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絳染一下床,才真正发现里面的陈设是那样的雅緻,桌椅雕工精緻却不过度,墙面掛着几幅名家的画作,其馀全被顶樑的书架给取代。
    藏书的海量叫人咋舌,从资治通鑑、兵法、史记到医疗、治水、商业、农耕的书皆有,本本都分门别类归类清楚,看得出来书房的主人,相当的勤学。
    「戚大夫,是否有其他需要?」总管太监面对戚絳染的丑顏没有一丝的动摇,保持该有的礼貌问道。
    对于总管太监的平常心对待,让戚絳染感到心暖。
    要她麻烦这样的人,实在太难,加上她本就四处为家惯了,这样的房间对她来说已是极好的了,哪还有其他的要求呢。
    况且她不过是这间房间里的过客,待书房的主人身子一好,这里自然便无她的容身之要了。
    于是她摇摇头,「不用,这般便好。」
    「若有其它需要,同门外的护卫交代一声便可。」
    戚絳染客气的点头,便目送总管太监离开。
    总管太监一离开,她才舒了口气,软坐在床沿上,将总管太监拿来的药箱打开,细细检查着里面所有的药品与针,就怕又有人下了坏手。
    果然,这次来者依然下了手。
    她只能默默的将她的器具全部消毒过,并把所有认为有问题的药品通通处理掉。
    待她重新配置好,已到深夜了。
    人很累,但她依然在睡前去号过寒骑渊的脉,并开了药让他服下,她才回到房内。
    为防药箱再被人动手脚,这次她直接将药箱放于床内,与她同枕共眠。
    褪去外袍,脱下鞋,解去足衣,露出唯一皮肤完好的娇巧双足。
    拉过被子将自己有些发冷的身子裹上,嗅着浸染着墨香的被子,她本以为自己会在这闻起来沁心,却令人精神紧绷的香气中难以入睡,谁知,双眼才闭上,不消半刻她便沉沉睡去,睡得踏实香甜。
    她却不知自己这样的毫无防备,引来了有心人士的窥探。
    梳洗完并吃了些薄粥,恢復了些体力的寒骑渊,在自己贴身随侍的搀扶下,进入了自己的书房内。
    掀开床幔,坐上随侍搬来的圆凳,望着戚絳染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个茧,如虾般地瑟缩睡着,只露出眼鼻,表情是那样的沉静,但黯然的眼袋却透出深沉的疲惫。
    眼前这个女人对于自己是那样的陌生,但他却又觉得自己与她有股无法言语的熟悉,就像是他们曾经以某种方式渗透过彼此的心灵,甚至于……身体般,那样能叫他无法不对她感到好奇与……在乎。
    突然想起他刚入浴时,发现自己龙茎上的血痕,本以为是放血时残留下来的血跡,可清洗后发现却只发现陈旧的伤痕,并未见新增的伤痕。
    血跡的来歷,与她话语间的闪烁,能不叫他好奇吗?
    她会与对他下毒之人有关吗?
    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她是无辜的。
    无辜吗?
    这时睡梦中的戚絳染因不惯头下玉枕的坚硬,无意识地挪了挪头,但因摆脱不了头下玉枕的坚硬,乾脆将玉枕从头下拉出,本能地往床外推,让寒骑渊接个正着。
    而后拉过棉被一角当枕,蹭了蹭,终于满意头下的舒适,满足地露出娇憨的笑。
    这笑让寒骑渊的心头猛然一震,因是那样地迷醉着他的眼,竟让他无法将双眼从她那残缺的笑顏中移走,明明她的面貌是那样的骇人,但他竟觉得这一刻的她是迷人的。
    迷人到……让他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佔有慾。
    他将扰戚絳染清梦的玉枕交与随侍,并扬手命他离去。
    因他那难解的佔有慾,竟让他不想与自己的随侍分享眼前这女人的娇态,虽他对自己突然冒出的佔有慾感到莫名,但他还是不后悔自己这样的决定,因他隐隐鬱结着的心情确实好上了几分。
    凝视着横贯在她脸上的骇人疤痕,他不知过往她经歷了什么,但他看得出来隐藏在其中的痛苦是那样的深,不然她便不会在自己说出恐惧她的外表的话语后,露出受伤的神情。
    就他刚才又追问了下随侍,才知她今年已二十有四了,整整大他六岁有馀。
    虽由完整的皮肤上拼凑出的她,看来不过与他同龄,但眼里的世故与沉稳还是透露出她那年龄该有的成熟。
    「你真的仅靠自身的血救了我吗?还是……藏着其它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他喃喃地低问着。
    只是沉睡中的女人,却依然沉睡着,无法回答他半分。
    当他起身想走时,本沉睡着的戚絳染突然一个翻身,随着她的翻身,松了掩盖住她唇瓣的被子,露出一小角破损的伤痕,与依然有些肿胀的唇瓣。
    看着那薄巧的唇瓣,他的唇竟涌起一股令他感到熟悉的酥麻,彷彿……自己曾造访过一般。
    手不受控制地想抚摸向那带着诱惑的唇,却在要碰到前,戚絳染又将整条被子将自己牢牢裹住,如已做好茧的蛹般,不留一丝窥探的空间给寒骑渊。
    让寒骑渊的手凝于空中,使他的眼里留下了更深的疑惑。
    沉下眼,思考着他清醒前可能发生的一切。
    这次的治疗,他母后除了基本的询问外,其它的话皆未多问一句,甚至连质疑都未有。
    过往每次的治疗,她皆插手干涉,导致每个医者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对她……却是全然的信任。
    以他母后的凌厉作风,要她全然放下主导权,让他人掌控全场,实在不可能。
    使他母后不敢擅动的原因不外乎有二,一是她魔医弟子的身份,世上无人敢伤其魔医徒弟寒毛半根,因那便是跟整个魔医体系做对,跟自寻死路没两样。
    二,便是走投无路下的破釜沉舟。
    显然他父皇那边恐以动摇了废除他这储君一位的念头,毕竟有着一身难医诡毒的后继者,对于整个国家与祖宗基业来说,是何等不稳定的危险。
    冒险不是他保守的父皇会做的事。
    只是此女真是魔医的嫡传弟子,还是揣着恶意的细作?
    这层怀疑他母后相信早以思考过,只是随着他毒发的频率越趋紧张,导致她已然无暇判断来歷与真偽了吧!
    毕竟早已无人能解其邪毒,为了保住他的储君之位,他母后恐只能放手一搏,毕竟自他一出世,他母后便一心想将他推上皇位,因身后还有个挟着小他十岁的皇弟的嫻贵妃正虎视眈眈着。
    他这毒,恐与她有关,只是她藏得太深,加上又受他父皇的宠幸,其中的包庇更是不用说了。
    她会是嫻贵妃的人?还是真是魔医的嫡传弟子?
    忽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涌上。
    过不久他清醒的消息应会传遍整个皇宫,在此之前他必须好好养精蓄锐,才好面对这紧追不放的杀机,还有眼前这个敌友皆不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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