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万两银子,四十年的年俸!
    自古财帛动人心,这些亲王自幼没有接触过经商,自然对做买卖不感兴趣,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银子感兴趣。
    都是各支的家主,当了家自然知道柴米贵,如那朱楩,在关西待了那么多年,不也才存下一二十万两的家底吗?
    当朱植告诉他们,他们可以每年固定从宗人府里获得一二十万两银子的分润后,这些人可就坐不住了。
    “陛下莫不是在拿臣等寻开心吧。”
    朱柏有些不相信,去年轰轰烈烈的假钞案,涉及的宝钞面额总值都不到二十万两,即使如此他都一度觉得自己人头不保,一年六百万两的营收?
    大明现在一年的纯现银收入能到这个数字吗?
    皇帝老子这一年多已经展现出了宽仁、仗义、担当和爱护,现在又如此大方的将变卖皇产的财富,拿出来经商以分润各支,这种皇帝,历朝历代都没见过啊。
    太祖皇帝选了个好圣孙啊。
    “朕是天子,自然不可能言而无信。”
    朱允炆笃定的应了下来,“朕说过尽充宗人府,自然不可能再截留丝毫,等商会运转起来,所得收益的三成朕会替文奎暂时保管,余下七成,所有的叔叔、朕的几个弟弟、朕的姑姑们平分。”
    大明的公主处境都不是太好,朱允炆觉得太祖定的家法有时候过于奇葩和严苛,公主只能下嫁平民,这算什么规矩?
    寻常百姓家还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大明的公主再不济也当的上一句千金凤女吧?好歹嫁个像模像样的,不是一定要满腹经纶,书香门第,那也不能说毫无文化吧。
    朱允炆不是瞧不起文盲,只因为他是一个父亲!
    如果他将来生了闺女,作为一个父亲,尤其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父亲,他不舍得将女儿扔给一个满嘴粗言秽语,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粗汉。
    他甚至多次给马恩慧说过,如果将来有了女儿,他可不会强迫自己的闺女必须学习女红刺绣这些玩意,该玩就玩,该闹就闹。你爹是皇帝!
    朱允炆不可能给女儿封国,但他也会给女儿一笔丰厚的嫁妆,将来婚后过得开心就过,过不开心就休夫,怕个屁!谁喷嘴给他抽烂!
    “叔叔、姑姑都是爷爷的子女,朕自当一视同仁。”
    朱允炆的语气很坚决,“所以朕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朕这里,一碗水端平,咱们毕竟是一家人。”
    大家伙想想,朱允炆说的也没毛病,拿掉朱允炆皇帝的身份,朱允炆身为老朱家的家主,他的孩子、弟弟自然也是朱家宗亲的一份子,从宗人府里拿钱,理所应当!
    “臣等拜谢陛下隆恩厚泽。”
    六人起身向朱允炆躬身行礼,“吾等后代子孙皆沐皇恩而茁生,所谓明君慈父,无外如是矣。”
    “诸位叔叔都坐吧,无需如此客气。”
    朱允炆笑着摆摆手,“如今西南战事将开,待假日西南平定,朕会复开海禁,早日平定东、南海之匪患,通商海外,待那时,各位叔叔怕是连清点金银的时间都没了。”
    史书上可都有明确记载,南宋即使沦陷了整个北方,靠着东南半壁江山苟延残喘,年税最高时仍超过一亿贯,按照彼时购买力来换算成今日大明,也足足超过六千万两了。
    海外互市的收入起码占到五成至六成之间,而论军力、国势,便是三个南宋又哪里比得上今日之大明?收入只会更高。
    看到朱楩四个亲王都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愿景中,朱允炆的嘴角咧开了一丝微笑,左手首位的朱棣便知道,皇帝要图穷匕见了。
    “既然叔叔们都没有意见,那这事便定下了。”
    朱允炆轻咳一声,“麻烦辽王叔这些日子早日选个风水宝地,把商会架子搭起来,四叔因为身上兼着总参的军国重事,这经商买卖的事就不要操心了,每年拿一份花红便是。
    至于岷王叔、周王叔四人,就多费点心,帮助辽王叔尽早把这商会搞定,顺道也学习一下,将来怎么替咱们朱家后代子孙多赚些银子。”
    朱棣躬身领了命,其他四人却全部傻了眼。
    不是?你这是啥意思?难道不是每年来领一次银子?怎么听这意思,我们还要留在这南京城给你操持着?
    我们都留这了,藩国怎么办?
    “几位叔叔的封国各有不同,像岷王叔的关西、谷王叔的宣府都在边地,贫瘠苦寒,比不上京师繁华,又是兵凶百战之地,防务戍备还是交给那些将军们吧。”
    朱允炆一开口,便如一击重锤狠狠砸在了四人的心脏之上,“至于周王叔的开封、湘王叔的荆州,都在我大明腹地,如今国泰民安、山河无恙,各位叔叔乃亲王千乘之尊,何必日夜操心保土事宜,复交各省布政使司官员便是。”
    皇帝要削藩!
    四个人都傻住了,好端端的,朱允炆怎么会突然亮出削藩的獠牙?而且还是一口气削四藩!
    不对,如果加上现在身处南京的朱棣、朱植,太祖分封的藩王中,朱允炆这是削掉了整整六个啊!
    朱允炆说完便安静了下来,他知道四人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他的话,但是他一点也不着急,他知道这四个人会同意的。
    自打他决定设立商会之前,便有了削藩的念头,但削哪些藩,他心里还思量了很久,藩王中,秦晋宁三藩是势力最强的,加上牵涉到边疆重镇防务,没必要急于这一时。
    其他都是平平之辈,但蜀王和鲁王一个坐镇西南、一个在山东镇海,在没有合适的镇守将军之前,朱允炆也没有打算轻动。
    那剩下的人,只有朱楩这寥寥几个了,尤其是朱橚和朱柏,这俩去年可都差点吓死,正是惊弓之鸟的状态,削他们的藩,就是保他们的命,他们哪还有胆子不服?
    朱楩一心拍马屁,说明脊梁骨不硬,朱橞是个胆小鬼,历史上朱棣造反,他吓得连夜从宣府逃回南京,后来也是他个混蛋卖了朱允炆,合该削掉。
    四个胆子最小的,加上用阅兵再刺激一下,朱允炆心里是有十足把握平稳着陆的。
    大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只剩下朱允炆不时举杯跟朱棣、朱植喝酒的声音,朱橞有心张嘴,一抬头正好对上朱允炆身后双喜的双眼,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看得他心里直发毛,朱橞便狠狠吞了一口唾沫,脑子里不自然的就浮现出阅兵时那震撼的鼎盛军容。
    皇帝又没说虢夺王爵,只是留在南京不回封国而已,再说了,每年这不也多给了几十万两银子嘛,就算回封地,宣府那破地,一年能抠出几个碎银?
    朱棣那么牛气,现在不也老老实实在南京待着,我朱橞算个什么东西,我也不想造反啊。再说了,做皇帝老子的忠臣孝子,他不香吗?
    只要不去王爵,不能叫削藩!
    想到这,朱橞第一个拜倒在地,“臣自幼身子骨羸弱,宣府风寒甚重,臣早有乞求改封易藩的念想,只因身负父皇生前重托,不敢辜恩,陛下仁慈垂怜,臣感激涕零,谢吾皇隆恩浩荡!”
    朱橞这一拜,其他三人也不敢再迟疑,忙齐齐下拜,“臣等谢恩领命,感念陛下隆恩浩荡,吾皇万岁。”
    朱棣看在眼里,静静的端起酒杯,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朱允炆以商易藩,又没说去掉宗亲头上的王爵,加上每年几十万两的分润,先礼后兵,这天底下,谁敢不服?
    自己这个侄子做事,总是那么稳重,自己和朱权已经低了头,这天底下藩王谁也不能对他造成威胁。
    明明可以简单粗暴的强行削藩,却仍然要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不引起丝毫风波涟漪,不给其他的藩王留下口实。
    父皇啊,你真的挑了一个好圣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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