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他欣然道,“我不在乎能分到几个钱,你们呢?”
    尾音倏然讥诮。
    李律师不得不道:“简老师,你看这样我们可就没法查案子了。”
    简静沉思片刻,慢吞吞道:“不如报警,让警方问口供,做伪证或者隐瞒不报都要负责……”
    “别说这种没意义的话。”江麒冷冷道,“别浪费时间了,从大到小开始说,尹助理,你先来。”
    江太太面色一僵,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躺枪。
    但她一向表现得通情达理,此时也不好撕破脸,顿了一会儿,微笑:“好吧。我先说,其实,我不清楚我先生的安排,他只说会照顾好我们母女。”
    江鸥“切”了一声,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江太太好涵养,视若无睹。
    李律师问:“您的意思是,并不知道遗嘱的具体内容?”
    “是的。”
    “一点也没听过吗?”
    江太太还是点头。
    李律师只好看向江莲。
    她淡淡道:“爸爸没有告诉过我遗嘱的内容,但他和我聊过集团未来的发展,并把接下来最重要的一项任务交给了我——这是什么意思,不必多说吧?集团的几位董事和范秘书都可以作证。”
    江麒刚想说话,江太太突然道:“说起集团,我想起来了。”
    “我一直和广泽说,不想做全职太太,希望重新回去工作。”江太太的唇边泛起弧度,“他已经答应了。”
    江莲如临大敌:“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江太太望向旁听席的证人:“范秘书?”
    范秘书被点名,只好道:“董事长确实说过这件事,准备安排太太去水华。”
    江水集团是母公司,水华集团是旗下的子公司,业务与母公司密切相关,其执行总裁也是江水集团的资深副总裁,是不小的一份蛋糕。
    江莲生硬道:“我没有听过。”
    “江麒先生呢?”简静打断她们的争端,“到你了。”
    江麒道:“和大姐一样,我和父亲也谈过集团以后的发展,还有收购的一些股权问题。”
    “你也不知道遗嘱的具体内容?”
    “我相信父亲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江麒神色淡淡,“总不会亏待我们。”
    “没错,”江鸥接口,“爸和我们说过,他会安排好一切,不用我们操心。”
    李律师问:“所以,你也不知道?”
    “我不用知道,爸心里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江家人。”江鸥意有所指。
    轮到江白焰,他更无所谓:“我十三岁离开江家,再也没见过董事长。四天前我到这里,没能和他单独说过一句话,他也没和我提过遗嘱,一个字都没有。在座的人都可以作证。”
    谁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江浔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江麒顿了顿,解释之前的举动,“这也是我同意他的人调查的原因。”
    然而,江鸥冷不丁插刀:“二哥,这可难说,不知道遗嘱,不等于没动手。他一直恨我们,指不定……呵呵。”
    江白焰面无表情,既不见被诬陷的怒意,也没有装傻卖乖的辩解。
    他好像一下子厌倦了乖巧的面具,懒得再配合江鸥做戏。
    “江雪,到你了。”他说。
    江雪仰起头,脖颈的曲线仿若天鹅,从某种角度上说,和江莲惊人相似:“爸爸说过,他最喜欢我,绝不会亏待我和妈妈,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律师例行公事:“所以,你也不知道遗嘱的内容?”
    江雪扬起眉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炯炯有神:“谁说我不知道?”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江太太差点坐不住,死死握住女儿的手:“你说什么?”
    “我不信你们都不知道。”江雪道,“前天晚上,我听得清清楚楚,爸在和一个人说话。”
    她复述:“爸说‘当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做过的事?水务的股份,你想都别想,别以为你流着我的血,就有资格继承我的一切’。”
    空气凝滞得吓人,和谐的表象终于被撕开了狰狞的一角。
    事实证明,几个江家人的处境,没有他们自己说的那么从容。
    简静思忖片刻,问:“蔡律师,我想了解一下,江广泽先生的遗产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蔡律师犹豫了下,最后大概觉得不需要保密,便说:“我简单介绍一下,董事长目前拥有的资产总额约150多亿美元,折合人民币1000亿上下。
    “其中,不动产占280亿左右,除却部分私人住宅,基本上是商业地产,分布在世界各地;江水集团及旗下子公司的股份估值为350亿。其他都在国外,江河水务(jhw)的股份大约100亿,江力能源(jlp)80亿,江心通讯(jxc)50亿。剩下的是一些零星的产业,比如邮轮、基金会、珠宝之类的,价值约合15亿。”
    简静:“啧。”
    这是多少钱,怎么念着念着,就觉得平“亿”近人了呢?
    但她也听明白了,不动产听起来多,其实只是市值。一栋一线城市的洋房就值一个亿,市中心的商业中心或者大厦,几十亿轻而易举。
    这东西出手难,也不清楚盈亏如何,不是大头。
    真正值钱的是江董事长一力打造的江水集团,以及水务、能源、通讯三个投资在国外的公司。
    从前面的谈话看,江莲已经在江水集团任职,而江太太亦对此有意。与董事长发生争执的,应该是江麒或者江鸥。
    简静看向江麒。
    他仍然镇定:“不是我。”
    江鸥更是一口否认:“和我没关系。”
    她问江雪:“你还听到什么了?”
    “就听到这么一句。”江雪十分乐意见到兄姐狼狈的样子,绞尽脑汁回忆,“好像还说了什么江水集团是我的心血,股份……呃,不会给什么……”
    她吐吐舌头:“当时爸爸好像发现我偷听了,没说下去,反正肯定说了江水,我不会听错。”
    江水集团的股份,不会给某个人?
    众人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了江莲身上。假如是江麒、江鸥听见这事,得知江水集团不会交给江莲或江太太,他们会怎么做?
    对于前者,应该会通风报信吧?对于后者,当然乐见其成。
    江太太渐渐镇定,女儿虽然自作主张地说了一番话,却将她摘了出来。
    江莲反应也快:“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不想承认就直说。”江雪针锋相对,“我不像你们,一个个藏着掖着。”
    眼看双方又要争执起来,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咳。
    简静道:“大致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其他的细节之后再补充,我现在希望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首先,昨天董事长说要改遗嘱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太太道:“晚饭之后,大概七点钟左右。”
    “七点之后,你们去找过董事长吗?”
    江太太:“我和他说了一会儿话。”
    “时间。”
    “嗯,应该比较晚了,十点多点吧。”她回答,“我记得我去的时候,老大正好从房间里出来。”
    江莲道:“我和爸爸有话说。”
    “时间。”
    “九点三刻,讲了二十分钟。”
    “你有遇上什么人吗?”
    “没有。”
    “江太太什么时候走的?”
    “护士和我说马上要打针了,让我快一点。我只说了两句话,不超过五分钟。”
    简静看向其他人。
    江麒:“我八点不到去的,大概七点四五十分,老三八点十分过来,我们聊了一会儿。”
    江鸥佐证:“我去的时候二哥就在那里,和爸聊得挺不错,我们说了会儿话,二哥大概八点半离开,我多留了十分钟。”
    江雪翻了个白眼,呛他们:“怪不得呢,我九点钟去找爸爸的时候,他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让我听妈妈的话,他都安排好了,要我懂事一点什么的。”
    “你几点钟离开的?”
    “我待了一刻钟。”
    最后剩下江白焰。
    他说:“七点后我没和爸爸说过话。”
    “但你下午去过爸的房间。”江莲立即反驳。
    江白焰道:“范秘书在,我们只是说了会儿电影。”
    简静列出时间线。
    19:00 董事长宣布明天上午改动遗嘱
    19:40 江麒与董事长谈话
    20:10 江鸥到来
    20:30 江麒离开
    20:40 江鸥离开
    21:00 江雪与董事长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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