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修道,非朝堂人,不懂政治,看事只观气。皇上身上龙气告诉在下,您龙运正稳,福泽绵绵,天下尽掌于手,任何事皆可随心,百无禁忌。便是起意奢靡纵享,江山也不会不稳,纵有烦恼,也有忠臣义士为您效忠,开疆拓土。”
    这话说的很有些大胆,可崔俣神情始终如一,不卑不亢,不急不徐,安静又稳重,让人完全不会起疑心,这些话,一定是出于他内心,一定不是肤浅的拍马屁:“所以在下方才说,算不算都没有用,因为不管皇上怎么决定,都是对的。”
    “哈哈哈——”太康帝胸膛彭动,笑的十分畅快,“朕有福泽,也是我大安之运,祖宗之福,朕当珍惜,怎会效仿昏君所为,连累百姓受苦呢?崔小友可真是,太瞧得起朕了,朕批批折子治治天下还行,奢靡纵享,实是不太会啊,先帝就没教朕这个!”
    连崔小友都叫出来了,可想而知,太康帝现在心情有多好。
    越王这次反应快多了,立刻跪到地上,高呼称赏:“父皇英明!”
    越王这么一开头提醒,崔俣也跟着缓缓下跪行礼,还是比手脚不甚麻利的老太监稍快一步:“皇上英明。”
    等老太监高公公颤微微跪下高呼万岁,只得了太康帝轻轻一脚:“行了,知道你忠心。”
    房间里气氛轻快,一片大好。
    太康帝今天高兴,听了崔俣这番话心内已有了主意,也不想去西边天泽寺见什么慧知大师了,反正那人也总是生病不一定见着。他看着崔俣乖巧安静漂亮出尘的样子,越看越高兴,谈兴起来,同崔俣聊了一会儿。
    什么是哪家的人啊,多大了啊,什么时候开始学玄,师父是谁,对如今世事有什么体悟……
    崔俣一一作答,仍然从容淡定,十分得体。
    看时间差不多,崔俣提出告辞,临别前,越王忍不住问了个十分好奇的问题:“你修道,不是很信命?太子生来有太子命,怎么你……不愿支持么?”
    太康帝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笑眯眯看着崔俣——很明显,这个问题不答不行了。
    崔俣眸色无波,语音轻淡:“命,有前有后,有因有由,是会变的。生下来有什么,不代表以后都有,生下来没有的,也不代表以后永远没有。一个人命数如何,不是靠谁生,生下来是不是荣耀,而是成长过程中遇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有何机遇……上天有平衡之责,最终结果如何,端看个人能力。”
    太康帝对此非常有同感。
    他生下来什么都没有,亲爹不是皇上,只是个将军,上头还有哥哥,可他自己努力,一路苦心经营,娶到了宇文公主,头胎就让宇文公主生了儿子,儿子成太孙,他顺理成章打败所有人,成了如今的太康帝。
    命运最后如何,可不就是看个人能力,看路上机遇?
    越王也眼神颇亮。崔俣这是对他表忠心啊!他生母只是贵妃,再得父母宠爱,再得朝臣属意,甚至宫外开了府也能住在宫里,仍然是王爷,不是太子,底气不足。
    可这是会变的……他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只有杨暄知道,这些话,崔俣其实也有意说与自己。
    别人看重的,未必是他喜欢的,他在意的,别人许瞧不上眼。那些幼年苦楚,那些过往生死经历,上天都会补偿他……谁的路有他险,谁的机遇有他多,谁又能有幸,得到了这只兔子!
    一切看实力,早早晚晚,他会站到那个位置,给身边人最大的荣耀与骄傲!
    “如此,在下告辞。”所有话说完,崔俣行礼告退。
    太康帝点头:“高公公,替朕送送崔小友,顺便问问崔小友住哪儿,回头你收拾些东西赏过去。”
    “是——”
    高公公送崔俣出门,杨暄跟着。直到这时,越王才第一次注意到,崔俣身后跟着的这个大个子,他见过,正是王家秋宴那一位。
    还是那样,不注意时看不到,一旦看到,就觉得这人气质不俗,相当乍眼。
    哪怕戴着面具。
    可又一想,崔俣是高人,高人身边的侍者,能一般么?
    越王笑笑,便又放下了心。
    ……
    高公公替皇上送人,也不会送太远,顶多送到楼下。崔俣微笑着请其止步,带着杨暄从容离开。
    一直走出很远,走到略偏僻的街巷,杨暄才一把攥住崔俣手腕,将他拽到无人巷道,另一只手垫在他背后生怕他撞疼,目光极其幽深的注视着他:“你最后不必特意安慰我的……”
    崔俣笑眯眯看他:“我没有建议皇上召太子回宫,你难道很高兴?”
    杨暄摇摇头:“你建议了也没用,他不会听,许还会迁怒于你。”
    “我们阿暄就是聪明!”
    崔俣灿烂笑意在前,柔润清朗声音过耳,还是在夸他!
    杨暄用了很大力气,才忍住不把崔俣按到墙上狠亲,只扣在崔俣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一来,我说什么,那俩人未必听,二来,我自己做有计划,不用乞求他们,也能谋事成功,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要跟他们对着来?呵,想给我下套,也得看看这套系的稳不稳牢不牢,随便一句话就想困住我,越王是不是觉得全天下都是傻瓜?”
    崔俣同杨暄分析:“……太子回宫这道旨,我不说下好,也不说不下好,之后结果如何,都是他们自己造成,与我何干?让他们信我,回头有事了又来寻我,我还能探到更多东西,助你更顺利——岂不更好?”
    “我猜你会不高兴,还想着给你讲讲厚黑‘假寐经’或藏诀,没想到你挺想的开……乖阿暄,今天表现非常不错,放心,我定会早日让你归朝的!”
    崔俣用宠小孩的态度同杨暄说话也就罢了,他还动了手!他手抚上杨暄的脸,轻轻拍了拍!
    杨暄哪还忍得住,立刻垂头下来,冲着崔俣的唇就——
    “啧啧。”崔俣手指抵住他的唇,往后推。
    差一点就亲到了!
    杨暄看着柔软红唇近在咫尺,又不得不顺着崔俣力道退后——他怕蛮力冲动会伤到崔俣。
    崔俣眼梢斜飞,蕴起一抹浅红,看过来的眼神简直带着勾子:“你想好要同我说什么了么?”
    想想同他说什么……
    这好像是崔俣第三次说这句话。
    杨暄皱眉。
    他以为这只是崔俣不想他接近的借口,难道真是的……想听他说什么?
    每每在这类似时候提这样要求,若他真的想到了,说出来,是不是崔俣就能让他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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