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的最后, 是他被天帝丢进冰冷黑暗的无尽海中的画面。
    接着, 他便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却能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眼神一直注视着他, 是当年在无尽海, 萧祈被他刺了一剑后,望向他的眼神
    惊愕,悲伤, 痛苦,怨恨,绝望, 不甘
    还有阴寒无比的海水将他的全身淹没, 刺骨的疼痛渐渐吞噬着他的意识
    季闲知道这是个梦,然而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真的好冷
    为什么连在梦里,他都要受尽这种折磨
    也不知道在水里浸泡了多久,忽然, 有一双温暖的大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环住季闲的腰身,将他从水中拉了出来。
    季闲的意识非常模糊, 他看不清救他的人长什么模样,只觉得那人的气息非常熟悉。
    然而即使已经从水中逃出, 季闲仍然冷得浑身发抖,他察觉到身旁温暖的气息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那人靠近了几分。
    季闲的身体带着湿冷的寒气, 那人却没有避开,反而紧紧回抱住季闲不住颤抖的身子,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慰道:仙君别怕
    别怕有我在
    季闲安静地靠在那人怀中,竟觉得无比安心,身体也跟着慢慢暖和了起来。
    终于,伴随着那人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季闲再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无梦。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季闲才渐渐苏醒过来,一开始,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又昏又沉,又过了好一会,季闲才慢慢记起昨晚那个冗长的梦境,以及睡觉之前发生的一切。想到这里,季闲下意识地往身边望了一眼,却发现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近千年来,季闲时常会梦见当年在无尽海发生的一切,梦见他一剑刺向萧祈,梦见萧祈望向他的怨恨眼神
    梦见他被天帝死死按在水中痛苦无奈地挣扎,却没有一个人会来救他。
    每一个噩梦缠身的夜晚,季闲都睡得极不安生。
    但是昨晚,与以往的每一个梦境都有所不同,他被天帝扔入无尽海后,却有一人将他从冰冷的海水中拯救出来,无比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
    季闲第一次在梦境中感受到温暖,到了后半夜,他竟是睡得异常香甜,倒像是真的有人将他拥入怀中一样。
    梦中之人会是萧祈吗?
    你醒了?
    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季闲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季闲闻声望去,却是衣冠楚楚的萧祈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显然已经苏醒多时。
    萧祈瞧见季闲苍白的脸颊,不禁皱了皱眉,冷声嘲讽道:你的身子如今怎么这般经不起折腾?我昨晚不过要了你一次,你便疼晕了过去
    听见这话,季闲顿时回忆起昨夜萧祈进入他身体的那一刻,那刻骨铭心的疼痛,竟是丝毫不输被浸泡在无尽海里的感觉。
    然而更让季闲心寒的却是萧祈冷漠嘲讽的话语。
    季闲无奈地苦笑一声,这不是他早就料到的结果吗?
    从他刺向萧祈那一剑开始,他就知道,萧祈恨他,所以如今才会在安和面前对他万般羞辱,所以才会强迫他承受那样痛苦的事情
    至于梦境中那般温柔的萧祈也只能在梦里见到了吧。
    季闲的身体已经被清理过了,然而只要他稍微一动,还是能感觉到一阵不适,他强忍着痛苦挣扎着坐了起来,默然垂下眼眸,掩藏住自己情绪,没有理会萧祈先前的那个问题。顿了片刻,又想到另一件事情,略为担心地开口问道:我家安和呢?他现在还好吗?
    萧祈:
    我家安和
    萧祈暗自握紧拳头,胸口顿时涌上一股无名怒火,他在心底咬牙重复了一边季闲的话,像是要将这四个字反复咀嚼咬碎。
    要不是季闲现在身体太过虚弱,他真的很想狠狠地再要他一次,让他明白自己到底是谁的人!
    好半晌,萧祈才冷笑了一声,寒声道:放心,多亏有你这么个好师父,他现在好得很。
    然而季闲一点也不放心,又问:他现在在哪?
    萧祈冷冷回他,你不必知道。
    季闲皱眉道:你答应过我,要放了安和。
    我只答应过你不会伤害他,可没说要放了他,萧祈缓缓俯下身来,捏住季闲的下巴,轻笑一声,笑意却未抵达眼底,放了他然后你又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想尽办法逃跑了是吗?
    季闲偏过头去,淡淡道:我既说过要任你处置,便不会反悔。
    听见这话,萧祈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闲云真君你说的话我还真不敢信。
    顿了顿,萧祈猛地加大手中力气,强迫季闲与自己对视,命令道:看着我
    季闲吃痛地闷哼一声,然而一对上萧祈幽深的瞳孔,却又看得愣了愣。
    千年了,萧祈的相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唯有那双漂亮的黑眸还跟小时候一样,漆黑明亮,灿若繁星。
    萧祈却是不知道季闲心底的想法,他用指腹轻轻抚过季闲干涩的嘴唇,目光也紧咬着对方的双唇不放,又过了片刻,萧祈终于不再迟疑,一把按住季闲的后脑勺,凑上身去,用自己的双唇代替。
    萧祈的亲吻如同狂风暴雨般将季闲淹没,但却和之前那次不太一样。
    季闲挣扎着想要退开,却被萧祈死死禁锢住。
    季闲清心寡欲了近万年,头一回被人挑起情`欲,心头竟没来由地有些害怕。
    当萧祈修长的手指朝季闲探去时,季闲脑海中猛地忆起昨夜那可怖的痛楚,惊恐地低呼出声,不要!
    闻声,萧祈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即停下动作,退开身来。
    萧祈本就没打算做到底,然而季闲方才那声下意识的拒绝和语气中的惊恐害怕却让他极为不悦。萧祈似笑非笑地望着季闲,缓缓开口道:我刚还说什么来着闲云真君你的承诺,我是万万不敢全信的。
    你说的乖乖任我处置,便是这般态度吗?
    季闲知是自己理亏,他沉默了一下,轻声道:魔君大人,你对自己憎恶的人做这种事情不会觉得恶心吗?
    犹豫片刻后,又好似叹息地说道:而且你还有自己喜欢的人,你这样做就不怕伤了故人的心?
    闻言,萧祈神色微变,他望了季闲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沉思半晌后,方才冷冷答道:我记得仙君曾猜测过,我之所以找不到我那位心上人,只是因为他根本不想见我
    话到一半,萧祈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随即自嘲一笑,眉眼间竟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既然如此,他又怎会因我伤心?
    说完这话,萧祈便直勾勾地望着季闲,像是要将对方看穿一般。
    季闲被这眼神望得心头一颤,恍惚间,他竟生出一股萧祈早已知道真相的不详预感。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萧祈在大泽时都没能认出他的身份,两人千年未见,萧祈又一直呆在北荒,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便是当年救过他的仙君?
    季闲正疑惑着,却见萧祈一手搭上他的肩膀,然后俯身靠近他耳边,低低开口道:而且仙君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么销魂吧
    是我尝过最好的味道萧祈的声音又低又哑,吐出的温热气息打在季闲的耳廓,带着浓浓的蛊惑意味。
    季闲整个人一愣,第一反应竟是思索萧祈到底是跟多少人做过,所以才会说出这般浪荡的话语?
    萧祈却是不知季闲心中所想,他微微偏头,咬住季闲的耳垂,引得季闲一阵颤栗。
    季闲闷哼一声,随即咬紧嘴唇,不再让自己发出声响。
    季闲本以为萧祈仍要强迫同他做那云雨之事,谁知萧祈却很快退开,低头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衫,然后站了起来,转身朝屋外走去,开门前,却又似想到了其它什么事,顿在原地,头也不回地补充道:我记得仙君医术不错有空担心你那宝贝徒弟的时间,还不如先好好治治自己那破败的身体。
    今日是放过你了,不过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季闲看不见萧祈的表情,只听见他又低声笑了笑,幽幽开口道:毕竟好不容易才得到仙君这么个销魂的身体,我一定要物尽其用才行啊
    物尽其用?
    听见这个词语,季闲的脸色陡然变得非常惨白,心脏像是正在被人用鞭子抽打一般疼痛,所以原来萧祈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泄欲的工具吗?
    也是,既可以报仇,又可以泄欲,还当真是物尽所用啊!
    虽然昨夜两人只做了一次,季闲也没有过跟其他人的经验,但季闲能够感觉出来,萧祈的欲望需求非常旺盛。
    所以因为自己现在不能用了,萧祈便要去找其他人泄欲了吗?
    季闲望着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房间,心情有些复杂。是了,他既然能找自己泻火,自然也能找别人。
    季闲虽然有些抗拒萧祈强迫自己做那欢爱之事,但一想到萧祈也会同他人这般纠缠在一起,心中顿时更加不是滋味。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心头不像方才那样一阵绞痛,却非常酸涩。
    有那么一瞬间,季闲甚至想告诉萧祈所有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其实自己是有苦衷的,或许萧祈便不会再用那般冷漠的眼神对着自己
    然而一想到两人现在所处的身份立场,季闲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是仙界和魔族再次开战,那到时他又该如何面对萧祈?
    季闲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不再去想这些轻易便可以扰乱他心智的事情。
    之前季闲逃跑过两次,这回萧祈不再相信他所承诺的任何话语,径直加强了院子外的守卫,又重新换了一个魔侍前来照顾季闲,并且下令不得让季闲离开这个院子半步。
    当季闲得知自己又一次被禁足后,真是又气又无奈,当初他养大的小孩啊,如今变得强大了,竟要反过来为难他了。
    不过季闲也曾一言不发地扔下萧祈离开,徒留对方一人独自苦苦寻他五百年,大概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所以季闲竟一点也没有要怨恨萧祈的意思。
    新来的侍女叫做秋雁,跟木芙活泼明朗的性格全然不同,她话很少,而且小心谨慎,季闲本想从她口中套出一些关于安和的消息,然而不管季闲问她什么问题,对方一律回答不知道。
    好吧,季闲就当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季闲平日里没什么事做,便时常闷在房间里打坐修炼,他一个人清净惯了,被萧祈强行禁锢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竟也没觉得时间有多么难熬。萧祈倒是每天晚上都会过来,一开始季闲还有些担心,以为萧祈找他只是想同他做那种事情,然而很快季闲便发现自己想多了,萧祈真的只是单纯地过来留宿而已,并未再强迫过他。
    而且季闲惊奇的发现,自从萧祈睡在他身旁之后,他再也没做过那个噩梦。
    季闲思索了下原因,猜想是因为他被噩梦缠身的根源便是来自于萧祈,现下人就安安稳稳地躺在他身旁,他自然不用再害怕了。
    这段时间里,季闲一直都表现得非常温顺,只要季闲听话,萧祈也不会无故发脾气,除开偶尔提到安和之外,两人竟相处得异常和谐。
    然而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很久,某日晚上,季闲正在床上打坐,忽的听见一声巨响,抬眼一看,却是萧祈粗鲁地踢开了门,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萧祈刚一进屋,季闲便察觉到他周身的阵阵寒气,季闲直觉是出了什么事情,连忙起身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萧祈望了季闲一眼,有些嘲讽地说道:恭喜仙君啊,你成日都在担心你那小徒弟的安危,如今终于可以放心了。
    萧祈好些天没有像现在这般,浑身都带着刺似的同季闲说话,季闲不禁皱了皱眉,问: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萧祈冷哼一声,道:你家那位乖徒弟被人救走了,你不是该高兴吗?
    闻言,季闲果真心中一喜,但并未表现出来,只问:是谁干的?
    萧祈咬牙道:凤七。
    今日萧祈不过是离开了北荒一会儿,凤七便闯入宫中将安和救走,要不是他回来得及时,再加上他之前加强了季闲所住地方的守卫,恐怕现在季闲也不在这儿了吧。
    想到此种可能性,萧祈心头顿时怒气丛生,他忽然伸手狠狠捏住季闲的下巴,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仙君什么时候同凤族的七皇子也有这般好的交情了?
    季闲不知道萧祈又是在发哪门子的疯,无语片刻后,老实答道:我和他的交情算不上好,他会前来救人,大约是因为我之前救过他的心上人一命,他想要报答吧。
    听见这话,萧祈面上的怒气却是消减了不少,沉吟片刻后,忽的一把揽住季闲,将人往床边带去。
    季闲心底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颤声问道:你做什么?
    闲云真君,休息了这么多天,你后头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萧祈将人推到床上,俯身圈住季闲,低笑一声,哑声道:我可是提醒过你的这次绝不会再轻易放过你了。
    说罢,便伸手去扯季闲的白衫,动作有些急躁。
    季闲算是明白了,萧祈只要心情不好,便喜欢到他身上撒气。
    季闲知道自己今日大概是躲不过这一劫了,然而即使过了这么多天,只要一想到那日被萧祈进入时的痛楚,季闲仍会感到一阵心悸。
    他下意识地叫住萧祈,等等
    萧祈停下动作,抬眼望向季闲,恩?
    季闲小声问道:你对其他人也是这么吗?
    萧祈皱了皱眉,没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季闲咬了咬唇,迟疑半晌后,终于心一横,弱弱开口道:我以前在凡间游历时,曾听人说过,即使是男人和男人间做那欢好之事,只要用对了方法,也不会非常痛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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