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痛苦的嚎叫声传进耳朵,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其他人急促地话语声,似乎外面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蒙绕赤龙本能地从水里窜出来,可一出水发觉没有可换衣物,原来那身衣服,不只是给汗湿透了,现在连水也沾上了,根本没法穿。
    他光着身子站在门边听了一会,杂乱的声音很快平息下来,只有一个痛苦的**声在隐约传来,还可以听见雷木的说话声。
    这使他放下心来,觉得应该是什么人发生了意外,应该问题不大。这样想着又窜回水池里,继续洗澡。
    没多久,门被人推开。随着神识提高,那人还没靠近门,他已经感觉到了,是雷月给他送衣服来了。
    他在水里转过身,见雷月捧着一套蓝色袍子,还有内衣、鞋子之类物品,同时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兽皮包,出现在水池子边。
    见到他在水池子里看着自己,便笑道:“赤龙,今天水还行吗?要不要我给你搓背?”
    他连忙道:“雷阿叔,不用搓背,这水挺好的。”
    雷月也没强求,只是将手上衣物,还有那个兽皮包放在旁边木条凳上。“这里你换洗的衣服,这包里是另外几套衣服,我也给你放这了,等会你带回去给他们分分。”
    蒙绕赤龙知道说的他们,应该是蒙绕铁鹰几个人,便笑着道了谢。
    而雷月也没客气,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道:“你洗好了到前面吃饭,少爷应该准备好了。我还有点事,就出去了。”说着就要离开。
    其实刚才那声痛叫,使他有些好奇,因为那声音听着有点熟悉,似乎在那里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可那样的惨叫声,他听得出是在剧烈疼痛之下发出的。
    “雷阿叔,等一下,刚才是怎么回事?难道府上有人生病?凭我师父的手段治不好?”
    “呵,是你救回来的卡迪达尔。刚才他把自己头上的角割了,说是要做个真正的巫族国人。”雷月这样说。
    只是在语气里有着几分敬佩,因为有勇气在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在巫族人看来,都应该是勇士,一般的人不会有这样的勇气与决心。
    蒙绕赤龙沉默了一会,道:“雷阿叔,你等会带我去看看他吧。”
    雷月提起卡迪达尔这个名字时,蒙绕赤龙心里不平静了。这人他昨晚救下来后,扔给师父,就再没有想起这个人,当时只是为了赌气,才救下这个人,要不是雷月提起,可能已经将这个人忘记了。
    现在这人将端正王朝人的标记,头上的角割掉,那要多大的勇气与决心?可这一切,只是为了要做巫族人。
    这使他有些动容,觉得此人是多么的渴望成为巫族人,个人意志力是多么强大,这打动了他,使他重视起这件事,觉得应该去看看他,怎么说这人也是自己救下来的,关心与照顾好这个人也是自己的责任。
    他没有泡澡的心情,胡乱洗了一下,穿好衣鞋后,将金色盔甲与那兽皮包全收进储物袋,穿了一身布衣,跟在雷月身后,直奔卡迪达尔住的地方。
    一进门,见卡迪达尔躺在一张床上,身上跟头上都缠着绷带,绷带边沿有些药物露出来。
    让他惊奇的是卡迪达尔似乎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个胖子,而是变成一个瘦子,好像身体里原来存储的都是气,给人放空了一样。要不是知道这人是卡迪尔,在路上见到,只怕都认不出来。
    卡迪达尔躺在床上,哼哼着,但哼哼声明显压制了,强忍着不叫出声来,可见身上还在疼痛。
    床边站着雷木,愁眉苦脸地看着卡迪达尔,还有两位女仆候着。
    “你是何苦呢?身上的伤没好,还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子,只怕你的伤要好得慢些。”
    “没事,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要死就死彻底,我跟端正王朝没有任何关系,那东西必须去掉,那是我的耻辱。现在我跟巫族人没什么两样,只可惜阿妈看不见了,阿妈一直希望我是个巫族人。”卡迪达尔有些生硬地说。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卡迪达尔,慢慢地道:“一个人什么样子,跟外表没关系,要看有没有一颗心,是不是想成为真正的人。”说这话时,他指了下自己的胸。
    卡迪达尔看了他一会,道:“听雷先生说,是你救了我?”
    “我没救你,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我只是完成自己的承诺。”
    卡迪达尔沉默了一会。“在城门,我就信你是条汉子,你果然做到了,我现在仍然信你。你别问我为什么,直觉告诉我应该相信你。”
    “你的同伴都不在了,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不是我能掌控的。但我希望你能活着,也许活着你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他说出这段话,觉得有些羞愧,他并没有完成自己的承诺。
    “我知道,这事不怪你。对我而言,你做到了,所以这条命是你的,从现在起,我是你的仆人。我有一颗想成为巫族人的心,只求你把我当成真正的巫族人。”
    他心里一动,盯着卡迪达尔道:“你这么想做巫族人?难道不记恨城守大人的欺骗?”
    卡迪达尔重重地吐了口气,慢慢地道:“要说不恨,那是假的。可我们是敌对关系,他这样做无可厚非,何况卡迪达尔已经死了,世上没有这个人了。现在只有一个新生的人,跟你们一样仇恨端正王朝。”
    听了这番解释与表白,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眼前这个人真的跟端正王朝没关系,而且无比地热爱巫族国。他心里本能的对这人已没有仇恨,反而有几分好感,只是要将这人当成兄弟,可能还要有个过程。
    感情让他相信卡迪达尔刚才的话,可理智却在告诉他,此人是端正王朝人的事实。所以心里有些不安,也有些烦躁,寨子被端正王朝人屠杀的族人,也一个个从他面前走过。
    他也沉默了一会,才艰难地道:“我是山里的孩子,只想做个普通山民,可端正王朝人剥夺了我这个权力,现在我只是个士卒,所以我不需要仆人,只要兄弟,真正的兄弟,我们一起快乐,一起愤怒,一起并肩战斗,一起体验生死,你懂吗?”
    他本想拒绝卡迪达尔要跟着他的意图,可看着那张渴望的脸,他不知如何把意思说明白。
    “我懂,我跟你一样,希望有个家,过段平静的日子。为了这个愿望,我把名字改了,叫蒙绕残狼,对,就叫蒙绕残狼,我要象条孤独的狼,咬死端正王朝人,发泄我胸中的恨。”卡迪达尔说这话,显得很坚定。
    “不行,巫族国相同的名字,代表着相同的血缘。你不是蒙绕族人,不能叫蒙绕。而且蒙绕是古老的家族,有着高贵的血液,这是个神圣的姓氏,代表着曾经的辉煌。”雷月在一旁大声地道。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血统,所以才姓雷,在这方面也想得多些。不过他可以肯定自己是巫族人,可眼前这人不是,只有一半的巫族血统。
    蒙绕赤龙愣了一下,道:“你怎么想起来叫这名字,你可以用你母亲的姓氏,将来也有机会回到那个家族。”
    卡迪达尔平静地道:“你认为象我这样的人,谁会收留我,只要离开你,就是死。所以我要姓蒙绕,只有你承认我,我才能活下去,不然也浪费了你的一片好心。”
    他有点愤怒,觉得卡迪达尔在逼自己。可静下心一想,事实确实如此,一个端正王朝人,在巫族国是无路可走的。他这个救人的人,都想杀这个端正王朝人,何况其他人?这跟巫力高低没关系,是一个民族的仇恨。
    所以就算卡迪达尔能回到他母亲的家族,只怕人家也不会认,还有可能会杀了他。因为龙奇风那句让他愤怒的话,现在想起来却让人寒心。
    巫族国是纯洁的,就算被端正王朝抓住的巫族人,放回来,我一样会杀,他们已经被端正王朝人玷污了,不是真正的巫族人。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思想?他也相信巫族国有这样思想的人,不只是龙奇风一个。如果将这卡迪达尔放出去,他是一个没有活路的,怕是有千千万万的人要杀他。
    他又沉默了一会。“你想活下来的愿望很强烈,我也承认你说的是对的。可为什么?因为我救了你,说了几句同情的话,你就可以背叛一个国家?并且自愿用我们的姓氏?”
    卡迪达尔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恨恨地说:“我不是端正王朝人,那不是我的国家。他们没承认我是那个国家的人,我也不承认是那个国家的人,所以我没有背叛,我现在只是回归我承认的国家,想使自己有个真正的家。”
    他喘了口粗气,声音沉重起来。“你知道吗?在那个国家,我所谓的阿爸,当着我的面,活活打死了爱我的阿妈,因为我们是奴隶。奴隶你知道吗?那个国家会奴役自己的子民?你说我是那个国家的人吗?阿妈为了护住我,不让他暴打,要不是阿妈,被打死的是我。阿妈是世上唯一爱我的人,我七岁就失去了这种爱。那个凶手打死阿妈,如同打死一条狗,什么事也没有,你说我是那个国家的人吗?”他最后的声音吼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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