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赋把擦桌布甩到肩头,乐呵呵道:好咧。
    郑江停又陆续添置了猪尾巴,猪蹄儿,猪耳朵,另外还有海带,毛豆角,莲藕,豆皮豆干儿等素菜
    次日夜,食肆饭馆儿逐一准备打烊的时候,庆丰楼却灯笼高悬,食客来往,好一派热闹景象。
    夜里全是来吃宵夜的食客,二楼的雅间在中午就全部预定了出去,一楼也是坐了个满,伙计跑的脚底生火,开业以来除了营业的第一日,还是头一次来了这么多客。
    大厅七号桌要两坛酒,三叠毛豆角。
    二楼玄字号雅间要个烤鱼,一份卤味儿拼盘。
    说清楚是要肉拼还是菜拼啊!
    荤素都要的全拼!
    郑江停瞧着往日里坐在门槛边上打瞌睡的伙计端着东西疯跑,一时间还怪恍惚的,头一次看见这些个家伙这么勤谨,估摸着生意一下子热乎起来,大伙儿都有点不习惯。
    郑师傅,咱们酒楼里的酒只有三坛子了,食客点菜必点酒,咱们存的酒本来就不多,今儿一卖更是短缺了。
    我知道了,你差个人出去先买三十坛回来。
    郑掌柜的,您酒楼生意这般好,三十坛子哪里够卖啊!一道明显有别于张赋的声音介入两人的谈话里来,郑江停下意识回头,瞧见插话的是个褐衣男子:您是?
    在下周蘅,过来买点宵夜带回去,方才听了郑掌柜的谈话,莫要见怪。
    张赋,快去给这位客人打包宵夜。转而郑江停又对周蘅道:您且坐着稍等片刻。
    周蘅吹捧了一番酒楼里的生意,随后又道:方才听掌柜的说要买酒,不知庆丰楼可有专门的供酒处?
    郑江停笑了笑:不瞒您说,咱酒楼才开业不久,确实还不曾联系确定的酒家,正在寻访着好的酒家。
    周蘅闻言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不瞒掌柜的,周某人正巧开了一家酒馆,在缙城虽算不上什么大酒家,却还是小有名气,来往的酒客也不少,就连杨烟楼的酒都是从我们那拿的。若是掌柜的有意寻酒家,不妨也上我们酒家瞧瞧。
    郑江停眉心微动,他便说好端端的这人怎会插话,原来是生意直接做到他们酒楼来了,也不知到底是真来买宵夜的,还是听说这两日他们酒楼生意不错,特地过来做生意的,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挺佩服。
    这所说的杨烟楼郑江停是知道的,就是缙城里最大的青楼,他虽然没去过,不过时常听吃宵夜的食客谈起,多多少少还是晓得这处青楼的名气,既然能给青楼供酒,想来酒应当是不错的。
    酒楼酒楼,酒水肯定少不了,当时开业的时候确实很多东西都不妥当,前些时候生意又不好,也就没把酒水这事儿放在心上,时下生意好起来酒水就不够卖了,眼下有机会,若是能谈好拿下也是件好事儿。
    于是他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去了酒家。倒是也不远,出了寻阳街转个角就到了,是一处叫存风的酒家,郑江停觉着名字取的怪风雅的,铺面儿不大,但有两层楼。
    咱们酒家铺面不大,平时接的散客也比较少,主要就是给食肆酒楼供酒。
    周蘅领着郑江停直接上了二楼,一楼同普通酒家没什么差别,柜台前有几大缸子酒,周遭是几套桌凳,上了二楼郑江停便大开眼界了,酒罐酒坛酒缸堆满了一整楼,小的坛子郑江停单手能拎起,大的酒缸有两三米高,还得架着楼梯去打酒。
    郑掌柜,您尝尝酒。
    咱这儿酒的种类丰富,米酒,花酒,果酒,酱香酒女儿红,样样都有,价格高低不一,您尝着,看看有没有相中的。
    男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爱酒,有这么个喝酒的机会郑江停也没放过,挨着把酒都尝了个遍,他最满意的还是成年女儿红,醇香浓厚,不过就是价格高了些,若是拿到酒楼卖,保不齐会亏损,几番衡量后,他选了几种价格适中的酒让酒家每日送过去。
    因谈的是长期生意,郑江停是以每坛低于市价十五到二十文的价格拿的,看酒的品种,不同酒的价格不一样,给的低价也不一样。酒越贵,从中能赚取的钱就越多,但是太贵的酒也不敢多拿,贵了在酒楼卖不出去也是风险。
    他挑的大抵都是中等的酒水,若是以后酒楼的宵夜卖的好,那每日大概能卖出去三四十坛酒,靠着酒一日也能有几百文的收益,还是不错的。
    定好酒水后双方都高兴,一边是谈妥了一桩生意,一方是搞定了一件大事儿,自然都松快。
    酒楼还在等着酒,酒家也不敢多耽搁,当即就把酒水装车,让伙计给送了过去。
    郑掌柜,以后常来常往。周蘅送郑江停出门:不是我吹嘘,您酒楼的下酒菜当真是一绝,这两日我瞧着来打酒的人都从您那儿打包了下酒菜过来,我也是听酒客说起,今儿才特意过去瞧瞧的。
    郑江停道:您谬赞了,往后还得要您照拂生意。
    客气客气了。
    郑江停回酒楼的路上,人有点轻飘飘的,他酒量还算可以,方才尝酒的时候老板也是大方,每样都给他来半碗,好些半碗下去肚子都喝撑了,兴许是酒喝得杂了,这才有点不对劲。
    他尽量醒着神儿,拍了拍脑袋,想着这状态也不适合在酒楼里招呼客人,干脆扭身回自家宅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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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醉醺醺的,这是干嘛去了?
    楚纤领着面色发红的男人进屋,亲自去打了一盆热水,拧干了一点点给人擦着额脸。
    郑江停摆了摆手:给酒楼定了酒,试酒的时候酒水喝杂了些,不碍事。
    怎的突然想起定酒了?
    郑江停靠在软塌上,享受的仰着脸,自家媳妇儿的手很细指尖又凉丝丝的,摸在脸上很舒服,他一动不动,嘴角勾起笑意:昨儿不是同你说做了些卤味嘛,今儿生意一下子上去了,酒水不够卖。
    楚纤手上一顿: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明儿我带你去酒楼尝尝。郑江停嘀咕了一声,侧脸蹭了蹭楚纤的手,催促道:快,再擦擦,喝了酒有些热。
    楚纤宠溺的叹了口气:这么大个人,喝了酒跟个小孩儿似的。
    他将郑江停脸上的薄汗擦了干净,又往下擦了擦他的脖子和锁骨一带:好了,快去洗个澡吧,水都热好了。
    郑江停吐了口浊气,脸上的酒色下去了不少,他沉着步子去里头的净室冲了个澡,回来的时候楚纤已经吹了两盏灯,只剩下床边上的一盏,屋子里的光线暗下去了许多,独独红帐子下亮堂。
    楚纤靠在床头,半盖着薄被,正在翻看一本诗词,墨色长发垂于肩头,洁整的白亵衣两厢比对,衬的楚纤清净又温柔。
    怎么还在那儿站着,不上床来?许是察觉到目光实在有些炽烈,正专心读着诗词的楚纤不得不偏头。
    郑江停一步跨到了床上,楚纤顺势挪了挪身子就靠到了他身上,枕着床头哪里有枕在自家夫君结实的胸膛上舒坦。
    楚纤原本个儿不算太小,骨架子也是有模有样的,只不过长期有些病弱,就是不怎么长肉,靠在郑江停那么一大块头身上显得有些娇小,郑江停也很稀罕的圈住瘦弱的人,埋头在他脖颈处吸了两口,大热天别人身上都是汗涔涔的味道,独独他媳妇儿身上是香的。
    郑江停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诗词,道:夜里就别瞧书了,伤眼睛。
    看会儿书更好睡,日里在宅子闲着无事,夜里总不好睡。
    没有犯累确实不容易睡着,郑江停咂摸了一声,得,这事儿还得怪他。
    啪的一声,郑江停抽走了楚纤手里的书,随手一甩,好好一本书从帐子里飞了出去,也不知落在了何处。
    楚纤睁大了眼睛:你这是干什么?酒还没醒?
    郑江停没答话,只俯动了一下身子,转而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书塞回到了楚纤手里:看这个。
    楚纤当然晓得书页里是什么内容,东西是他带回来的,现在拿在手上莫名有些烫手:我都说丢了,你又找回来干甚?
    我觉着挺实用的。郑江停在楚纤把书扔出去之前,按着他的手随意翻开了一页:今儿随便挑,我都行。
    楚纤脸上染了一片海棠,推了郑江停一把,侧身从他身上离开:我困了。
    郑江停一个翻腾压了上去,在楚纤嘴角吧唧亲了一口:你不说那就都来一遍。
    楚纤想把人推开,奈何跟细胳膊细腿儿实在推不动铁坨:郑江停!你下次喝酒我就不让你进唔!
    郑江停坐在铜镜前,脸部轮廓在并不清晰的镜子里也能勾勒出刚毅的线条来,只是原本正直甚至有点严肃的左脸上今儿多了一排牙印,霎时间一张脸破了相不说,平白让人想起人面兽心,衣冠禽兽两个词儿来。
    小纤,你若是不想让我出门,也犯不着用这么损的招儿啊。
    楚纤坐在床上把衣服穿整好,听着外头刷刷的雨声,拢了拢衣裳,昨儿下半夜忽然下了雨,窗户没关,一阵阵的冷风往屋子里灌,刚开始还挺凉快的,久了竟然有些冷。许是梦里冷,哆嗦了两下,郑江停下半夜搂着他睡的,倒是不冷不热的,好好睡了一觉。
    今下起来天儿竟然更冷了,他瞥见不知什么时候就起了床的郑江停仅穿了件单薄的亵衣,也不顾冷,就在铜镜前捣鼓那张脸。
    他起身去衣柜翻了翻,拾起一件还算厚实的衣服丢了过去:还不把衣服穿上。
    郑江停伸手接过衣服,随意的套在了身上,起身去开了一条门缝,外头的雨又大,风里夹着雨气吹来当真是冷,今儿索性不去酒楼了,等雨小些让黄京意过去盯着点儿就是了。
    楚纤也走到了门前,细细瞧了一眼郑江停脸上的牙印,那是实打实咬破了皮肉的,牙印上红了一团晕开,远处瞧着只是一片红肿,近了便能瞧清是牙印,时下他不由得也有些后悔,这让人瞧了去还不一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到时候臊着的还是他的脸。
    郑江停注意到他的目光,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这么喜欢咬人?
    上次咬了他的肩膀,那可是也好些日子才好的,时下又咬了他的脸,这不是同房一次就得留给印记嘛,生怕别人不晓得一样。
    那还不是得怪你。下次喝酒再耍酒疯就去书房睡。
    好好好,怪我,怪我。秋虎过去了,这下了秋雨天儿一下子凉了下来,让我一个人去睡书房那还不得冻死啊。
    楚纤抿抿唇,有人哄着脾气自然也就下去了,他弱弱问道:那你脸上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不出门吧。
    不碍事。郑江停去柜子里翻出医药箱:涂点药酒就看不出来是咬的了。
    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泡过草药,药色泛黄褐色,涂到脸上可以掩盖着些,郑江停左右扭着一张脸:怎么样,现在好多了吧。
    楚纤噗嗤笑了一声。
    一场秋雨一场凉,大雨纷纷下。
    郑江停躺在软塌上望着屋檐上扯线似的雨水,一边桌案上煮着的热茶飘出了淡淡的雾气,萦绕在神态懒散的人身上。他神似慵懒,思绪却纷飞,缙城这片地有些微的干燥,若是想扩展辣椒方面的业务,他想着还是得往南一带去,寻着气候比较潮湿的地带,如此可能会好卖很多。
    做生意到底还得一个闯字,一直守在这片儿地上也难起来,终究还是得出去看看,是好是坏只有试过了才知结果。
    正当他盘算着怎么筹备去外省城做生意的事儿,就听见一声爽朗的笑。
    爷,胡老爷过来了。
    郑江停稍稍坐直了些身子:快请进来。
    胡劲鑫带着一身雨气进来,也是好几日未曾和郑江停打照面儿,这几日两人都各自奔忙着。
    胡老爷做,恰好煮了茶。郑江停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还是前些日子您送的茶叶,如今借花献佛了。
    诶,喝着好便是好事儿,这还是年春的时候去南方一带买回来的,若是你喜欢,下次给你捎带些回来。胡劲鑫啜了一口热茶,脸上一片舒坦:今儿可真有够冷的,出门一趟跟染了霜似的。
    我瞧庆丰楼今日生意爆满,还以为你在酒楼里,没曾想竟在宅子里躲闲。
    郑江停瞧着今儿的雨势,大白日的想来不会有几桌客人,到晚上准不准儿有些生意,不过今儿这么冷,出来吃宵夜的人恐怕也不多,倒是胡劲鑫吹着庆丰楼生意脸不红心不跳的,他没把话当真,笑笑:胡老爷找我可是有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们庆丰楼不是上了卤味儿吗,我想找你定购点儿,过两日家里要宴请一些外县生意上来往的人,这总得拿点味道登台面的东西招待人。
    这多大点儿事,也劳您亲自跑一趟。
    我是瞧着你家酒楼生意好,怕是腾不出空闲来,这才来说道一句。
    郑江停笑了一声:您也太客气了。
    送走胡劲鑫,郑江停也没继续在家里佝着,外头的雨小了些,他想着还是亲自去酒楼交待一声,毕竟胡劲鑫要的东西也不少,想来今儿晚上生意应当不会像昨日一样好,卤味儿可能卖不完,他去挑拣一些带回家让家里尝尝。
    他撑了把油纸伞,披着件长袍子便出去了,踩在秋雨缠绵的青石板上,脚底板冷冰冰的。
    宅子到寻阳街也就一炷香左右的功夫,郑江停一路上瞧见街上都是晃动的油纸伞,人流确实是不如天气好的时候多,他在街口准备收了伞走店铺的屋檐下过去,远远的便瞧见街道中间那段儿停了四五辆轿子,一排溜儿整齐的排着街边上。
    郑江停正想着这是干什么,本着看热闹的心情信步过去,这才发现轿子竟然是停在他们庆丰楼门口的,尚未进门就能听见酒楼里头的嘈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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