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胀相青白交加的脸色,他继续用言语诱导他。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听他的话呢?
    你不恨他吗?
    第120章 互问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就很难根除。
    术士要怪就去怪他自己吧,居然敢把和自己有仇的胀相毫无防备地送到佐治椿眼前,如果不利用好他们之间的矛盾, 佐治椿都觉得惭愧, 对不起术士这份大礼。
    只不过佐治椿没想到胀相对加茂宪伦的仇恨是如此之深,深到可以让他抛弃理智。
    佐治椿本以为胀相听了他这一番话之后会暂时按下愤怒, 回头再悄悄调查术士的秘密。可他忘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时刻冷静的, 胀相一想到自己可能是被仇人给骗了,心里就抑制不住地怒火翻涌。
    他一把将佐治椿摔回刑讯椅上:我去问他!!
    佐治椿被他摔得伤口剧痛, 眼冒金星,可还来不及缓过劲来,就被胀相这一句话砸的怀疑人生。
    你说什么??
    直接去问?你可真是个天才!
    胀相头也不回地就要走, 佐治椿急了:你等等!!
    这要是就这么让他走出去了,一切就完了。佐治椿当然不可能放他走:你直接去只会打草惊蛇!
    胀相理都不理他。
    佐治椿只好退了一步:你放开我, 我和你一起去!
    可胀相还是油盐不进,一心想着去找可能是加茂宪伦的术士当面对峙。
    佐治椿都气笑了,大家都是特级咒物和咒灵受肉,看看人家两面宿傩!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就是直接掏心。再看看你胀相!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就去莽,这不是白给吗!
    如果早知道这家伙这么棒槌,他就不这么早地挑拨离间了!
    眼看着胀相的手都已经搭上门扉, 佐治椿束手无策之际,贵遥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
    你问问他, 难道不打算救他弟弟们了吗?
    弟弟?什么弟弟?胀相的吗?
    佐治椿有片刻的疑惑,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咒胎九相图据说是加茂宪伦利用同一个人类女子研究出的咒物, 说他们九个是同胞的兄弟倒也合情合理。
    他不知道胀相对于弟弟们究竟有着怎样的感情, 是否能够胜过他对术士的恨意的浓烈。但是事已至此, 他不得不试一试。
    眼看着胀相推门要走,佐治椿急忙叫道:你难道不想救其余的九相图了吗?!
    他喊的过于用力,一个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的浑身抽搐,可他的目光纹丝不动地钉在胀相的身上,顾不得在乎伤口了。
    有效果!
    一提到至今还留在高专内的其余六枚咒胎,胀相顿时僵硬了起来。他慢慢收回了放在门板上的手,扭过头用带有杀气的目光看向佐治椿:你什么意思?
    佐治椿不怕他不动怒,就怕他没反应,像个棒槌似的冲到术士面前,直接掀桌。他顶着胀相藏着盛怒的目光轻轻咳嗽了几声,在胸腔传来的阵阵闷痛中笑了。
    他笑得愉快,因为继发现了术士的破绽之后,他又找到了胀相的弱点。
    正因为他自己也是疼爱妹妹的人,所以对于胀相眼中的怒气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但他不会因为能够理解胀相对弟弟的们关切就对他手下留情,对他来说只有自己的妹妹是最需要保护的,别人家的弟妹与他无关。更何况他只是利用一下他们的名头,又不是真的在害他们,根本不会感到心虚。
    他慢条斯理地道:他们是你的弟弟吧就算你想找加茂宪伦报仇,也要等到他们被解放出来之后呀。
    他这一句话直接踩到了胀相的死穴,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佐治椿的性命,但弟弟们的安危与自由他不得不考虑。
    这原本是术士在驱使他时给出的条件:只要胀相听从他的命令,他就会帮他把其他六位弟弟都救出来,并帮助他们受肉。但如果术士是那个罪魁祸首的加茂宪伦,那他的这个提议究竟是不是真心就很难说了。
    想到弟弟们的处境,胀相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深呼吸两次后,回到佐治椿的面前,目光深沉地凝视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说法?
    现在才来问是不是有点晚?!你刚才不是深信不疑地就要跑去和术士对峙吗!佐治椿内心腹谤。
    可当务之急并不是让胀相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和不靠谱,而是想办法稳住他,佐治椿直接说: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加茂宪伦,所以我不想和你有任何冲突。我们可以立契约,双方都只说实话,交换一下已知的情报。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会像取信于四宫辉夜那样直接用箱庭来说服胀相,可现在胀相明显对他十分提防,不肯直接接触他,这样一来箱庭就无法使用了,佐治椿只好退而求其次,用问答的形势来消除彼此心中的怀疑。
    胀相没有反驳他说加茂宪伦是共同敌人的说辞:契约内容?
    看来有戏,佐治椿飞快说道:一、双方轮流提问想要知道的内容,对方可以选择不回答,但绝对不能说假话。二、每问完一次问题后,只有进行了一次有效回答后才可以再次提问,不回答和说谎都算无效。三、契约在任何一方没有想问的问题后自动结束。
    胀相只是思考片刻,就发现了问题:假话的定义是什么?是自己发自内心相信的就是真话吗?如果是被骗的怎么办?
    他这么问,正是因为他可能被加茂宪伦骗了,所以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是假的。
    佐治椿有些惊讶,看来只要想动脑,胀相还是很机智的。不动脑只是因为他懒吧?还是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回答道:客观上是错误的没关系,只要主观上真心认可自己的答案就不算假话。
    那说假话的代价呢?
    佐治椿斩钉截铁:失去最重视的东西。
    他没说什么不得好死之类的老套代价,而是换成了失去最重视的东西。这倒是比抵押性命还要更狠,有些时候性命对于他们这样受肉的咒灵来说反而是最不重要的。胀相对自己抓来的这个体质不怎么强,意志却相当强悍的俘虏有些刮目相看了。
    想确认的都已经确认了,胀相也不拖延,他果断地回应了一句:好。
    双方立刻都感觉到一条无比沉重的锁链缠绕上了他们的灵魂,契约当即成立。
    为表诚意,佐治椿说:你先问。
    胀相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就问:你刚刚说那个人是加茂宪伦,是真的吗?
    身体不是,但灵魂没有变。
    契约毫无动静,说明佐治椿的确是说出了心里话,没有骗他。胀相顿时心一沉,因为距离他发现自己被仇人利用了的真相又近了一分。
    佐治椿给出了有效回答,于是他可以继续提问,他很快在数个问题中挑出了现在最合适的:假设我想让你帮我除掉加茂宪伦,条件是帮你救出你的弟弟,你会同意吗?
    胀相嗤笑一声:会。两个理由,随便选一个我都会去做,更何况是两个一起。
    只要能帮他救出弟弟,他什么都愿意做,当然前提是这个人不是加茂宪伦,胀相已经对这个男人完全失去信任了。
    这几乎是在明摆着告诉佐治椿,他的计划已经成功迈出了一步,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佐治椿顿时觉得这个问答已经够本了。
    只不过胀相似乎还有不少的问题,于是佐治椿只好继续奉陪。
    胀相:你打算怎么对付加茂宪伦?
    佐治椿微笑:我不能说。
    他顿了顿,还补充道:我怕你知道了之后露馅。
    胀相的脸瞬间就黑了,但是按照规则佐治椿不回答是可以的,他只好换了个问题:你到底是咒术师那边的,还是咒灵这边的?
    佐治椿依然微笑:不能说。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佐治椿笑:还是不能说。
    胀相差点一拳打在他笑眯眯的脸上,好在他控制住了。
    那你到底能说什么?!
    佐治椿沉吟片刻:唔我有一个妹妹,她叫绮花罗,非常可爱,很黏我,当然这一点也很可爱。
    胀相:?
    佐治椿继续用十分正经的语调说着:我的妹妹最爱的就是我,我也最爱她。为了让她过得幸福快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知道绮花罗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胀相:你找打?
    在一个和六个弟弟失联的大哥面前炫耀自己的妹妹,这是人干事?
    严格意义上来说,佐治椿还真就不是纯粹的人,他是个咒灵,受肉后变成了莫得感情的妹控机器:我本来只想和绮花罗一起过平静的生活,但是现实不允许加茂宪伦挡了我的路,为了绮花罗,我只好想办法除掉他。
    他说的句句是实话,可听上去就是莫名不靠谱,胀相迷惑到生不起气: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谁知佐治椿比他更迷惑:不是你问我能说什么的吗?
    那意思就是,这就是他能说的啊!
    胀相:
    要不然他还是直接去找加茂宪伦对峙吧,感觉这家伙聪明归聪明,但脑子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第121章 阴谋
    过程中的种种艰难暂时按下不表, 总而言之,佐治椿找到了术士阵营中的突破口。
    说服胀相的过程比他预想的要容易许多,佐治椿也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对咒灵有亲和力的体质在其中作用比较大, 还是胀相自身对于加茂宪伦的恨意比较大。
    胀相的任务是确认佐治椿的状态, 如果在受刑后他表现的恐惧且服从,就把他带回到术士面前。
    他给佐治椿松了绑, 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伤:你不用处理一下伤口吗?
    佐治椿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这期间没少疼得眉头直皱,他挥挥手:死不了。
    他能够使用反转术式,这是连术士都不清楚的情报,身上的伤只要治到不会恶化就够了, 剩下的就让它自己长好去吧, 也能够降低术士的戒心。
    术士活了千年,老谋深算,佐治椿从来没有小瞧过对方。他现在身陷敌营,最大的优势就是术士对他的轻视。如果术士觉得光靠折磨就能让佐治椿屈服的话, 佐治椿只希望这种误解能持续得越久越好。
    更别提术士还亲手将自己的破绽送到了佐治椿面前,胀相的仇恨就是他最容易被利用的点,只要利用得当,佐治椿就能进一步展开在敌人内部的布局。
    他把被捆缚了一整天的身体活动开, 揉揉酸痛的脖子:我会装作被折磨怕了的样子,接下来就麻烦你把我带过去了。
    胀相任由他动作,然后再次用封印咒力的绳索将他捆好:你去见了他,然后打算怎么做?
    先搞清楚他的计划。
    知己知彼,方能进退知宜。按照佐治椿对术士的推测, 此人从百年前就开始布局, 先是解封了座敷童子, 然后又研究出了咒胎九相图,其目的都是为了研究咒灵与人类结合的可能性。而在这之后他因为行事猖獗而被咒术界盯上,曾经用的顺手的加茂宪伦这个身份也被他亲手毁了,转而用加茂长老的身份在加茂家躲藏了将近一百年。
    在这期间他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研究,只是手段隐蔽了许多。比起肆无忌惮地利用普通人来做实验,他开始借强化血统的名义来将自己的实验成果作用在加茂族人的身上。
    他的成果不可谓不显著,然而过程和手段都太过血腥,有违人伦,所以被咒术界排斥,甚至连他一手创造的九相图都恨着他。
    研究成果方面来说,术士是个成功的人,然而在做人方面,他却失败得一塌糊涂,不过可能连他自己都不在乎。
    对付这样的人,讲人情摆道理都是行不通的。他未必不懂,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更加精通,只不过他打心眼里不在乎。
    既然如此,那双方之间就只剩下纯粹的算计与利用了,来比一比谁更加狡猾吧!
    佐治椿让胀相把自己绑到了术士面前,胀相也没手软,他只是仇恨加茂宪伦,不代表他就已经认可了佐治椿是自己的同伴。
    他按照术士的交代,全程没有碰到佐治椿的皮肤,而是用绳子把他拎过来的。
    他把佐治椿像一件不知疼痛的物件一样丢在术士面前,没有忽略掉对方眼底一抹轻微的满意之色。
    而佐治椿也伪装的很好,被摔在地上也只是应激性地蜷了蜷,并没有表露出挣扎或者反抗的意思。
    仿佛他的精神已经在一整夜的剥夺五感后彻底被摧毁了,剩下的只有自我保护机制下如同本能的简单反应。
    站在暗处的里梅不自觉地皱起了眉:羂索这家伙究竟做了什么?居然能把那个神气的小鬼折磨成这样。
    真名叫做羂索的术士满意地笑了笑:还不错,不枉费我准备了这么多符咒。这些都是他仿照着药郎封印座敷童子时画下的符纹制作出来的符咒,效果十分显著,佐治椿的咒力如同被凝固了一般,一点也使不出来。
    他又用各种方法试探过,在确认了佐治椿是真的毫无反应后,终于放下心来。
    坐在一旁的真人没见过佐治椿,见羂索对一个陌生人如此警惕,不由得疑惑道:至于这么大费周折么?
    羂索感叹:至于啊。
    你已经见过乙骨忧太了,也知道他有多强真人不服气地切了一声,羂索没理会他,自顾自地接着说:而五条悟只会比他更强。我杀过六眼的术士,也知道他们有多难对付。处理五条悟我们不能正面强攻,只能靠智取。而这个小家伙,就是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佐治椿没有动,暗中却竖起了耳朵。
    羂索从手中拿出一枚立方体形状的咒物,边把玩边说道:这是特级咒物,狱门疆。虽然启动条件相当严苛,不过一旦生效,就算是强大如六眼也要乖乖被封印。
    真人双手抱臂,没有轻信他画的大饼:你也说了启动条件很严苛,那到底是怎么个严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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