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赶忙跳开:怕不是菜酸溜溜的,人还酸溜溜的咧。
    郑江停看着铺子的生意趋于稳定,每日的收入也是实打实的,人手也使的开,考虑到现在盖饭很好卖,但是主菜花样就有些少了,他想推出新的大菜。
    前两日他听贾四爷说正街上开了一家古董羹店,生意很是火爆,饭馆儿打烊后他去正街打探了一番,是家大馆子,可有他们铺子三个那么大,他在门口看了几眼,有人的客桌上都置放着一个锅炉,食客在里头夹菜吃。
    他恍然大悟,什么古董羹,其实就是火锅。这年代里没有辣椒,火锅都是清汤的,其实选择性并不多,但是客人却不少,说明还是有市场的。
    既然有市场,他也不能放弃赚钱的机会,于是寻思着用番茄熬锅底,做番茄酸汤锅,配套的菜式有鱼肉丸子,虾滑等特色菜,考虑到成本和人手,他每日就准备个四五桌的菜,吃的人少也不愁卖不出去囤积太多菜浪费了,人多就先到先得,还能吊住食客。
    做好了准备以后,他先试着让大家给客人推销。
    贾四爷时常来小饭馆儿里和美人小哥儿说些缙城里的新鲜事儿,顺道以老顾客的皮脸混些干果吃,听说饭馆儿里要上新菜还是古董羹,登时来了兴致,深知古董羹一人吃欠缺点意思,竟还叫了三两好友一起。
    有人捧场自然是好的,郑江停准备了浓浓的西红柿汤锅,废了大功夫把鱼去刺做成丸子,又把买的鲜虾做成虾滑,配上自制咸香适口的油碟,全然不熟大饭馆的排场。
    这是什么滑来着?太香了!
    贾四爷闻着浓香的番茄锅忍不住先夹了一颗熟透而浮起来的虾滑尝鲜,放进嘴里还真是鲜,咬着很有弹性,就像是活的小虾在嘴里窜一样,他不顾烫嘴,硬是给吞了下去。
    另外几人见他的态势,连忙也夹着虾滑吃,一时间整桌子人赞不绝口,引得别桌的客人频频回头。
    再给来一份儿虾滑!
    邹筠笑的眼尾吊着眉毛,连忙去后厨做虾滑,炒菜她可能味道跟儿子的不一样,但是做出来的虾滑又未曾润味儿,没道理会不一样。一桌人吃着新鲜夸着饭馆儿,光虾滑就点了三份儿,最后一桌收了一钱有多的银子。
    贾四爷吃了个高兴,结账的时候掏钱眼都不眨一下,这些少爷老爷时常上大酒楼,一顿酒席的银子可能就是七八钱,甚至几两银子都有,一钱银子恐怕在人眼里就是打赏戏子的钱,郑江停实打实的收钱,没觉得敲了人竹杠。
    这虾滑和鱼丸都好吃,煮菜的汤汁儿跟别的饭馆儿也不一样,这趟可没白跑,过两日我还来吃。
    郑江停道:咱小饭馆儿古董羹菜量有个定数,不过只要四爷过来,虽时有菜。
    贾四爷朗声笑道:就数你会做生意。
    郑江停送人出去,在门口顿了一会儿,时下应当是又小有的忙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张赋拉着一脸跑回来,在门口就着急道:今儿拿去学堂那边的饭食有一半没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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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张赋按照平时送饭的点儿去码头,把饭分发后就要赶着去学堂那边,可谁知今儿来的货船比往日多,好些码头的汉子争着要买饭,生意来了当然是好事,但是每日送出去的饭食都是有定数的,一时间他也拿不出多的来。
    汉子们却不依,想要拿送去给学堂的饭食,黑娃寻着热闹过来起哄,大着舌头说什么卖个饭食还卖出优越感了,不是诚心做生意什么的,一时间场面混乱,他好说歹说才把客人劝了下来。
    码头的事情平息后,他火急火燎的赶到学堂去,因在码头耽搁了时间,去学堂就比平日就晚了些,点了饭食的书生等了好些时候,他一通赔不是,本以为读书之人明事理应当好说话,哪曾想明事理的不过是少数,正因是读书人,说话反而比码头上的汉子弯酸许多。
    几个书生围着他说教了好一通孔孟之道,四书五经,从守时说到了诚信,又从诚信说到了生意,个个摇头晃脑喋喋不休的说了不下一炷香的时辰,最后有书生说今日的饭食不收,权当是对他不守时的惩戒。
    他就是满身张嘴也说不过这些自诩满腹经纶的书生,吃了个哑巴亏,只能苦着脸回来了,差事儿没办妥,他提着剩下的饭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已经做好被郑江停训斥罚钱的准备了,人也偃旗息鼓的。
    郑江停闻言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道:进去喝口水歇歇,不碍事。
    张赋见他的反应微微错愕,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默着声儿进了铺子,放下食盒把收到的银子拿去给楚纤点算。
    楚纤自是听见了谈话,见张赋垂头丧气的模样,他宽慰了一声:开门做生意难免会遇见些磕磕碰碰,别放在心上。
    张赋感激的看了纤哥儿一眼,在富月斋时一丁点儿小差事儿没办好都会被管事的训斥到魂不附体,今儿他办坏了生意郑江停却未曾生气,许是习惯了昔日富月斋的模式,时下心里很没底气。
    他忐忑的忙碌了一个中午,下午些时候客人都散去了,郑江停才空闲下来,见此势头,他觉得郑江停是先前忙着没时间理会,时下定然要开始训斥了,他主动到郑江停跟前,又一次自我检讨了一番。
    郑江停喝了口热水,看着眼前局促站着抬不起头的人,无奈笑了一声:纤哥儿说的没错,开门做生意不可能一直顺遂,你也是在大酒楼里待过很长一段日子,这些道理应当是明白的。
    我知道,可是这没送出去的饭食郑师傅就从我工钱里扣吧!
    郑江停道:扣什么扣,还剩下五份饭菜,咱们饭馆儿四个人一人一份儿,余下一份儿你带回去给你母亲吃,糟蹋不了,也省的今儿中午做饭了。
    这
    事情也不是你存心造成的,你已经努力想过去挽救了,这便是好的,我又在责怪你还有意义。郑江停挥了挥手道:去忙吧,跟大娘好好学学怎么做虾滑,鱼丸和处理古董羹的食材,已经有两桌客人预订了晚上要来吃古董羹。
    张赋颇为感动,连连点头:谢谢郑师傅。
    瞧着钻进后厨的张赋,楚纤笑道:郑师傅宽宏大量。
    郑江停跟着笑了一声,张赋年纪比纤哥儿还小上一些,多大点的孩子,动不动就骂有什么意思,不过只会让员工记恨老板罢了,循循善诱教导好员工,让员工有归属感生意才好做。
    我想着让张赋同时跑两边难免会有意外的时候,时间赶不上让客人久等也不是件事儿。楚纤提议道:要不午时我也出去跑一趟吧,分别往两头走,来去也快。到时候我去码头,张赋就去书院。
    郑江停点点头,这也不失是个好办法,但他寻思了一瞬:你去书院吧,那边离饭馆儿近一些。
    其实两地儿相差不了几步路,主要还是码头上风气不太好,他想着尽是些光着膀子的臭男人,纤哥儿一个柔弱小哥儿过去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指不定那些臭男人还动歪心思想拐纤哥儿,书院那边到底是读书人,知礼数,不会乱来。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次日,缙西书院的幽远的撞铃声响过片刻后,安静的书院顿时嘈杂起来,不一会儿大门口便有着青衫的书生冒头,三五成群的结伴从书院出来。
    这当儿书院外头已经团了不少人,卖包子馒头的小贩,给自家孩子夫君送饭食的百姓,听见打铃声以后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纤哥儿第一次过来,瞧着这番景象觉着还真是热闹,他虽然会读书写字,但是却没有上过学堂,会的东西都是母亲在世时在家里教的。
    诶诶,瞧,今儿来了个小哥儿,不知是谁家的小夫郎。
    既是他家的夫郎你还瞧,子曰:非礼勿视。
    人不风流枉少年,你可别读着圣贤书把自己读出毛病来。
    楚纤站在人群里,虽未听见书生们说什么,可是周围隐隐投过来目光,他也知有不少人在瞧他,这些书生正值风华正茂之年,对人群中扎眼的姑娘小哥儿可是格外关注的很。
    昔时他出入富月斋,多的是目光黏在身上,心中虽不喜,但为了生活之计也不得不坚持下去,今下周遭又是打量的目光,且无郑江停在身旁,他多多少少也有些不自在,不过也好过富月斋太多了。
    街尾小饭馆儿的饭食,昨日定了饭菜的来这边拿!
    他扯着嗓子在书院门口吆喝了一声,旋即提着食盒到一边去等人来拿饭食。
    前一日定了饭食结伴出来拿饭菜的书生面面相觑,久久张望不见送饭的人来,还以为今儿小饭馆儿的人又迟到了,忽的听见人群中姿容艳丽的小哥儿吆喝,一时间还未曾反应过来,何时就换人了。
    有人疑惑却有人兴冲冲的朝纤哥儿走去,送饭之人秀色可餐,这顿饭吃起来岂不是更为美味。
    往日里要揪着张赋弯酸的书生,今儿到了纤哥儿面前个个彬彬有礼,甚至从未点过饭食的都前去凑热闹,问问明日是否还送,一份多少钱一类的。
    楚纤一边核对昨日点了餐食的人,一边应付着书生们,方才的不适全然忙来不见了:明日还是我来送,荤十八文,素十五文,小饭馆儿在旺民街街尾最后一家。
    小生也定一个明日午时的饭食。
    好的,敢问先生之名,预点何饭食。
    楚纤的饭菜全部分了出去,抱着食盒盖子作为垫底支撑,抽出一支笔准备记录明日要的送的饭菜,书生们见糙纸上落下一串娟秀的小字,登时更为沸腾:小公子竟还识字,字迹当真是秀美。
    先生过谦了,不过是略微识得几字而已。
    李客生从书院出来时,已经下学好一会儿了,夫子说他的文章更为精进华丽了些,很是赞赏,他心情畅快,大步流星正欲去外街的饭馆儿进餐,出了院门却有些奇怪,今儿学院外头为何团聚了许多书生。
    李兄!
    李客生侧首,瞧见是自己的同窗书生,他徐步过去:几位今日这般快就用过了饭食?
    尚未。最先出来侃谈的书生朝着纤哥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瞧。
    李生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所指的方向,目光绕过一干书生的头顶,见着一名身形纤细的小哥儿正在中间,他眉心微紧,瞧着衣服饰物简单的小哥儿分外眼熟,待其看清人之时,眸光一凝,下意识就要过去看个明白。
    李兄是咱缙城的才子,何时会对一名小哥儿起兴同行之人话未说完,见李生已经几大步往前去了,其中一人连忙拉住李生,疑惑又忍不住戏谑:李兄莫不是也要学那些人,为了上前套近乎定下饭食?
    李客生扒开同行之人的手:似是故人,我前去看看。
    几人愣在原地,任凭李客生过去,诧异道:李兄何时熟识了这般小哥儿。
    李客生原本是不太相信自己奉为明珠般的云容公子会像个小贩一般出现在这儿,然待其走到跟前时,那张时时扰乱他清梦的脸却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他默着一直没张嘴说话,只瞧着纤哥儿昔日抚琴弄月的细长手指在糙纸上写写画画,一边还询问着还有没有人要定饭食,全然已经没有了昔日在富月斋时的高不可攀。
    楚纤几番询问确定已经没有人再定饭食以后,叠好糙纸准备收工时才瞧见立在阶梯上的李客生,他有些意外,两人说来也算是旧识,如今隔得这么近,想来也是看见了他的,于是他主动客气的招呼了一声:李秀才。
    李生听见熟悉的声音,迟疑了一瞬,脸上扯出个笑容:云容公子,你如何做起了这样的营生?
    楚纤大方道:李秀才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已经不以卖艺为生了。自离开富月斋后,我便换了个营生。
    末了,他还添了一句:李秀才可要定一份明日午时的饭食?
    李生只觉得不过月余未见,眼前之人全然换了一副模样,昔时的云容公子眉目似薄霜,气韵姿容一举一动无不使人心生神往,今下除了那张出色的脸以外,其余则全然落入了生计奔忙之中,他颇有一种美好的覆灭的颓丧感,淡淡道:不必麻烦了,我寻常就在近处用餐食。只是好端端的,云容公子如何肯屈身做起这些俗人所做之事,
    楚纤听出了些画外音,一针见血的猜测出秀才郎君怕是觉得他落魄了,全然没了昔日当艺人的风光,但殊不知那些光鲜不过是给外人看的,真正的狼狈也只有自己知道,时下日日做着踏实的生意,日子是累一些,却是实打实的轻松自在。
    他觉着有些好笑,昔时听李客生谈经论道还觉着人是个才子,到底也不光如此。他稍作感慨却也不甚在意李客生的想法,说来两人也未有多熟悉,不过是自己昔日出卖色相而得的追捧者而已,若非郑江停三番五次的以为他中意李客生,他还真不会把此人放在心上。
    他未做勉强,当即微微点头,很明事理的客气了一声:我还有事忙先走一步了,李秀才若是有空可到旺民街街尾小饭馆一叙。
    楚纤走后,李生的同窗随即上前来道:李兄还真与方才的小美人相识,可真是羡煞众人。
    李生回首见同窗不是调笑,而眼中确有艳羡之意,顿时脸色缓和了不少:袁兄惯会笑话。
    楚纤回去的时候,远远便瞧见了张赋在门口探头探脑。
    不招呼客人在瞧什么?
    楚纤公子你可回来了。张赋松了口气,他回来都好一阵子了,左等右等楚纤都没回来,只怕他遇见学堂那群书生受了刁难:郑师傅和大娘都问了几遍了,要再不回来可就要去找了。
    纤哥儿含着笑,几步进去把食盒放下,将记录客人信息的粗纸放在了柜台上。
    郑江停闻声出来,见着楚纤好好的便没多说什么,他兀自拿去叠着的纸展开,惊了一声:今儿预定的人这么多?可比昨日还多了一半,我原还担心昨日的事情会影响今天的生意。
    若不是人多,我也不会去那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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