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咳嗽声从玄关到了院子,接着,就是汽车的发动声。那个医生居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院子。
    只剩下剩余的众人目瞪口呆地站在走廊里。许久之后,黄裙女孩才发出发抖的声音:他是什么意思?他说这座房子,不是我们该来的地?还有,他说
    黄裙女孩说着,牙齿开始打架,她颤巍巍地看向室内的向:他说小雪不是这家的孩子?她甚至不是神社主人的后代?
    夜风里,窗外的夜樱簌簌摇摆着,像是对这群人无声的嘲笑。
    众人又坐回了白裙女孩所在的和室里。她闭着眼,神情安详,脸颊上居然还泛着红晕。但没有一个人会为她状态的好转而感到喜悦。
    他们已经沉浸在了极度的茫然与恐惧中。
    首当其冲的则是同样来自如月镇的老好人,和直到这时才被人从二楼拽下来的蓝裙女孩。蓝裙女孩发着抖,老好人则脸色苍白,急忙解释道:我们家当初在我十岁时就搬走了,我只记得神社家的孩子是个女儿没错,也的确姓村上,但其他的而且这栋房子,不也是小雪说,他们一家在五年前买的吗,我真的
    而且当初也是她一个月前先出现在社团的群里,然后惊喜地说咱们是同乡的吗不是你把她拉进群里来的吗?社长?老好人看向红裙女孩,急切地道,你说她是我们同高中的同学,和我们一个年级,把她拉进了群里。然后,她才说了自己的家乡,说自己是神社的女儿,我和青子才发现她是我们的同乡
    是啊!!黄裙女孩也缓过神来道,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她是哪个班的?
    面对众人的质疑,红裙女孩结结巴巴地道:当初,也是她一个月前先加的我,说是我们同年级的同学,对灵异感兴趣,听说我们要组织毕业旅行怎么,你们都不认识她吗?
    不记得有在年级里见过她。
    f班的吗?f班在另一栋楼
    f班的人我都认识,根本没有叫村上雪的女孩!
    你们
    我们
    她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她不是我们年级的同学吗?所以原来我们所有人,在这个暑假之前,都不认识她吗?
    如果她不是村上雪,也不是我们的同学,带我们来这里的东西到底是谁?
    别问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蓝裙女孩则发着抖,始终沉默不语。红裙女孩闻言急急道:土间隆先生为什么这么生气?他还说,不要在这里搞无聊的恶作剧
    恐怕就是这个吧。
    栗发的青年出现在房间之中。
    他像是刚从门外回来,裤管上还带着因在雨水中行走,而被沾湿的水迹。他举着手中的牌子道:就是这个。
    写着村上两个字的,放在门口标明主人身份的卡槽里的白牌。
    我刚刚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在那张白牌下,还有一张牌。楚天舒耸耸肩道,而它上面写着的姓氏是
    藤村。
    他吐出了这两个字来。霎时间,老好人的脸一白。
    藤村?
    其余众人全然无法理解他是因何而露出这般恐惧的神情。许久之后,他们才听见蓝裙女孩的声音:藤村
    藤村,是当年守在这座里,第一个建议将军开始食人的参谋。也是他最开始,将家里的老人妇女、乃至孩子们推出来,当做食物
    众人于是纷纷看向了蓝裙女孩。林槐靠在柱子上,眯着眼看她。健身男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他冲向蓝裙女孩,抓起她的衣领道:你知道什么的吧?你肯定知道什么的吧?这一路上,你的表现都奇奇怪怪的,你到底藏着什么,赶紧说出来!
    健身男!
    除去黄裙女孩在阻止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动作,而是冷漠地看着健身男掐住蓝裙女孩的脖子。蓝裙女孩被他掐着脖子,断断续续嗫嚅道:我父母告诉过我,只要离开了这里,就再也不要回来。可你们一定要来,我没办法,我我就知道,我根本没办法从这里逃出来的任何外乡人只要来了,就没办法离开这座小镇
    她的身体开始抽搐,像是有类似羊癫疯的病在发作,有白沫从她的嘴角涌出。老好人见状惊叫一声,连忙和黄裙女孩一起上去,要把蓝裙女孩从他的手里救下来。
    那些鬼物们,它们好饿啊,那是几千年的饿蓝裙女孩在健身男的手里,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几千年了,他们都没有吃饱,我们是送回给他们的食物
    终于,她昏了过去。
    黄裙女孩把蓝裙女孩从健身男的手里抱了下来,并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健身男捂着脸颊,颓丧地倒在地上。老好人俯下身,安慰着两个女孩。
    场面一时间极度混乱。
    林槐默默地退出了这个房间,走到靠外的走廊上。
    你怎么看?楚天舒问他。
    不作死就不会死。林槐耸耸肩道。
    他抬头,看见屋檐上挂着的东西,道:这是什么晴天娃娃?
    嗯。楚天舒坐在他身边道,白天时两个姑娘挂上去的,她们说,挂上这个娃娃,能够祈祷天晴。
    晴天娃娃悬在空中,无声地转动着。林槐盯了它一会儿,打起了哈欠。
    终于,室内的所有人终于达成了短暂的一致。
    如今躺在这里,却无人知道其真实姓名的白裙女孩,已经从他们关心的朋友,变成了一个仿佛时刻都会爆炸的烫手山芋。他们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何要冒充村上雪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是为何要带着他们回到如月镇来,但他们唯一知道的,却是
    如今他们,谁都不想靠近她。
    他们恐惧着这个女孩。
    原本几人打算轮为她守夜,可如今,谁也不敢这么做了要知道,如今她手上的正字已经只剩了一笔。而那一笔,看起来也会在今夜过去后彻底消失。他们无比确信,会有鬼物在那一笔正字消失时到来,然后杀死这个女孩。
    谁也不想留在这里去抵抗可能到来的鬼物。毕竟,鬼物可没有人类拥有的理智与情绪,它们所具有的只有杀戮的意愿。谁能保证当鬼物来袭时,同在这里的他们不会受到牵连?
    没人敢冒这个风险。
    风大雨急,如今是深夜,而他们除了这栋房子暂时也无处可去。红裙女孩建议众人明天就在镇上购买汽油,然后将汽车开出这座小镇或许只要离开这座小镇,一切都会好起来,而他们身上那些古怪的红色正字,也会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消失掉。
    至少如今,他们都是这样想着的。
    其中最急切的便是健身男。在所有人之中,他身上的正字笔画是最少的。在经过了两天后,他身上的正字只剩下了一笔半,等到明天,就只剩下一笔。如果不在明天之内逃离这座小镇,等待他的结局可想而知。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今天晚上就离开这座小镇。但红裙女孩把他安抚了下来。
    如今没有汽油,你要跑着回去吗?红裙女孩这样说,而且现在是晚上,出去找汽油太不安全了。如果你自己愿意现在出去找汽油,我也不会拦你!
    她这样一说,健身男便败下阵来了。他坐在墙脚,不停地咒骂着。
    几个人把床单被褥都搬到了远离白裙女孩的、位于她所在的房间的对角线的房间里。老好人顺手将林槐和楚天舒的床榻也搬了过来。胖子为了活跃沉重的气氛,呵呵一笑道:等明天开车出去,我们去坐飞机,到北海道去,到四国去,我就不信了,这里的女鬼还能跋山涉水,跑到那么远的地去!
    是啊是啊。红裙女孩也努力安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惠子你去的护照还没有过期吧?到时候你就买张最快的机票,坐飞机到去。我就不信了,难道那些鬼物还能爬到太平洋上来杀死你?
    黄裙女孩却完全没有在听他们的谈话,她只担忧地看着蓝裙女孩,小声地和她说话。
    众人在努力地欢声笑语着。而林槐却已经从房间里离开,抵达了白裙女孩所在的房间。
    他看着床榻上的女孩,脸色晦涩。
    第379章 第一个死者
    窗外雨还在下,走廊里,几个晴天娃娃在风中轻轻摇摆着。林槐盘着腿,坐在了白裙女孩的身边。
    楚天舒从冰箱里拿了一罐肥宅水,递给他。
    林槐将冰凉的可乐罐放在手中,却没有打开。他双眼盯着白裙女孩露在被子外的手掌,道:最后的一笔马上就要消散了。
    可能就在今天晚上了。等太阳升起来,她就会走向死亡。楚天舒耸耸肩道。
    林槐看向院子外,即使他已经能感觉到那个女孩身上鬼气森森、生机微弱,却也想不明白标记女孩的那些鬼物的攻击式。甚至,越是濒临死亡,白裙女孩的面色却越发红润,脸上甚至还带着如同进入美梦般的甜美笑容。
    院子外,夜风怒号,鬼影幢幢。
    我想知道鬼什么时候来。林槐突然道,我倒要看看她会以什么样的式被夺取生命。
    即使是林槐,也不能看透所有鬼物、尤其是恶鬼系鬼物的杀人式。而且,这个高级场副本里的诅咒既然能在他的身上留下诅咒的痕迹,它的能力必然在他之上。
    是高于煞的存在。
    又或者,这份诅咒由这一整个镇子的怨气组成。院子里鬼物无数,且被滋养了数千年。或许这团怨气已经不止是煞,而是邪魔。
    而林槐想,或许在知道女孩的死法后,便能了解到鬼物杀人的规律。
    他盘腿坐在那里,身后的纸门却被拉开了。
    小林君,还有楚君,老好人小声道,你们一定要留在这里吗?她
    他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白裙女孩,尽管神情中还带着恐惧,但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几分关心。林槐没有回头,楚天舒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回去吧。
    可到时候会有鬼来啊!你们不怕
    老好人嘀咕了几句,最终还是回到了众人抱团的房间中。林槐依旧坐在白裙女孩的身边,等待鬼物的到来。
    滴答。
    滴答。
    屋外的雨还在下,晴天娃娃摇摆着。
    林槐再度睁开眼,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凌晨四点,外面的天还黑着,不过最多再过一个多小时,天边便会有蒙蒙的亮袭来。
    可他在这里等了一夜,就连楚天舒也在他身边抱着手打瞌睡,却没有任何鬼物的到来。
    它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林槐看向白裙女孩,白裙女孩依旧躺在被窝里,只有一只手、和她的脑袋露出被褥。那只手上的最后一笔,已经淡到几乎要消失了。
    只剩下最多一个小时了。
    如果笔画消失的时间,便是女孩死亡的时间,那么林槐有信心等到那一刻,并捉住那只企图对女孩下手的鬼魅。
    然而
    越发不详的预感涌上林槐的心头。他伸手推醒楚天舒:喂
    嗯嗯?嗯嗯嗯?楚天舒从梦里醒来。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
    林槐开了这个口,却又想不出来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他阴着脸想了半天,最终用手狠狠敲了一下楚天舒的脑袋。
    楚天舒:???
    林槐憋住一声哼,又坐回去了。
    他始终盯着被褥里的女孩,同时,盯着自己的手表。分针一分一分地划过,女孩手中的笔画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那一刻,林槐突然如同明白了什么一般,坐了起来!
    他冲向白裙女孩,伸手一把掀开了她身上的被褥。女孩穿着睡裙的身体,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她闭着眼,神色宁和安详,肌肤莹润,像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然后,林槐就抓住了她的肩膀,硬生生地将她的身体翻
    在翻动女孩的身体时,林槐听见了令人发麻的声音。
    那种声音就像是活生生地把一棵根系复杂、盘桓深扎在土壤里的植物,从地里扒了出来。
    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于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女孩的正面看起来毫无异常,可她的背部已经长出了密密麻麻如树根般的东西!
    那些东西由她身下的地板长出,穿过被褥,扎进了她的身体里,每一根,都只有鱼腥草般粗细,因此越发显得细密而恐怖。它们鼓胀着,像是在从女孩的身体内部吸取营养。
    而林槐也在此刻感觉到了手中重量的不对劲。
    他低头去看。
    白裙的女孩在他的怀里睁开了眼!!
    那双眼里空空茫茫,已经没有了眼珠,只有黑洞洞的眼眶。女孩咧开嘴,露出恶毒的笑容,而另一只手,则向着他的脖颈袭来
    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中。接着,女孩便如泄了气般地瘪了下去。
    的确是如泄了气般。
    林槐放开手,女孩的尸体于是便摔回了被褥里。她的身体由原本的丰盈瘪了下去,像是有无数的气体,终于从她的口中泄露了出来。
    留在被褥里的,只有一张空空的人皮。
    楚天舒手里的刀哐地一声落到了地上。他看向林槐,道:你没事吧?
    林槐摇摇头。
    他闻到甜而腥的香气,从庭院里传来。那种气味像是熟透了的花朵,又像是腐烂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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