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清化失守的消息传来,河内城里就乱成了一锅粥,尤其是胡汉仓领着三万余王城精锐南下,整个河内基本上处于了不设防的状态。
    胡季黎在等刀甘孟的军队,后者一到他也是要南下的,陈越王室已经被他抛弃了,他也没心情在搞什么禅让典礼来追求政治上的名正言顺。
    等到了清化,他就直接自立,然后举起逐明立越的民族大旗,号召全安南人民抗击异族入侵。
    等将来赶走了明朝人,我胡季黎,岂不就成了安南版朱元璋?
    开国皇帝、民族英雄的美梦胡季黎还在做着,却被他的侍卫首领无情打断。
    “王上,宁平来了军报,宁平丢了。”
    胡季黎脸皮一抽,这几日靠着幻想支撑的病体差点崩溃,好在胡季黎这段时间也算被挫折打击惯了,连血都没喷一口。
    “知道了,唤来细报吧。”
    侍卫统领领命离开,胡季黎没由来的突然一阵心血上涌。
    大明的军队怎么会打到宁平?
    胡汉仓的三万人算算脚程应该前两天就到了清化、简定的军队距离咸子关也应该已是咫尺之遥,南北五六百里都是我胡季黎的大军,明军要想活命哪里敢聚众逃窜?
    化整为零的隐匿,又怎么会如此无智的攻城?
    这是诈报啊。
    连日的焦虑严重拖垮了胡季黎的心神,这般粗浅的诈报竟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嗅到危险的时候,他的侍卫统领已经领着两个身穿安南军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这两个人,一个弓腰驼背,走起路来身子都打着哆嗦,另一个虽也是低着头,但胡季黎还是一眼看出了端倪。
    那就是气质!
    尤其是当两人走到距离胡季黎二十步开外驻足的时候,那个让胡季黎心神不宁的汉子抬起了头。
    “有刺客!”
    浓郁的杀机让胡季黎惊恐的喊出了声,他的侍卫统领被他一嗓子吓楞了神,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扭断了脖子。
    马大军狞笑着抽出侍卫统领的佩刀,先是砍翻了那个直打哆嗦的安南翻译,然后大步流星的冲向胡季黎,对身后开始响起的密集脚步声置若罔闻。
    可怜胡季黎年过六旬,这些日子又急火攻心元气大伤,仓皇失措下哪里跑的过身手矫健的马大军,径直被一刀自身后砍倒在地!
    “啊!”
    胡季黎痛呼出声,随后便被马大军拎了起来,“不想死的话,保我离开。”
    “你觉得我会信吗?”
    胡季黎咬牙,竟还有闲心夸了一句,“孤身一人刺王杀驾,真勇士也,但这王宫内有千军,你逃不掉的,无非孤与你同死而已。”
    而此时,刚刚冲进殿里的侍卫们也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他们心里的安南战神,自号国祖章皇的胡季黎,就如此轻易地成了俘虏?
    “你信不信不重要。”
    马大军笑了,把刀架在胡季黎脖子上,迎着一众侍卫的方向一脸不在意的走了过去。
    马大军进一步,侍卫们就退一步,纵使胡季黎大吼着让他们斩杀刺客,他们又哪里敢动手。
    就算杀了刺客又如何,逼死胡季黎的罪还得他们背,将来胡汉仓秋后算账,还是难逃一死。
    投鼠忌器之下,王宫侍卫很快退出了大殿,继而过中门,眼瞅着再退就要出了王城,城门处的侍卫不能再妥协了。
    “开城门!”
    马大军的话他们听不懂,但胡季黎的态度很坚决,“开城门者诛族!”
    “你不怕死?”
    胡季黎便轻蔑道,“放你出去我也是必死,不如拉你垫背。”
    “那咱们就这么僵持着?”
    马大军纠结了,这胡季黎竟然不怕死,到是个人物啊。
    “僵持不了多久的。”
    胡季黎的脸色惨白,“最多几分钟,我可能就会失血而死了,我会在前边等你的。”
    “干你娘!”
    马大军骂了一句,再不犹豫,手里大刀横拉而过,然后将胡季黎一脚踹向面前的侍卫,擎着刀就冲了过去。
    胡季黎死了?死了!
    一众王宫侍卫顿时红起眼,嗷嗷叫着扑向马大军,后者也是个狠人,一把大刀除了要害遭到攻击时回来格挡一下,其余杀伤避都不避,以伤换命连毙六七人。
    “狗娘养的陈春生,你再不来你爷爷我就死这了。”
    浑身上下血人一般的马大军逼退几名侍卫,怒吼起来。
    随后只听“轰”的一声,一众侍卫身后的宫门被炸的粉粉碎,巨大的气浪直接掀翻了挡在马大军面前的几十名护卫。
    尘埃浮尘散尽,陈春生带着一百多号人一路杀了进来,“大军,你爷爷我来救你了。”
    嘴上不饶,但陈春生还是赶忙卸下马大军身上的甲衣,撕下几块布,帮马大军包扎止血。
    “你他娘轻点。”
    马大军疼的直抽冷气,一脚踹开陈春生,在一堆尸体里一阵搜索。
    “老子的荣华富贵啊。”
    陈春生一拍脑门,“哥几个,马百户受了伤,还不赶紧抬宫里歇着。”
    “你敢!”
    马大军气的眼珠子都红了,“陈春生你小子狼心狗肺。”
    “瞧你那出息。”
    陈春生没绷住笑,乐出了声,“我还能跟你抢不成?我这是怕你回头失血过多死了,那到时候这功劳可就得我代你领了,你的女人还得我照顾,幸好我还没成亲,受点累倒没什么。”
    陈春生搀着马大军就走,身后一百多号人开始快速的打扫起战场,只有马大军一步三回头,恨不得再折回去亲手把胡季黎的脑袋砍下来系自己腰上。
    “你他娘童男子一个还敢惦记老子的女人,那娘们你伺候的了吗?”
    “恁般厉害?那你这出来一年多也不怕你女人祸害了你们全村的爷们。”
    “老子借她八百个胆子!”
    马大军疼的哎哟直喘气,陡然停下了脚步。
    陈春生愣了神,“想啥呢,抓紧走啊,歇两晚上养养伤,等过几天安南人得了信回来之后,咱们还得想辙逃呢。”
    “逃个屁啊!”
    马大军眼珠子都亮了,一指不远处吓得东窜西逃的太监宫女,“安南国国王在这宫里头呢。”
    陈春生顿时呆住了,“胡季黎不是国王?”
    “他是个鸡儿他是。”
    马大军啐了一口,“他就是安南的曹操,曹操你知道吗?”
    “好人妻那个?”
    “去你大爷的!”
    马大军气的直哆嗦,“快,快去抓安南的国王,抓住他咱们哥俩就发了!”
    建文二年三月十一,胡季黎死于河内安南王宫,杀人者,山地军第一山地营百户马大军。
    同日,安南国王陈安被俘,传旨简定、胡汉仓的军队向明军投降。
    胡汉仓大军哗变,斩杀胡汉仓后向清化的刘铮投降,翌日,简定亦降明。
    而得到消息的刀甘孟则在第一时间带大军逃亡寮国,三月二十四日,徐辉祖大军入河内,西南之战就此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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