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温泉别院,锻造坊待客厅。
    “家业在手,美人在怀,稚儿膝下,父母坐堂,手足相帮……你如今,过得还真是惬意啊!”
    厅中靠坐在椅子上,一脚踩在椅面上,吊儿郎当,毫无坐姿的重屿,一看到精神抖擞的白丘现了身,就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评论他几句。
    “只不过,这样的惬意生活,白家三少主,真的就能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么?”
    “你来又想做什么?”
    白丘根本无心理会重屿这些疯疯癫癫的暗讽,他只想跟重屿开门见山。
    白丘走到重屿椅子边,重屿立时弹身站了起来,凑到白丘耳边,小声道:
    “白丘如今的逍遥快活,建立在辛画的生命和鲜血之上,她救过你的命,誓死追随了你几百年,她为了你,连身为一个女子最爱惜的美貌都甘愿亲手毁了!
    你怎么下得了手杀了她?!
    你怎么这么冷血无情,连转生的机会都不给她?!
    你怎么还好意思,活得像现在这么春光满面?!”
    “我早在妖城就警告过!谁若敢动萱儿,便是与我为敌!
    可她三番两次要取萱儿的性命,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
    辛画是与重屿一同救过白丘,但在更早之前,白丘在妖界时也救过辛画,真要算恩情,他们之间早就互不相欠。
    可这么多年的同伴情谊,不仅仅只是恩情,白丘知道辛画对自己有情,可他在她对他下共惑之前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他也三番两次地放过了她。
    而这次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再念一点旧情,当时他只要迟一点动手,死的人就是阚羽萱,而不是辛画,所以他别无选择。
    他不能说杀了辛画他问心无愧,毕竟若不是他当初收留了她,她也不至于因他一步步走向灭亡。
    但他也绝不后悔当时狠心决绝地斩草除根,辛画对阚羽萱的怨念太重,若他当时有一丝仁慈,难保辛画不会卷土重来,在几百年,或者几千年以后,再次修出妖丹,将仇恨转移到白羽身上。
    “辛画追随了你几百年,居然比不上一个只陪了你几年,甚至几个月的凡人女子,我真替她不值!
    是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你连我也能说杀就杀?!”
    重屿双手拽住白丘的衣领,直视着白丘的眼睛质问。
    “不管是谁!想伤害萱儿……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白丘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辉。
    “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
    重屿松开了白丘的衣领,狂笑的同时还为白丘整理似地拍了拍衣领的褶皱。
    “从前,我想让你变得冷血无情、六亲不认,可你始终都做不彻底!
    纵然你随我去了人间,可我知道你心里还总惦记着白家,惦记着你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的娘,你甚至还一直惦记着你那只会对你又打又骂的父亲!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期待着,期待着你爹会有一天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就算骂你打你也好,总归是希望他在意你,出来寻你!
    你说你那时候的骨头,怎么就这么贱呢?”
    重屿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副戏谑模样地双手抱胸看着脸色越发暗沉的白丘。
    “白丘,从前不论我怎么逼迫你,你都不肯杀人,也不肯沾女色,你唯一跟我学会的,就是喝酒和离家出走。
    但没想到,我想教却怎么也教不会你的东西,那个女人都让你学会了!
    你为她大开杀戒,你为她残害同族,你甚至可以为她六亲不认!
    你明明变得真的越来越合我心意了!
    可为什么我却越来越看你不爽了呢?”
    重屿笑容一收,眼神变得格外冰冷。
    “重屿,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但我警告你,你对我抱着怎样的情绪都可以,可不要再妄想打萱儿的主意!否则,别怪我……”
    不到万不得已,白丘也不愿和重屿拼个你死我活。
    “若我非要那个女人死呢?!”
    重屿一拍桌子,大声问道。
    “那我就先杀了你——”
    白丘不假思索地嚷道。
    “呵!
    呵呵!
    呵呵呵呵!
    白丘啊白丘,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你当真要为了一件衣服,和我……”
    “萱儿不是衣服!她是我的心!我的命!”
    “……好啊!
    那我们从此以后,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看看究竟是你能笑到最后,还是……”
    重屿起身又贴近白丘的耳边,轻声道:
    “……哭着回来求我!”
    说罢,重屿便是一撞白丘的右胸,准备就这样离去。
    “重屿!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再打萱儿的主意!”
    白丘双拳一攥,蹙眉回身喊话。
    他实在不想,和重屿有兵戎相见的时候。
    “朋友?”
    重屿停下了脚步,回眸不屑一笑。
    “你以为我真把你视作过朋友?
    白丘,你从来不是我的朋友!你只是我一时兴起收来的玩物罢了!
    说到底,你和那些陪我消遣的女人,没什么差别!
    想做我的朋友,你从来不配!”
    重屿冷冷地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而这些话恰好被白泽听了个正着,重屿与白泽擦身而过时,还诡异地冲着白泽笑了一下。
    白泽对那个笑容表示极度的不适,他拧眉走上台阶,对着厅里一脸受打击的白丘道:
    “你身为白家的继承人,本就不该和这样品行不端、作风恶劣的人交往过密,如今断交正好,你也不必可惜。”
    闻言,白丘瞪了白泽一眼,不服气地反驳道: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你不懂他!也不懂我!更不懂我们之间的交情!”
    “我是不懂!也没必要懂!
    而你,作为白家的下一任家主,也不需要再懂!
    你们不是一路人!跟他走得太近,受害的只会是你!
    就算他不会来直接害你,你身边的其他人,也迟早会因你遭殃!
    我说这话不为别人,就为那个女人和羽儿!”
    白泽是为了白丘好,却反被白丘迁怒,他便也板起脸地斥责回去。
    “……你来干嘛?!钱庄的账我还未看完!”
    白丘压抑住心中的波动,转移了话题。
    “我来看羽儿!”
    白泽说罢,就转身下了台阶,又往后边的温泉小院而去。
    “醉翁之意不在酒!”
    白丘闻言,暗暗地骂了一句又把白羽当借口的白泽,急忙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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