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含珠院门口的两个粗使婆子上前替温妧推开门。温妧一脚刚迈过门槛,便被眼前的美景惊住了。各色的牡丹开满院落,玉笑含珠,娇艳欲滴。
    幸嬷嬷领着还没回过神的温妧继续往里走,“这一楼宽敞明亮可以做娘子的宴客厅,待娘子与晋陵的小娘子们熟络了,便可相邀到府中。”
    “后院正好有两棵梧桐树,夏日娘子用不得冰,睡在二楼正好可以遮遮阳,凉快些。”
    温妧因着身子不好,崔氏和大长公主便格外限制她屋里用冰,每年夏日对温妧来说都十分难捱。
    辛嬷嬷带温妧四处看了看院落,便告辞回去了。
    温妧躺在榻上迷迷糊糊,昏昏欲睡,院子里是奴才们规整东西,来来往往的动静。不知是谁将东西摔在地上发出来了声响,被顾氏训斥着。
    温妧便在这些动静中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申时了。
    “娘子醒了吗,郎主回来了,让娘子去用晚膳呢。”外头不知谁在和降香讲话。
    只听到降香回道:“多谢姐姐了,估摸着时辰,应该是快醒了。”
    温妧听着应该是上房来人了,掀开床幔,趿着鞋子起身慢悠悠地往外走着。路过窗户边的时候不经意往外看了一眼,猛的发现那隔开的另一半宅子就与自己的院落隔了两道墙。
    温妧愣在原地,过了会儿慢慢走到窗边,看了半响,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警告自己清醒一点。神女有情,襄王无意,再做纠缠平白让人看轻,丢了温氏女的骄傲。
    到了上房时,温恽正在庭院里散步。温六郎朝崔氏小声抱怨:“阿耶哪里在散步,我看分明是在等小九儿。”
    温恽今年四十有五,但依旧是个温文尔雅,丰采高雅的美男子。
    温妧一进门便看到了温恽,急呼呼的就往温恽怀里闯,赖在温恽怀里使劲儿撒娇。
    “怎么这会儿才来,五娘和七娘早早就来了。”话虽如此,但温恽语气里的纵容任谁都听的出来。
    温妧红着脸不好意思起来朝着温恽小声开口:“我起迟啦。”说完又朝着五娘七娘道歉。
    五娘忙推脱到:“是我们来早了,这还没到用膳的时辰呢。”
    温妧自然知道这是五娘随意找的托词。虽然才不到一天,但温妧觉得自己的两位姐姐性子都是极好的,柔情似水,与长安城的小娘子不一样呢。
    几人在庭院里说着话直到崔氏在里面催促他们用膳才停下来。
    温氏乃钟鸣鼎食之家,食不言,寝不语,这些规矩一向做的足。用完晚膳,一家人才坐在一起聊天。
    温恽对温妧和温六郎说道:“这次在途中,你们两人可没给太子添麻烦吧。”
    温六郎急哄哄的否认,而温妧在心里说着自己不仅添麻烦还将太子殿下得罪了。
    温恽当然只是随口一问若是出问题,早就通知他了。
    温恽对一旁的崔氏温声说道:“等太子在憩园安定下来后,记得下帖子宴请太子。”
    多少年过去了,崔氏对上丈夫温柔的目光依旧会红了脸:“省的,到时候这两个小魔星定要好好谢谢太子殿下。
    温妧闻言扶额,这剪不断的孽缘。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哈,这章有点短小。(鞠躬,鞠躬)
    第18章
    温恽从净房出来,便见到崔氏穿着寝衣躺在榻上由着婢女按压着肩部。慢慢走过去,朝婢女示意,自己接上去按摩着。
    尽管温恽尽量放轻动作,但男子和女子的力度终究还是不同,崔氏很快便察觉到换了一个人,轻轻一笑睁开眼嗔怪道:“三郎捏疼我了。”
    温恽自然晓得崔氏在打趣他,放开崔氏的肩部,作势要走。崔氏直起身推着温恽:“走,走,走,离了我这儿,便再也不要来了。”
    温恽看着崔氏的娇态,握过她的手往怀里一带,双手搂过崔氏盈盈一握的细腰,顺势坐在榻上:“阿昭,你知道的如今我只要你。”
    崔氏伏在温恽怀里良久未语,半响才说道:“我想过两日等阿妧小六休息好带他们去趟妙安寺。”
    崔氏能明显感觉到温恽身体一僵,默了默没有开口。温恽心中大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臂慢慢收紧,箍得崔氏腰都痛了,闷声开口:“好。”
    这时幸嬷嬷端着汤药进来了,崔氏挣脱开,坐到一旁,温恽上前接过来:“退下吧。”
    “阿昭。”温恽语气太过小心翼翼。
    崔氏抬头,眼色清明,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见温恽眼神迟疑,笑了笑:“还不给我,若是凉了,我便不喝了。”
    温恽松了一口气,忙递过去,端着蜜饯看着她,有意岔开话题:“我们阿妧越发出挑了。”
    崔氏喝完,将碗塞回温恽手中,捏了快蜜饯放入口中,接到:“是啊,一晃眼都长大了,还记得她刚出生时小奶猫一般大。”
    温恽哼声:“还不是小六那臭小子抢了妹妹的养分。”
    闻言崔氏用手拍了他一下:“是我身子不好,哪能都怪小六。”
    温恽抚了抚崔氏细软的头发,崔氏平日里都盘着高髻看不出来,也只有晚上回来拆掉假发髻才能看到崔氏不甚健康的头发。
    “明子再找个大夫来看看吧。”温恽一边瞧着崔氏的面色一边开口。
    “嗯?”崔氏有些疑惑。
    温恽摇了摇头:“你这服药用了有些久了,看看要不要换。”长子早夭后,崔氏身子便一直不好,后来生双生子亏空了身子,从那以后便汤汤药药喂着了。
    崔氏点点头。温恽带着她躺到榻上,怜爱的亲了亲她额头,心中想着:总觉得这些年,没将你养好。
    夫妻二人话着家常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萧昶派人给温府送了很多东西,说是多谢温妧和温六郎在其遇险时对他的援助。温妧坐在圈椅上,看着这摆满桌案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
    “娘子。”降香叫了叫温妧,最近温妧常常一个人呆坐着,也不讲话。
    温妧回过神,吩咐道:“你们把这些分分送到五姐姐和七姐姐屋里去吧。”
    降香一愣,“全部吗?”温家乃百年世家,降香这些自幼跟在温妧后面服侍的,见过的宝物不知凡几。尽管如此也觉得萧昶送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温妧这随口一说降香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降香姐姐还不快去。”温妧笑嘻嘻的开口,全然不把这些但在心上。
    倒是忍冬看了看桌案说道:“我看太子殿下还送了两匹芙蓉花纹的缂丝,娘子上次不是说想要做几把团扇吗,这些正好啊,做出来精致好看。”
    温妧心中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生怕降香她们看出异样,连忙眨了眨眼睛低下头:“不必了,再也用不到了。”
    降香和忍冬对视一眼问道:“那婢子们将这些送去五娘子和七娘子那儿啦?”
    “嗯嗯。”
    一寸缂丝一寸金,降香和忍冬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听了温妧的吩咐。几个人将萧昶送的东西分为两份,忍冬突然拿着一只小盒子,举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推了推降香:“你瞧,这只锦盒眼熟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降香接过来想了想,自家娘子在船上时,有段时间枕边便放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锦盒。
    小声与忍冬说了,忍冬恍然大悟:“我记得好像也是太子殿下送的,娘子当时欢喜的不得了,放在枕边好几日,但是后来娘子不知怎么又收起来了。”
    两人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温妧,倒是一旁的南星见两人嘀嘀咕咕,看了眼降香手中的锦盒心直嘴快的说道:“这不是娘子的盒子吗?”
    温妧闻言抬头看了看,降香忙将锦盒递上去。温妧一瞧那锦盒便知里面是何物,只觉得面颊发烫,羞愤不已。他萧昶不都已经拒绝她的心意了吗,何必再送这惹她误会的物件,那些绫罗珠宝她可以当他以太子身份赏赐的,可这芙蓉花画又算什么呢。
    温妧平复了一下心情,冷笑一声:“这些你们也别送了,降香你们几个去找找把上次那只锦盒也拿过来。我记得我放在一个放衣裳的箱子里了。”
    这些婢子很少见到温妧这么厉声说话,连忙进内室翻找起来。
    “娘子东西都在这儿了,你看?”降香说道。
    温妧将那幅萧昶教她画的芙蓉花画连同后来用锦盒装的画一起扔到桌案上:“你们几个现在将这些送到憩园吧,我阿娘那边我过会儿再去和她说。”
    萧昶看着温妧将他送给她的礼物又退了回来,面上有些困惑,她是不高兴了吗!
    福安在一侧看到萧昶难得露出迷茫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任凭哪家小娘子遇上郎君这样反复无常的人都会恼怒吧!再加上自家郎君还没有经验,竟送些俗物。
    长德侯府一直都是太子党的领头人,蒋缨被送进宫作为太子伴读与太子一同长大,情谊非同一般,所以向来有话直说。
    蒋缨看了眼温妧退回的礼物,开口说道:“九娘子又不缺这些,郎君送去了,倒是显得敷衍了。”
    萧昶看了蒋缨一眼,悠悠开口:“福安,我记得陇右道还是哪边前几日上折子说是缺人。”
    福安立马接到:“玉门关那边有个缺。”
    蒋缨一听,连忙起身:“听说徐任那边有消息了,某先告退,前去查看一番。”
    萧昶摇摇头,对福安吩咐道:“把这些都收拾了吧!”
    福安喊人过来收拾准备放到库房去,萧昶眼尖扫到一幅画,面色僵硬。
    萧昶看着书案上的两个锦盒,一幅画,面色阴沉。伸手将锦盒打开,只见锦盒除了那幅白色芙蓉花画还躺着一颗通体泛着淡蓝的夜明珠。
    萧昶拿起夜明珠,捂在手心,闭上眼睛,似乎可以看到温妧每天晚上躲在床幔里,举着夜明珠偷偷看他送给她的画,然后笑的跟小傻子一样。心中一痛,是他不好,以后不会了。
    第19章
    “昨日你怎么把太子送的礼物又送回去了?”崔氏吃了口茶,问道。
    温妧早就想好了说辞,眼睛都不眨,脆生生的开了口:“能帮助太子殿下是我们的福气,更何况在船上时太子对我和六郎的学业多有照看,再收太子那么贵重的礼多不好啊。”
    崔氏用手指点了点温妧的额头,“那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礼物退回去,岂不是落了太子殿下的颜面。”
    温妧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里想说的是当然知道啊,但她相信若是她说出口定会将她阿娘吓着。
    于是温妧装作才知道的样子:“啊?我没想那么多嘛!”
    崔氏叹了口气,才说道:“都是我和你阿耶惯的你不知世事,五娘订了亲之后便一直跟在我后面学习打理内务,等你安定下来,你也一同来吧。”
    温妧用小银钗戳了一块荔枝肉放在口中,慢条斯理的吃完才混不在意的说道:“我学习那些作何。”
    崔氏捏着帕子为温妧擦了擦嘴,柔声细语的说着:“阿娘知道你不喜这些俗事,但以后嫁人了,做了当家主母,虽然不要你凡事亲力亲为,但总不能看不懂账本,任由下头的人忽悠你吧!”
    “嫁人”脑中竟浮现出那人的身影,温妧一惊,不经想她莫不是疯魔了不成,这世上或许会有她的良人,但万不可能是他了。
    温妧笑了笑,歪进崔氏的怀里:“我以后不嫁人,就想陪在阿娘身边。”
    崔氏怜爱的摸着温妧的背脊,自己这小女儿格外喜欢黏人。就坐在旁边说了一会儿的话,便黏黏糊糊的依到自己身上。性格疏懒又喜黏人也不知将来会嫁到哪户人家,也不知她未来的夫婿能否像她们一般包容爱护她。
    四月二十日,崔氏携一众女眷来到妙安寺。
    午时,用完斋饭崔氏带着温妧和温六郎来到地藏菩萨大殿,温妧知道这里供奉了一座她四兄温元棦的往生牌位。
    在长安家庙中也立了一座牌位,原本四兄年幼去世属于夭亡,本不该立牌位,听说她阿耶当初威逼利诱,使出了各种手段才令家中的族老同意在家庙中供奉牌位。
    温妧和温六郎两个人面色肃穆的上了一柱香,并认真的行了跪拜礼。
    幸嬷嬷守在殿外,见她们出来,迎了上去在崔氏耳边说了句:“杨家四夫人来了。”
    杨家乃晋陵的世族,其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而这杨四夫人正是温五娘未来的婆母,其独子杨修去年与温五娘订了亲。说来这杨家与温家早有渊源,杨夫人的丈夫杨礼早年是辅国公手下的一名参将,只不过在沙场中留下了一身病痛战胜归来后没多久就病逝了,留下杨夫人独自抚养儿子杨修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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