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急忙冲上舞台,团长喊人扶起冷梅,才轻轻一动,冷梅便疼得尖叫出声:“不要动!!啊啊!!疼!!”
    顾佳梦居高临下冷声道:“一早就闻到你手上若有若无的猕猴桃味道,洗得再干净也逃不过我的鼻子,没想到你是在对我的化妆品下手,明知竞争不上女主角,为了出彩,就走这么多歪门邪道,差点害了全团人,废了你也得受着!”
    冷梅双眼被额头滑下来的汗水与泪水一起糊住,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哭喊:“你好狠的心!团长救我!我的脚断了!!”
    “想让我上不成?”顾佳梦走上前,再次踩在冷梅受伤的脚腕上,“没有我,香阳文工团早就被裁撤了,还有你出挑的份?”
    冷梅痛到浑身痉挛,额头冷汗如同暴雨一般滑落,张着嘴巴半天喊不出声音,过了许久才发出一阵哭腔,“疼!”
    庄团长急得团团转,拉开顾佳梦,斥道:“你这丫头!太冲动了!快松开脚!”
    “团长,我这是自卫,她伤我在先,等到军区纪检下来检查,你实话实说便可。”顾佳梦松开脚,看向白露珠道:“今天多谢了,没你提醒,我这张脸就毁了,这份情我记在心里。”
    “一点都不过分。”白露珠站出来帮腔,低头看着面目狰狞的冷梅,轻轻一笑。
    错失角色,毁掉舞蹈生涯,破坏者真真切切体会到她上辈子的痛苦。
    而且,这才是个开始。
    顾佳梦一怔,而后笑开,“原来咱们俩的性格这么合。”
    “团长救我!”冷梅抽搐着小腿哭喊不停。
    几人还没将其扶起来,门口走进来一队身着白色军装,袖子上贴着红色麦穗纪检袖章,威严刚正,气场强大。
    庄团长看到纪检这么快就来到团里,丝毫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下台迎接。
    冷梅望着一排白色军装,脑袋里轰地一声炸响,总算知道先前心底一闪而过的可怕感觉是什么!
    既然白露珠和顾佳梦都知道了,却任由她继续表演,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是打算戏耍她之后,再将一切揭穿!
    小腿传来的痛感让她生不如死,先前由此产生的恨意,在看到纪检来的这么快之后,如潮水般缓缓褪去,耳边不断闪着两句话:
    “钢铁厂的朱宏阳,是你对象?”
    “没有我,香阳文工团早就裁撤了。”
    为什么要对她们俩下手!
    冷梅被带走后,心底浮现出这样的悔意。
    全团一起配合调查,白露珠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前来调查的军委纪检,同时提供更多的线索,也就是剧情里透露的少部分信息。
    钢铁厂朱宏阳曾经是冷梅的对象,两人分手后,仍然对冷梅不依不饶,冷梅利用他做了很多见不得的事,上辈子还带他一起发了财。
    顾佳梦因为伤人同样被纪检带走,好半天没从审查室出来。
    自从白露珠说了一句‘不过分’后,一时心软的舞蹈演员们便幡然醒悟,这明明就是恶有恶报!
    等到卸完妆,洗干净脸,换完衣服回到化妆间,还没看到顾佳梦出来,不由开始担心,聚在一起商量道:
    “不会真的处罚佳梦吧?这明明就是自卫,只不过是晚了一点罢了!”
    “原来佳梦早就发现证据,从前只知道她性子不好惹,没想到不好惹到这地步,一下子废了冷梅的脚。”
    “要不我们一起去当证人,佳梦这也是帮我们所有人出气,不能被惩罚。”
    “露珠,你怎么能这么沉得住气,前面知道那么多却不声不响,到了现在还这么淡定。”
    白露珠挖了些雪花膏抹在脸上轻轻揉着,“别担心,会没事的,没有佳梦,纪检都不会来的这么快。”
    众人一愣,陆敏敏好奇问:“露珠,你是不是知道佳梦到底有什么背景?我们团要没有她,真的就会被裁撤了吗?”
    “真的。”白露珠其他没多说,只回答了最后一句。
    上辈子顾佳梦刚被调走,军区裁撤令便下达到团里。
    一个舞蹈演员实力撑不起来的文工团,拼不过地方歌舞团,又没资格随军,再遇上大规模缩减军需,下达裁撤地方文工团指令,必然存活不了。
    舞蹈演员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意外之情,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之所以意外,是因为顾佳梦平时特别勤奋努力,成为白毛女的固定女主角,也是凭本事竞争上去的,这次新剧目又是与大家一起公平竞选。
    都知道她是天才加勤奋型的舞者,却从来不知道家世背景居然这么厉害。
    过了十分钟左右,顾佳梦从审查室出来,看到众人担心复杂的眼神,耸了耸肩:“等冷梅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知道我会接受什么样的处罚。”
    周琪‘啊’了一声,“都说自卫,怎么还处分你!”
    白露珠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冷梅怎么说?”
    “不止涉及一桩事,还在等调查,人已经送医院了。”顾佳梦提着门后的纸箱,走回一号化妆间,将桌子上的几件化妆品全放到箱子里,“团长让把桌子上的化妆品都放到纸箱里,等待纪检调查,之后都别用这些了,要全部扔掉。”
    其他人听了,纷纷走过去拿起化妆品放进去,边放边心疼:“这么贵的东西还没用几次就得扔,恨死冷梅了!真想让她赔偿!”
    “本来用多了就容易过敏,还来搞破坏,以后对化妆品都要产生心理阴影了。”
    “说的是,就算买了新的化妆品,不在手上多试几遍确定没问题,都不敢往脸上抹。”
    “票子紧俏,好不容易弄来的新颜色口红,还没涂几次就得扔,前面用了浑身难受,抹了总感觉嘴巴在肿。”
    “完了,我跟你一样的感觉,除了用露珠带过来的化妆品,连团里新买的用了都不自在。”
    “哈哈哈,我也一样,露珠,不然钱都交给你,你以后承包我们的化妆品吧?”
    “我看可以,露珠牌化妆品,放心用!”
    创业目标的灵光一闪而过,白露珠微微一笑,“好啊,你们相信我,我不会嫌麻烦。”
    不声不响的顾佳梦最先掏钱,“钱和票给你,你去商场里买,最近都得指望你了,明天请你吃饭。”
    “我这有一张粉饼票,再给你五块钱,露珠,辛苦了。”
    “正好露珠不是化了新妆容吗?我看打粉底的手法都不一样,正好能多学学。”
    “露珠,你可太好了,不拿不知道,刚才一拿我就起鸡皮疙瘩,只有用你的化妆品才放心,我票在家里,明天就带给你。”
    “今天要不是露珠,咱们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罪,想起来就可气!”
    “嗐,别提了,鸡皮疙瘩又起来了,露珠,我票也没带,你定个日子采购,我在那之前带过来。”
    “就后天吧。”明天团里要开会,肯定没什么时间,白露珠将钱票装进包里。
    “露珠,大恩不言谢!”
    几个同事耍宝,跑过来对她鞠了好几躬,欢声笑语再次回到化妆间。
    -
    推着自行车进门,看到母亲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一个大木盆,里面装着浸透的深粉色牡丹花床单,听到链条声,抬头露出笑容,“怎么样?”
    “选上了。”白露珠声音轻快,到了家里才泄露内心的雀跃。
    “真的?”葛嫦慧双手伸到盆里,快速洗干净手上的泡沫,甩了甩手上的水,拎起围裙擦干,绕着正在停车的女儿转圈,“就确定你演吴琼花了?电影红色娘子军里的吴琼花?”
    “就是那个吴琼花,选上了,你女儿白露珠选上女主角了,真的,比白珍珠还真!”白露珠一口气回答完母亲接下来还会再问的问题。
    拿起车篮子里的布袋,掏出补丁演出服,扔到洗衣盆里,“跳舞的时候出了一身汗,正好一起洗了吧。”
    葛嫦慧快步走过来捡起半湿的衣服,抖了抖水,“这床单掉色看不到吗?跟你爸一样喜欢乱扔衣服!”
    听到熟悉的唠叨,浑身肌肉彻底松懈下来,疲惫席卷全身,同时出汗后的轻盈感又从骨缝里充斥四肢百骸。
    白露珠转了转脖子,脱掉棉衣外套挂在衣架上,打开大衣柜的门,拿出换洗衣服走进卫生间洗澡。
    洗完一身轻松,拿冷霜擦在脸上,做皮肤清洁,搓了一两分钟,再拿香皂洗净,看着镜子里重新焕发的自己,拍了拍脸颊,笑道:“你真棒!”
    刚才急着洗澡,都没注意到饭桌菜罩底下摆了做好的菜,揭开罩子,牛肉香气扑面而来。
    切成麻将大小的牛肉冒着热气,没放任何素菜,八角桂皮等大料炖出来的红烧牛肉,色泽红润,软烂入味,既有营养又不会长脂肪,是她的最爱。
    但因平时牛肉难买,吃的机会不多,父母定然费了一番心思弄来烧好,等她竞选完到家就能吃上。
    一碟子红烧鲫鱼,虾米炖鸡蛋羹,芹菜炒肉丝,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
    “我爸今天回来吃吧。”看似疑问句,口吻却是肯定句,白露珠捏了一块牛肉放嘴里,肉香浓郁,好吃到浑身疲惫瞬间散去,忍不住眯起眼睛尽情品味。
    “前面都回来过一趟了,家里没酒,又到供销社打酒去了。”葛嫦慧将床单放在搓衣板上用力搓着,头也不抬道:“你拿勺子先吃鸡蛋羹,今天肯定出了不少汗,得尽快补充营养。”
    从小送女儿去学跳舞,听老师说了不少关系到健康的事,比如费了大量体力后,得尽快将消耗掉的补回来,多年来一直记在心里,每天一个鸡蛋羹没间断过。
    白露珠嘴里嚼着肉习惯性点头,从厨房碗柜里拿了一个勺子,端起鸡蛋羹坐到门口凳子上,一口一口吃着香嫩软滑的鸡蛋。
    葛嫦慧偏头笑问:“竞争厉害吧?你们团里那个厉害的顾佳梦,也输给你了?”
    “都说赢了。”白露珠舀了一勺塞到嘴里,没打算说上午团里发生的事,免得父母多想睡不着觉。
    葛嫦慧嘴角高高翘起,更加卖力搓着衣服,“闺女真厉害,妈给你奖励,你想要什么?”
    “都多大了,还要奖励。”白露珠舀了一勺鸡蛋递到母亲嘴边,“你帮我把衣服洗了,就是给我的奖励,吃一口?”
    “你吃,妈不吃。”葛嫦慧将被单拿起来拧干水,混着粉色的泡沫飞溅到一旁的演出服上,缓缓化为水滴。
    白露珠塞到自己嘴巴里,稍微吃一些,填了那一阵的饥饿感便停下来,把剩了一半的鸡蛋羹放回菜罩底下,盖好之后,走到院子里。
    从墙角拎起小时候一直用的澡盆,拿着自来水管冲洗一遍,再装个八分满,关掉水龙头走到母亲旁边,被单浸了水增加好几倍分量,一个人拧的话特别费力,两个人分别拽着一边被角再拧就容易很多。
    拧完脏水,拿着麻花一样的被单放进装满清水的澡盆里,搓洗几下,水质顿时变得浑浊,拎着被单中间部分在水里使劲摇了摇,水花四溅,要不是双脚躲得极快,鞋子得湿了一半。
    “都要吃饭了,怎么还洗上被单了。”
    冲洗第二遍的时候,白越明骑着自行车回来,人还没下车,声音就先到了。
    将车停好之后,脱掉外套,卷起毛衣袖子,走到女儿身边接过被单,“你没力气拧不动,让爸来。”
    白露珠没松手,帮着父亲一起拧干被单,再挂到晾绳上铺平,拽着角使劲抖了抖,将皱褶尽量都抖平,再掸几下,这才结束。
    “还有露珠刚还回来的演出服,都是汗,搓几下就行了。”葛嫦慧将洗好的衣服丢到漂洗完第二遍的盆里,对丈夫道:“你搓几下,再换水漂一遍晾起来,我去盛饭。”
    白越明从来不会拒绝做家事,在部队做内务都习惯了,立马蹲下身将女儿的演出服拎起来搓洗。
    白露珠洗了手回到房间,打开百雀羚小蓝罐护肤脂,挖了一些到手背上,再轻轻揉进微红的皮肤里,冬天的自来水不如井水温热,漂洗衣服也不值当再添热水,因此洗完之后手被冻得通红。
    外面传来父亲的声音:“露珠,我还没问你,女主角的事怎么样了?”
    “吼什么吼,生怕别人听不见?”葛嫦慧双手各端一只饭碗,听到丈夫叫得大声,抢先搭话。
    白越明转头看了一眼媳妇的脸色,多年默契得出答案,喜气洋洋走进客厅,“我闺女真棒,爸爸就知道你一定能行,迟早能当上女主角!”
    “你又知道了。”葛嫦慧瞟了一眼丈夫,将碗放在桌上,揭开罩子,“快点吃饭,菜都快冷了。”
    白越明打开餐柜,从下面摸了一瓶白酒出来,美滋滋道:“今天是闺女的大喜日子,我得喝两盅庆祝庆祝。”
    葛嫦慧对着女儿一笑,“你爸可算找着一个正儿八经的喝酒理由了。”
    白露珠起身到厨房帮父亲的固定白瓷酒杯拿出来,“爸,一杯不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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