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俣:……你们真会玩。
    清了清嗓子,崔俣缓缓开口:“日前,我曾与太子有过交谈,突厥人阿史那呼云,肯定是要抓的,但此人奸猾成性,藏的太深,十分不好抓,只跟着手里信息一层层跟踪,不知要耗到哪时,万一中间再发生什么意外,于我大安来说,实不是好事。”
    “我便想了个方向,抓不到,就诱他出来。”
    他眼睫微垂,眸底似有粲光闪烁:“天泽寺礼佛会上,田贵妃份量不足,未能成功引出此人,可昌郡王……就不一定了。”
    崔枢当即抚掌:“妙啊!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何况是亲儿子,自己的骨血?昌郡王要是倒了大霉,那老匹夫一定坐不住!好侄儿,你说,想怎么搞!”
    崔俣微笑:“我本来正琢磨着找个契机,扩大深入,关三就过来送了……囤粮一事,可大可小,往大往重了闹腾,谁都扛不住。”
    房间静了一静。
    关三率先点头:“确有操作可能,只是……需得把太子殿下择出来。”
    这事不管怎么操作,离不开皇廷,离不开朝堂,为大局计,太子肯定不能卷进去。
    崔枢拍桌:“那就拱越郡王同昌郡王斗!这两兄弟早有嫌隙,虽被田贵妃暂时压了下去,可那把火,还是在的。”
    “若要越郡王扬起最大斗志,不遗余力把昌郡王往死里踩,需得给他增加点勇气。”项令指尖在茶杯沿上轻转,修长眼睛微眯,眼底一抹瑰色触目惊心,“比如,两兄弟现在都是郡王,若昌郡王先起来了……”
    崔枢打个了响指,眼眸晶亮:“让田贵妃感觉昌郡王情势不对,帮着昌郡王恢复王爵,还要让越郡王眼睁睁看着!”
    根本不用多想,就能脑补出一场宫廷倾轧大戏!
    崔俣眯着眼,眸光幽深:“除此之外,我还有个建议,这粮税不分家……目前朝中势力,支持太子的已然不少,但这户部,却立场不明,偏它又足够关键。这一场,咱们能不能搭上顺风车,降一降户部?”
    项令崔枢关三齐齐看向崔俣,目光不乏惊艳,还真是胆大敢想!
    细细一思,也不是不可行。
    房间安静良久,关三率先发声:“我能想到办法,找到人,把昌郡王购粮囤粮一事,与户部粮税挂上钩。”
    项令跟着思考:“等事情稍稍闹大,就悄悄提醒昌王,引他想到甩锅给户部……”
    “昌郡王被养傻了,不知道自己情况已经危险,只消把消息透给田贵妃……”崔枢磕着瓜子,嘴角笑意十分邪气,“不用咱们出力,田贵妃就能主动想办法,为儿子奔波操劳。咱们这位田贵妃,可是很有本事呢。”
    崔俣微笑:“如此,昌郡王势起,越郡王就有了理由攻击……”
    再加上一切都是在越郡王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解前后始末,他对田贵妃,对昌郡王的恨,肯定更深。
    杨暄身边的老太监史福很给力,目前发展出的力量已经不少,只要稍稍煽点风,点点火,这出戏,怎么可能不闹的大?
    届时他们再偏帮越王,哄着逼着太康帝对昌郡王冷了心,撸了爵,甚至关起来,再受点‘越王故意迫害’的罪,阿史那呼云还能坐得住?
    昌越两人拖户部下水,互相牵制,前期,户部做为角力工具,许还会得一二分注意,到了后头,那两兄弟往死了干架,谁还管户部?可户部被折腾的麻烦不小,没人管,就有了危机。
    此时,便该太子杨暄出场,干净利落的帮忙解决危机,顺便,也就得了户部青眼。
    效果再完美不过!
    崔俣与项令崔枢关三四人头碰头,个个眯着眼,勾着唇,一脸精明狡黠,你一句,我一句,你一个建议,我一个点子,不多时,竟把这事来来回回捋了个通透,连细节都补充好了!
    三个臭皮匠,还能赛过诸葛亮呢,四个聪明人,想个谋局,简直不要太简单……
    事说完,散会,小叔叔都没留恋侄儿的美色,也没舍不得半海碗瓜子,嗯,只抓了一把放在荷包里,看都没看项令一眼,就飞出窗子,忙去了。
    崔俣项令:……
    关三微笑,还是他的可儿好。
    接下来,大家离开,各忙各的,太子这头,由崔俣上报沟通。
    没办法,现在太子太忙,谁见他都不方便,唯有崔俣,就算他不想见,太子也会忍不住,夜夜来爬床。
    ……
    不到十日,一桩趣闻就顺着漕运河道,南来北往的客商,传了开来。
    主角是一个小寡妇。
    小寡妇削肩莲足,杨柳细腰堪堪一握,眉梢眼角俱是风情,十分勾人。
    这小寡妇原先不是寡妇,九月里新死了男人,男人来头不算大,姓高名平,在平头百姓里却算个官,是武阳郡下青阳县仓吏,别的不管,只管收税粮。
    这是个肥差,从中克扣点,拿点东西,做的小心点,别人根本不会知道。要想拿多点,发点财,也行,跟上司商量商量,大家对半,或者你几成我几成,一起发财,大多不会被拒绝。
    官场么,就是这个样子。
    这高平呢,跟别人不一样,他胆子大,吃多少都嫌不够。
    今年九月,武阳郡来了个手里不差钱的大粮商,要买粮。这粮商也懒不愿意发力气,从农户家里一家家收,就问高平,这县仓里的粮,卖不卖。
    赚钱的机会,高平怎么会说不卖?他不仅卖,还私里使了手段,让各家农户都把粮食送来,该交的税粮,交他那儿,多出来的,也卖在他那儿!
    他两边吃差价,给商粮的价报的高,给农户的价压的低,农户还不敢反抗,因为一说不愿意,他就翻了脸。不愿意,行啊!那这税粮,你交的不够啊!什么?交够了?大家都看着了?你问问,谁看着了?看着的那是等的久,粮交不顺,想看热闹呢。你再问问,谁看到了?怎么样,没有吧。我这本子上可记的清清楚楚,你这税粮不够,一颗都没交呢,来吧,交吧。哦,你改主意了啊,想卖?行啊!我看看……唉呀对不住,刚刚看花眼了,你这税粮啊,确实已经交啦!
    就这样,高平里里外外吃差价,赚了个肚圆。这些日子里,他美貌妩媚的媳妇高李氏,都跟着买了一堆衣料子,手镯子,吃的用的,什么贵买什么。
    那不差钱的大商人躺着把任务完成了,走前,请高平吃饭,给抽辛苦费。
    去的是一间花楼,红牌妓子伺候着,俩人玩的特别好,酒喝的也多,第二天出来时,高平还走不了直线,一个不注意,脚一滑,跌进河里,摔死了。
    按理这事是高平倒霉,但他媳妇高李氏有心眼,会闹,借着高平的死大做文章,非要仵作给验尸,说是他杀,谋财害命,杀人灭口。那不差钱的富商没办法,赔了一大笔银子,把这事给抹平了。
    照一般情况,这事到这算完了。高李氏这寡妇也没再闹,想着怎么打扮自己,勾搭别的男人再嫁。可不知怎么的,这高李氏突然开窍了,她觉得以她这身段,这长相,委屈找个平头百姓太可惜,小官小吏她也看不上,可想要嫁官吧,哪怕是做个小妾,也没这方面人脉关系。
    不知道从哪得了灵感,催生了主意,她把高平的死又翻出来了,开始写状子告状。她告状,不关心结果,也不关心申没申冤,这堂官要是长的好看,她就缠着腻着,各种造做,各种勾引,试图勾的人家纳了她,这堂官要是长的不好看,还老,她转头就走,连状都不告了。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铩羽,小寡妇这状,已经告到洛阳来了。
    你说拦,拦也不拦不住啊,咱们大安律法是讲道理的,人家要告状,你总不能让告,人家不满意结果,越级上告,有规矩管着,顶多打几鞭,可小寡妇横了心,挨了鞭子也要告,你有什么办法?只有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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