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或许比不上除夕阖家团聚那般温馨,比不上元旦走亲拜年那般喜庆,但绝对是华夏民族最热闹的节日。
    整个南京城,自夕颜染红天之后,四处便张灯结彩,各式各样的灯笼挂满了大街小巷,而最最繁华的里仁街、西长安街更是涌满了达官显贵家的士子小姐,秦淮河上的鼎沸人声,更是响彻了半个南京。
    上元节设百官宴、耆老宴,这个习俗就算是典型的异化儒学的产物,隋唐时可没有这个习俗,自宋朝与士大夫共天下后,这天底下的规矩就突然就变得越来越多,然后需要官方出面做的事也越来越多。
    朱允炆都不知道由他这个皇帝出面,赐宴百官、耆老到底有什么意义?就是为了强化天下人敬老尊老的礼貌吗?
    秦汉时,民间有耄耋老者,天子赐杖,以为其人瑞,应受礼敬,后也废止这个规矩,因为皇帝发现,不是每一个老头都是慈祥和蔼的好人,万一节杖所赐非人,便平白污了帝王颜面。
    一个都不了解的陌生人,为什么还要去尊敬他?就因为他上岁数了所以就要尊敬他?
    皇帝不愿意吃这个亏,也就不愿意亲自出面礼敬老人了,敬老,完全是民间自发的一种出于人性美丽一面的行为,大家家长里短互相都认识,知道这个老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所以才会去尊敬,而不是强制的要求天下人就必须要去尊敬老人。
    但是这个规矩到了宋元明清就被加强和异化了,似乎不敬老,成了一种罪过。就应该受得世人的指责,哪怕你有千般好,老人千般坏,世人因为不知你二人的过往,故仅以此就言你不敬老人为罪,可谓是畸形的礼貌。
    没有敬老爱老,哪来倚老卖老?
    礼貌的规矩、礼法的约束越来越多,生生把华夏民族从征讨四方不臣的雄狮玩成了绵羊。
    一群打小生活在“人之初,性本善”美丽幻想世界中的学子,当他们成长到朝堂之上,成了这个国家的内阁辅臣、六部尚书,当他们开始步入到教育储君的岗位上后,这个朝代上上下下就都变成羊了。
    偏生他还说不得,因为赐宴耆老这个规矩还是在太祖手里发扬光大的。
    太祖爱民如子,觉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地方上的政事该如何处理、民生状况怎么样,地方的老头能给他一些建议,所以很乐衷耆老宴的招待。
    后来太祖发现,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头,他就算是活三百年,眼里也只有那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怎么可能提出什么治国良策后,加上往来交通不便、天气苦寒,故此改成了招待南直隶一地。
    甭管这些老头老太太有没有用,这个习俗还算是保留了下来,弄得朱允炆登基之后,每年也不得不遵祖制来办,他现在不能推翻太祖定下的规矩,哪怕有些是他不喜欢的,他也不能碰。
    设宴的地方被安排在了华盖殿,华盖殿是三大殿中间的一个殿,用于册封皇后、诏立储君、节日贺典款宴百官、诏封藩王、公主,接见衍圣公、接受大朝贺等大型政治活动及贺典的地方,算是三大殿之中人气最旺的一个殿。
    (别啥都以百度百科为准,册封皇后、诏立储君不是在谨身殿,是华盖殿!作者翻明实录翻了快两个小时,从太祖到嘉靖皇帝,这两项都是在华盖殿举行的。
    嘉靖之后,三大殿遭雷击,重建没多久又遭雷击,被大火夷为平地,大明朝已经没有余力重建三大殿,只草草的将华盖殿修了一下,很简陋,因此才把华盖殿的职责转到谨身殿和乾清宫,如果华盖殿还在,有明一朝必然全是在华盖殿办这些贺典。)
    (苦逼的朱老四一支,自打迁都北京之后,几百年都在跟三大殿做斗争,有没有天象学和地理学的老师受累讲一下为什么北京皇宫老是挨雷劈。)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允炆登殿,礼乐齐鸣,数百人齐齐跪伏,同唱万岁之声,震的琉璃瓦上的积雪都扑簌而下。
    “今日佳节,诸卿免礼,众耆老免礼!”
    朱允炆甩开双袖,款款落座。
    一声磬响,山呼谢恩后复起就座。
    朱允炆一打眼色,双喜就拿出准备好的佳节诏书出来宣读,无非都是翰林学子们的锦绣文章,一大堆华丽的辞藻歌颂盛世的废话,宣读毕,朱允炆举杯:
    “为佳节贺!”
    大殿内众人皆举杯。
    “为佳节贺!”
    朱允炆皱着眉头将杯子举到嘴边,鼻翼微动,顿时眉头舒展,不动声色的一饮而尽。
    这个小机灵鬼,啥时候给朕换成了白开水?
    还是白开水好,包治百病!
    这下朱允炆心里踏实了,昨晚他差点没被宗亲和武勋们灌死,今天拿白开水来顶,这举杯的频率可就高了很多,内阁四人差点没被朱允炆给灌吐咯。
    “臣不胜酒力!”
    方孝孺喝的脸红脖子粗,说起话来都是舌头打结,嗯嗯啊啊的再也不愿举杯。
    皇帝老子太能喝了,这般海量,不愧是太祖的孙子。
    朱允炆便一本脸,又举起杯子冲方孝孺比划:“今日上元佳节,方阁老还不给朕这个面子不成?”
    谁也不会想到皇帝会那么不要脸,方孝孺哪里敢生硬的拒绝朱允炆,见告饶都不行,只好捏着鼻子皱着眉头,一咬牙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方孝孺这幅样子,让朱允炆想到自己前世刚参加工作时,陪办公室领导一起喝酒的场景,就是这样硬着头皮莽。
    “年轻就是好啊。”
    暴昭看着方孝孺心里就乐,他都年过六旬了,皇帝可不会灌他酒,所以乐得一旁看笑话,还有闲心挤兑方孝孺一句。
    方孝孺此时只觉天旋地转,哪里还有工夫搭茬,一听暴昭这话,估计方孝孺打小也没这般喝过那么多的酒,此时也算是放飞自我喝嗨了,摇摇晃晃端起酒杯:“来来来,暴阁老,后进敬您一个。”
    叫你嘴贱!
    暴昭面皮微抽,尴尬一笑:“希直,你醉了。”
    “我没醉!我还能喝!”
    方孝孺咋咋呼呼的:“佳节配美酒,甚好,快来与吾满饮此杯。”
    两人扯皮半天,终究还是暴昭败下阵来,苦着脸陪方孝孺干了下去,还没等暴昭吃口菜,就见朱允炆冲他展颜一笑:“暴阁老,内阁一应国事,幸赖操持,朕敬你。”
    好嘛,皇帝都用了敬这个字眼,不喝都不行。
    暴昭知道,自己今天晚上,估计也别想直着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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