了他一丝希望,但季闲转眼又亲手掐灭了这丝希望。
    理智告诉萧祈,无尽海之事,追根到底都是天帝的错,季闲当年也没有别的路可选
    然而他却不能不恨。
    萧祈脸上的阴霾越来越重,电光石火间,他忽然出手,一把扼住季闲的喉咙,将对方拉到自己眼前,手指慢慢收紧,强迫季闲看向自己,俯身靠近他耳边低低道:我倒是很想看看你那无能的宝贝徒弟若是知道他师父因他而死,会是个什么反应。
    咽喉被人狠狠掐住,季闲不由得闷哼一声,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但他却意外地没有丝毫反抗。更让萧祈惊讶的是,下一瞬,季闲竟自行散去周身仙气护体,哑声道:你动手吧不过我们之间的恩怨莫要再扯上他人
    若是没有仙气护体,季闲便完全如同一个普通凡人一般,萧祈要杀他,还真是比踩死一只蝼蚁更加简单。
    然而萧祈反倒迟疑了一瞬,季闲这样做又有何意义?莫非是真的希望自己找他报仇后不要再去找他那宝贝徒弟的麻烦?
    这样想着,萧祈心中的怒火不禁越烧越烈季闲不是挺怕死吗,怎么这会儿为了自己的好徒弟,倒是可以舍己为人不顾生死了!
    好,好得很!萧祈怒极反笑,五指用力收紧,直接掐着季闲的脖子将人举了起来,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看到季闲愈发痛苦的表情,萧祈心头一颤,好似一根细针扎入他的心脏,引起一阵刺痛,但与此同时,他竟也感受到了一种扭曲的快感季闲的命就捏在他的手上,他让他生就生,他让他死就死。
    第6章 6
    萧祈下手极重,很快,季闲的呼吸便已非常困难,脸色也越来越白,他尽量忍住不发出声音,也不挣扎,只是清澈漂亮的黑眸不可控制地蒙上一层水雾,看上去格外令人心疼。
    然而萧祈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切,手上的力度并未放轻半分。
    如果季闲就这么死了,两人的恩怨倒算是有了个了结,日后他也不会再有所顾忌
    但是
    最后,在感受到季闲快要失去意识时,萧祈终于猛地松开了手,在季闲还未缓过神来时,点了他的睡穴。
    萧祈稳稳接住倒向自己的季闲,紧抿薄唇,沉默半晌后,面色阴沉地抱着人离开了赤炎峰。
    季闲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醒来的,房间很大,并没有其他人,而且屋内只点亮了一盏烛台,所以光线有些昏暗。
    季闲起身环顾了下四周,随后惊奇地发现整个房间都是用一种深青色的石头砌成的,关键是季闲从未在大泽见过这种石头,他伸手摸了摸,触感光滑冰凉,非常舒服。
    看来萧祈是把他带到北荒魔域了,莫非这里就是魔族的牢房?
    不太像季闲轻声笑了笑,倒是一点也没有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和恐惧,他慢步往外走去,想弄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刚走出门口便被一对手持长`枪的红衣魔族侍卫拦住,其中一位板着张脸,冷冰冰地解释道:魔君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允许,不得离开此屋半步。
    这两位魔族侍卫一看就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两人都长得非常漂亮,而且从她们的着装扮相看来,两人的身份地位并不算低。
    季闲却是没有心思关注这些,他皱了皱眉,问:魔君?萧祈?
    双胞胎姐妹一脸严肃,异口同声地答:不可直呼魔君大人的姓名。
    季闲:
    季闲望了望外面暗红色的天空,不想再跟眼前二人浪费时间,打算直接施展法术闯出去,谁知刚一提气,胸口处却猛然传来一阵刺痛!比以前的每一次疼痛都更加强烈!
    转眼间,季闲的额头和后背便已渗出一层冷汗。
    其中一位魔侍察觉到了季闲的异样,有些不忍地开口道:我劝公子还是不要随便使用法术为好,魔君给公子服了巫师大人炼的丹药
    服了此药后,公子的灵力便会受到限制,若要强行施展法术,公子的身体将会遭受难以承受的痛苦
    巫师大人?这又是何方神圣,居然能炼制出这么厉害的丹药?
    季闲暗自握紧拳头,灵力被限制,又被下令不得离开此屋半步看来他现在真的跟阶下囚别无两样啊。
    季闲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放眼望去,这附近并没有别的石屋,也没有别的巡逻和守卫,所以眼前这两位的修为绝对不低。这硬闯的法子肯定是行不通了,只得等待时机,另作打算。
    多谢姑娘提醒。季闲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随即不再多言,转身走回了房间。
    季闲住的这个房间非常宽敞空旷,但由于屋内的光线异常昏暗,季闲方才也没有仔细观察。这会儿得知自己被囚禁于此,季闲倒是不急不恼,不但不急着想办法赶紧逃出去,反而慢悠悠地将屋内的烛台全部点亮,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能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没想到这一转,还真让他找着了屋子的左墙竟摆了一面书架,上边陈列了不少古玩古籍。魔族尚武,古籍古书之类的物品,在北荒应该非常少见,所以在这间屋子里看到这么多古籍,倒真是挺让季闲意外的。
    所以这里到底是谁的房间呢?
    从房间的大小和屋内的摆设来说,这屋子以前的主人的地位应该不低,但为何如今竟用来关他这种神界囚犯了?
    季闲笑了一下,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随手挑了一册竹简,闲靠在书架旁,掌灯细细品读起来。
    倒也是巧,季闲随手挑的古卷,竟刚好是记载的八千年前那场哀鸿遍野的神魔大战。明明是季闲经历过的历史,但从魔族的立场观看,感受却截然不同。更有趣的是,上面还有对季闲的记载。
    不,一点也不有趣。
    季闲看着魔族史书上对自己的记载,脸上写满了无奈原来他在魔族眼里,才更像是手沾鲜血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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