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将顾宁扶到床边坐下,大红绣花的喜帕早被他的泪水浸染彻底,晕开了一大片水渍。
    顾宁一只手牢牢牵着她,另一只手伸进盖头下细细擦拭着脸上的泪珠。在妹妹面前他一向自持端庄,倒是第一次哭成这样,如今缓过神来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间屋子毕竟不是婚房,没有喜秤,顾明月只得用空着的那只手掀开红盖头。
    顾宁眼底带着淡淡的猩红,灰绿色的眸子浸透了水光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灼烧跳动着。他鲜少敷粉,如今妆红点墨的模样竟比耳畔的珍珠还要娇嫩洁白几分。
    “我们两个不能饮酒,合卺酒就用茶水代替。”顾明月取过矮凳上早已冷却的茶水,递给顾宁。
    顾宁双手捧过茶杯,大概冷静了许多,只垂眸望着杯中模糊的影子。
    顾明月并不催他,他现在能想通回婚房是最好,搞不懂新婚燕尔大半夜的究竟是要闹什么。这要是被捉奸在床,顾家的名声真就完蛋了。
    “前几日我去找父亲时同父亲说,我愿终身不嫁,侍奉在母父身边……”顾宁细白的指尖捏紧杯子。他神情不变,眼眶中的泪水却忽然再次聚集落下,几滴正落在茶水中泛起淡淡涟漪。
    “父亲说,他宁可没有生过我这个男儿,也不允许我成为母亲身上的污点……”顾宁的面色在红衣的映衬下显出几分苍白柔弱,他面朝着顾明月喃喃自语:“我真的是母亲的污点吗……”
    他与妹妹乃是骨肉至亲。为兄,本该端庄自持,恪守礼节。他却固执己见,罔顾人伦,屡次引诱亲妹,自毁名节行苟且之事,怎么不是母亲的污点呢?
    那时他也在想,父亲宁可不要他这个男儿,他何尝想要这般的母父?他与妹妹相依为命时,又有谁在乎过他?等他长大再将他扔出去罢了,倒不如从来只当没他这个人。
    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只在顾宁脑中一闪而过,便被他自己否决了。他该知足才是,母父至少从不在吃穿上薄待过他什么,生恩养恩无以为报,是他命苦福薄,看不透这世间的爱恨嗔痴。
    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顾明月沉默了半晌,见顾宁神情逐渐变得灰败,才心有不忍,抬起手轻轻拭去他面上的泪痕:“过往的事母亲断不会追究你,往后你且留在陆岳家中安生侍奉公公、妻主更无人会责怪你什么。”
    顾宁没听清顾明月在说些什么,只是一时贪恋于脸侧女人微凉的指尖,忍不住低头蹭了蹭。
    妹妹上次对他这般温柔是什么时候,他都记不清了。
    顾宁倾身将身子依在顾明月身上,幻想她还如同小时候那般与自己相依相偎。
    “哥哥都听你的。”他的声音意外的平静,眼中带着婉约的笑意,举起手中的杯子:“该喝合衾酒了。”
    顾宁饮下冰凉发苦的茶水,将一切抛诸脑后,只全心全意享这片刻的温存。
    他紧靠在顾明月身上,小心地去握顾明月的手,细长的指尖钩子一般在她手心轻扫。
    朦胧夜色中,一身艳丽红衣的男人低眉垂首,薄面含情,给原本端丽清秀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撩人春色。
    屋外的烛火照得顾明月平白有些不自在,顾宁又似在暗暗撩拨她。
    顾明月忍住想要避开的冲动握紧顾宁的手,她起身放下床帘,将透进屋子的亮光彻底隔绝在床榻之外。
    反正也看不见脸,就当,就当是别人好了。
    她眼前只看得到一个漆黑的影子。顾明月凭借着记忆摸索着去解顾宁的衣裳。
    顾宁先是有些慌乱,自他长大腰这样敏感的部位还从未被女人碰触过。他整个人都僵了一瞬,唯有胸膛轻微起伏着,心似乎都随着妹妹的指尖去了。
    男人面色浮上些红晕,只木讷地坐着,只是许久,顾明月却还是连革带都没有解开。
    掩着床帘,床榻内黑灯瞎火的,她什么也看不清。
    顾宁见她扯着自己的革带研究半晌不得要领,只得取下头上沉重的金钗翟冠搁置在一旁,轻握着顾明月的手放在腰间的带扣上,几下便卸下了。
    “我来吧。”他上前去解顾明月的衣裳,便是看不见,也觉得得心应手,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帮她褪衣了。
    可一想起一会儿要做的事,顾宁也禁不住手抖。
    许是看不见顾宁的面容,顾明月渐渐自在了许多,鼻尖轻嗅着男人身上夹杂着檀香的甜腻脂粉气。
    顾宁很少敷粉,这香味倒是少见。其实,哥哥也不过是个男人,男人都差不多。
    “……”
    “……什么?”顾宁声音太轻了,顾明月只听到极快的一声低语从耳侧划过,却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顾宁将卸下的衣物搁在一旁,紧搂着顾明月的腰,将脑袋凑到她耳侧,一字一顿,极小声极小声地唤了声:
    “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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