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黑,带着一身法器灵物回来的郑七彻底安心,她觉得自己今天肯定能睡个久违的好觉。
    “小七回来了啊,下班了?”院子里认识的大爷饭后出来遛狗,笑眯眯地问郑七道。
    郑七正要答话,那只平常温顺乖巧的金毛突然疯狂地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撑开四肢,上半身下压,同时眼睛死死地盯着郑七,不断地从喉咙里发出低吼,冲她呲牙。
    大爷吃了一惊,连忙拉住狗绳,俯身安抚金毛,“宝宝怎么了这是?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金毛毫无反应,反而叫得更加凶猛了,倘若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它还在发抖。
    郑七心中猛然浮现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据说狗能看见鬼……
    郑七猛地回头,目光中带着十二万分的惊恐朝自己的身后看去,她的呼吸都停滞了,生怕看到一张不应该出现的面孔。
    ——什么都没有。
    呼……松了口气,郑七这才发觉短短几秒钟而已,自己竟然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一条流浪狗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从郑七身后掠过,转眼间跑远了。
    “哦,宝宝是不是看到同伴了?哎呀,怎么这么霸道,这院子又不是咱们家的,还能只许你遛弯不许人家遛啊。”大爷笑呵呵地说。
    金毛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慢慢地不叫了。
    “呵呵,我家这狗到年纪了,这两天有点发情的征兆,所以比较暴躁,没吓到你吧?”大爷解释说。
    虽然是虚惊一场,郑七还是被吓得不轻,她暗暗握了握胸前挂着的一堆护身符,勉强笑了一下,摇头,“爷爷,我先回去了。”
    “哦哦,你回吧,”大爷道,忽然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告诉你,你朋友来找你啦,在门口等了你半天呢。”
    朋友?
    郑七一愣。
    大爷回身指了指,“就那个啊,不是你朋友吗?不过我看她一脸的伤,是不是被人打啦?”
    不远处的楼梯口,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着,听到这边传来的说话声,它抬起头,对着郑七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
    跑!
    不顾一切地跑!
    肺部传来剧痛,喉咙里有火滚过,两条腿愈发沉重,尽管如此,郑七还是不敢稍有减速,她只能拼命地跑。
    怎么会这样,它明明已经走了,一切应该已经结束才对,为什么它还会出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又或者是自己会错意了,它压根没想要什么祭奠,只是为了骗自己过去……可如果不是为了祭奠,它又是在谢自己什么……
    郑七不敢再想了,只觉得自己仿佛正奔逃在北极冰川,无数的寒气从浑身上下每个毛孔中钻进来,毒蛇一般,嘶嘶地逼向心脏。
    去哪里,自己应该去哪里!
    情急之下郑七猛然间想到下午自己去过的一间寺庙。
    当自己提出要买一些辟邪保平安之物时那里的和尚没有答应,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转身从插满线香的香炉里抓了一把仍有余温的香灰抹到她的手上。
    “假若施主遇到危险无处可去,可在敝寺旁边的禅室暂且躲避。”
    和尚说完,向她躬身一礼便退了出去。
    禅室!
    郑七心中瞬间升起一抹希望,就连之前流失掉的体力都仿佛跟着一并回来了,她再次加快速度,朝着不远处的寺庙飞奔而去。
    呼……呼呼……
    不到一公里的路程透支了郑七浑身上下最后一点力气,等她磕磕绊绊撞开禅室那扇轻掩着的门的时候,她已经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甚至连每一次的呼吸都如同放久了的钝刀,干涩地拉扯和切割着喉咙里的每一寸血肉。
    极度的焦渴。
    双腿一软,郑七“噗通”跪了下去,正好面朝着禅室深处的一尊石质佛像。
    “求求我……”她声音嘶哑着说,眼睛里的泪早在逃命的过程中被风彻底吹干,只有惶急和惊恐不断溢出。
    顾不得狼狈,郑七手脚并用地朝佛像爬去,似乎只要靠近一点,心中的安全感就会增加一分。
    砰!
    砰砰!
    连着几声巨响,有人在外面猛烈地撞击着,无数灰尘从那扇看似不怎么坚固的门板上抖落。
    “开门呀。”还是那个声音在说话,和不久前一样轻柔且娇媚,带着笑意和嗔怨,此时此刻听起来却是无比阴森,“开开门嘛。”
    郑七浑身颤抖,缩成一团躲在佛像底下,捂着耳朵试图阻隔所有恐怖的声音。
    撞门的动静大约持续了几分钟,之后便渐渐停下,但是郑七始终不敢放松警惕,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
    又这么过了半小时,门外才彻底没有动静了。
    不仅如此,附近街上的市井喧嚣也随之再次复兴,汽车不耐烦的鸣笛,店铺喇叭周而复始的促销,妈妈接孩子放学,一边走一边絮絮地数落着。
    它好像走了。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
    郑七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渐渐放下,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非常细微的“吱呀”一声。
    她猛地回头!
    却发现只是一阵风吹过,把禅室的门轻轻地晃了一下而已。
    “吓死我了……”郑七喘着气,紧绷的神经再次放松。
    歇了一会儿,扶着神龛缓缓站起,郑七满怀敬意与感激地朝着佛像行礼。
    她深深弯下腰,在心里赞美与歌颂,然后虔诚地祈求保佑,再然后,她愣住了。
    一张极度恐怖而扭曲的脸出现在佛像后面的玻璃上,正和她隔空对视着。
    看到郑七抬起头,那张脸缓缓地笑了,如同小孩子一样的牙齿露了出来,每颗之间都依稀可见黑洞洞的齿缝,既恐怖又恶心。
    它没走,它就在窗外看着自己!
    郑七的呼吸再次停滞,然而这一次恐惧感再也不给她留下任何一丝喘息的空间,如同雪崩般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人瞬间裹住。
    它在笑。
    它在朝玻璃靠近。
    它的左边眼珠从碎裂的眼眶里掉出来,悬在凹陷的颧骨旁晃晃悠悠……不,不对!
    郑七猛然想起这张脸是左半边摔得粉碎!根据镜像原理,如果它是在外面和自己隔着一层玻璃对视,那么以自己的视角来说,粉碎的那半边应该在右边才对,但现在却是左边!
    这说明它根本不是在外面和自己隔着玻璃面对面,它就在这间禅室里面,和自己保持着同一个方向面朝玻璃。
    郑七的心跳在这一刻骤然停止,身体不受控制地转过去——它就在自己身后!!
    “我进来啦。”
    肿胀溃烂的嘴唇开合着,残破的脸皮下面似乎有什么在翻滚。
    随着翻滚越来越剧烈,“啵”地一声,下颌弧线处的皮肤齐齐炸开,将那张残破丑陋的脸皮弹射出去,准确无误地扣在郑七脸上。
    “救——”
    惊恐的求救声戛然而止,一团半流质的腥臭黏液分别从眼睛鼻孔嘴巴涌进郑七的身体里。
    在强烈的呕吐感和窒息感里,苗英骤然睁眼。
    第150章 真实虚幻世界41
    整张脸传来如同被腐蚀一样的灼热感,眼球被不明物质挤压,被迫缩回眼眶最深处,喉咙口同时涌入一团黏稠腥臭的黏液……
    有东西正在挤进自己的身体里!
    是一张脸!
    它想“吃掉”自己的脸然后取而代之!
    被传送后不到0.1秒的时间,苗英的脑子里猛然闪过这个念头——她果断放弃了惯用武器,单手在虚空里抓出一把沾染血迹的铅笔刀,苗英毫不迟疑地朝着自己的下颌处刺去!
    刀刃刺入皮肤,首先喷涌出来的是淡黄色的脓液,其次才是鲜红的血,疼痛将苗英从深重的窒息感中唤醒片刻,持刀的手再次发力,沿着侧脸的弧线向下狠狠一划。
    皮开肉绽!
    脸上的压力略有渐缓,但随之而来的是更为剧烈的反扑。
    那张薄如蝉翼,一面还粘连着少许碎肉块的脸皮越发疯狂地扭动起来,试图重新贴回苗英的脸上。
    就在这时,苗英的另一只手紧跟着抠进伤口,然后用力一扯——
    “撕拉——”
    霎时间耳边响起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两张紧贴着的脸皮就这样被硬生生撕开,淡黄色的黏液形成的一道道细丝被震断,挂在那张扯下的脸皮上摇摇欲坠。
    “啊!”
    尖利的痛呼响起,声音里所蕴含的愤怒几乎化为实质,“去死吧,去死吧!我要你的脸,你的脸是我的!”
    顷刻间,还没等苗英脱手将脸皮扔出去,这张脸皮便再次膨起——原本粘在脸皮上的那些肉块忽然炸开,无数细小的肉芽从里面探出,越深越长,如同一条条触手疯狂挥舞着,一瞬间就逼近苗英面前,深深地扎进她的脸中。
    无与伦比的剧痛!
    苗英只觉得眼前一黑,那些扎进来的肉芽不断向肌肤深处钻去,同时分泌出更多的脓液。这种脓液似乎带有麻痹效果,只不过片刻功夫苗英就感到一阵难以抵抗的心悸,无力和麻痹感飞快地从脸上蔓延至全身。
    啪嗒。
    染血的铅笔刀掉落在地上,原来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
    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大脑仍然在艰难但缓慢地转动,竭力呐喊着想要重新夺回身体的指挥权。
    哐当!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苗英模糊中感觉到自己将身后的神龛整个撞倒,佛像从高处跌落,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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