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孙沅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净一身难闻的臭味,然后从头到尾打了一遍流畅的青松拳,直至全身冒着热汗,机关人一号倒腾出来的食物也好了,光是闻那个香味,就让人拇指大动。
    “我明天去上学,家里的防卫交给你。若是有人闯进来,你不用动手,只需乖乖躲在一旁,将画面录下来即可。”仲孙沅不觉得暗中之人会那么轻易放弃,杀一个回马枪也是有可能的。
    吃饱喝足,仲孙沅吩咐机关人为自己护法,然后就开始打坐入定。默默吸收天地灵气,温养这具身体的经脉。虽然依旧不能储存元婴,也比昨日好多了。
    天光乍破,她倏地睁开眸子,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晨起练拳直至热汗淋漓,捏了捏酸胀的肌肉,仲孙沅享用了美味的早餐,继续去上学。
    “喂,你今天来得倒是够早的。”昨天的少年继续踩着风骚的飞行器从她头顶掠过,然后缓慢降低水平,速度也降下来,“昨天……家里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仲孙沅暗暗翻了个白眼,反问道,“按你说,我家里该发生什么事情?”
    少年哽住,眼睁睁看着仲孙沅离去,“这个君沅……说话怎么越来越刺了?”
    第10章 君沅的信物
    “有什么话就直说,这么支支吾吾做什么?”仲孙沅又一次被那个女老师轰出来了,原因是她没有回答正确。大概是昨天的印象太深,对方也没有多余的口头羞辱,似乎有些忌惮。
    不上课正好,她有更多的时间泡在训练室。而那个古怪的少年也前后脚跟过来,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丝丝挣扎和犹豫。仲孙沅一开始还能镇定地无视,一遍又一遍打拳。青松拳虽然简单,但本身有炼体淬骨的功效,施展之时引导缕缕灵气游走全身,更是事半功倍。
    一个早上枯燥地过去,下午也基本待在训练室。她以为少年会觉得烦躁无聊,自动离去,没想到他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那眼神看得她眉头大皱,甚为不悦。
    “啊……我、我听说你家出事了,不知道你现在需不需要帮助?”少年直白地说完这话,下一瞬,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抬手捂着嘴,“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
    仲孙沅直白地问出来,“我不想和你兜圈子,直白交代吧,你和君沂是什么关系?”
    君沂,刘忻妍为那个土豪男人生下的私生子,也该是真正君沅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不过真正的君沅早就去世,活下来的这个【君沅】不过是刘忻妍瞒天过海掉包的可怜儿。
    而现在,那个命运多舛的孩子也被刘忻妍逼死了,活下来的是她仲孙沅。
    但其中的曲折无人知晓,在外人眼里,她就是君沅,是刘忻妍的女儿,也是那个私生子同父同母的妹妹!如今家里发生大难,唯一还会关心她的,恐怕就是那个从未谋面的哥哥了。
    少年哽了一下,看向仲孙沅的眼神更加狐疑起来,蓦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是君沅?”
    “我有说过自己是君沅?”仲孙沅抬手将散落在鬓角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应该去问已经死掉的刘忻妍。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没有承认过这个身份。”
    一开始少年的脸色还有些僵硬,但随着她的叙说,容色渐渐缓和下来,“好吧,那个女人这么对待你,你会产生这样叛逆的想法也是正常的。诚如你所想,我和君沂大哥是认识的。因为他的关系,我才会……你也知道,他的身份比较尴尬,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少年的名字叫墨肇,和君沂在网络上玩全息游戏的时候认识的朋友,在学习上受了对方的照顾。一个巧合的机会,君沂知道墨肇会成为君沅的同班同学,曾经拜托他照顾君沅。
    听了墨肇的叙述,仲孙沅几乎要笑了……这个小子确定他以前的行为是【照顾】?
    墨肇脸上露出点点绯红来,略显恼怒地说道,“谁叫你根本是烂泥扶不上墙,和你那个天才哥哥相比,简直连地上的泥土都比不了。性格懦弱阴郁,看谁都像欠你几百万。君沂怎么会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妹妹?而且他只是口头上让我照顾你一下,又不是让我当你保姆?”
    仲孙沅嗤笑一声,说道,“不知道昨天是哪个家伙向烂泥扶不上墙的人请教?”
    墨肇又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憋出一句,“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大不同。”
    仲孙沅倒也没有天真以为旁人看不出来她和原主的不同,看出来才是正常的,看不出来的那都是眼瞎。反正她也没打算一辈子当君沅,“会不同才是正常的吧?”
    君沂不过是偶尔提了一句,墨肇一边欺负君沅,一边变相替她解过几次围,也算是照顾到了,没有辜负君沂的托付。这么想来,她算是明白墨肇早上为何那么问她了。
    想来刘忻妍当真去君沂那边闹过,并且刘忻妍死后,警方也连夜去探访询问了吧?
    两人沉默一会儿,仲孙沅正要询问哪里可以改户籍和姓名,却听墨肇问道,“君沂大哥知道你的事情,他让我来问问你,你要不要和他一起生活?虽然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但好歹能照顾你,让你过得比以前好一些……他已经准备搬出那个家了,你可放心。”
    仲孙沅果断拒绝,她顶了君沅的身份不假,但这个君沅并非君沂的亲妹妹,“不用了。”
    “你……你难道决定不继续上学了?”墨肇说道,“现在没有学历,想要找一份工作很难。”
    “上学?看情况吧……”对她来说,重踏仙途才是最重要的,“另外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为了庆祝自己和过去的自己斩断关系,我打算将姓氏改了,你觉得仲孙如何?”
    “改姓?”墨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
    单纯想要和过去斩断关系,改个名字就行了,为何要更改姓氏?
    “君这个姓氏,是那个男人的……你觉得依照我这样不被承认的身份,有什么资格顶着这个姓氏?君沂好歹是名义上的婚生子,我呢?做人总要对自己好一些,顶着这么一个膈应自己的姓氏,我会觉得恶心。你也别问我为什么不随刘忻妍姓,你觉得这个可能性大么?”
    墨肇怀疑的眼神再度落在她身上,似乎想要看出什么蛛丝马迹……这个人,真的是君沅?
    “为什么要是仲孙?”这个姓氏……乍听之下,非常冷门,冷门到他根本没听过。
    “我喜欢,这个理由充分么?”仲孙沅一句话就将对方堵得没法反驳。
    放学回家,仲孙沅检查了一下机关小人的影像,发现屋内没有陌生来客……
    莫非那些黑衣人已经打消找寻的念头了?
    仲孙沅正想松一口气,却听机关小人说道,“宸沅尊者,今天早上您离开两个时辰之后,就有几个外来人在附近徘徊,形迹可疑……”
    仲孙沅这会儿才想起机关小人本身是修真界产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似简陋,但内在的质量还是有保证的,方圆十里的声音都能捕捉到,“他们有说什么吗?”
    “那些人似乎在打听十六年前的事情,询问一个女婴的下落,并且详细询问女婴埋葬之所。听那些人的暗中交谈,好像是为了女婴身上携带的证物。”
    十六年前的女婴?证物?还牵涉到刘忻妍?仲孙沅下意识抬手摸向脖子,上面有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用红绳串起来的深黑色铁片,上面有凹凸纹路,质地厚重冰凉。
    仲孙沅暗暗蹙眉,颇为惊疑,“难道他们寻找的证物就是这个?”
    仲孙沅翻找过君沅的记忆,这块铁片似乎是婴儿时就跟着她的。刘忻妍曾经以为它很值钱,想要将它卖掉,不过最后鉴定结果令人失望,它只是一块不值钱的不知名金属罢了。
    刘忻妍很生气地将它丢尽了巷角的垃圾桶,还是幼小的君沅抽抽噎噎,瞒着刘忻妍,连夜翻找才将它找回来。铁片被找回的事情,刘忻妍一直不知道……
    若是那些人拷问刘忻妍,为的就是这块东西,也难怪她怎么也回答不出来,最后死于非命。
    “看来这东西不仅有君沅的身世线索,还关系到一个巨大的秘密,不然那些人也没有必要杀人灭口。”仲孙沅默默叹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没将它丢进芥子空间或者袖里乾坤。
    “君沅……倘若有缘,本尊便帮你寻找家人,也算是无意夺舍你的补偿。”
    仲孙沅不想将牌子摘下来,干脆弄一个小巧的绣花小布囊将牌子套进去,然后挂在脖子上。
    沧溟界经常有修士夺舍旁人延续生命或者追求进一步的突破,但师尊曾戒吿过她,剑修者,夺舍乃是禁忌。倒也不是说不能,而是夺舍之后的怨气会严重影响境界提升或干脆止步不前。
    她之前一系列的举动倒是消除了君沅大部分的怨气,也消磨了她对人世的眷恋,但她心中仍然有愧。不过是寻找亲人,花费的时间对于她来说仅仅只是弹指一瞬,也不算麻烦。
    “只要那些人一时不放弃,我就有暴露的危险……此地当真不宜久留。”仲孙沅倒想现在就走人,可行事那么匆忙,说不定会引起暗中之人的警惕……此事需要徐徐图之。
    说到底还是自己实力太弱,倘若她还是那个万归宗剑尊,她想走人,谁敢说一个不字!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仲孙沅都照常生活,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她已经可以将缕缕灵力输入元婴,孱弱的经脉也拓宽了整整一倍,比之前更加强劲有弹性!
    看似进步很大,实际上却是君沅的身体起点太低,一点点的进步都显得显著。
    墨肇从上次谈话之后也没有来找她了,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权当不认识,他也没有继续来找自己的茬。
    若校园生活都这么平静,她也不介意继续上学。
    然而……但凡是学生,就会面临一场不可避免的挑战,例如——考试。
    “期末考试……不是还有两个多月么?”仲孙沅乍听一周之后考试,整个人都不好了。
    “接下来的考试是期中测验,你连这个都忘了?”墨肇一手托着腮,一边转着笔,“别忘了,你的成绩关系到下个学期能不能继续享受学校提供的优待……”
    君沂大哥那么厉害,偏偏妹妹是个扶不上墙的学渣。
    第11章 学渣的学习办法
    考试……请问那是什么东西?
    仲孙沅虽然接收了君沅的记忆,但也不是完完全全将这段记忆代入己身,而是以第三者的角度走马观花看一遍,只记住比较重要和深刻的部分,其余内容不刻意回想是想不起来的。
    记忆的存在势必会带来情感,若是君沅的记忆完全融入仲孙沅本身,那么她到底是君沅还是仲孙沅?不管是谁,哪怕是夺舍也一样,是不会擅自彻底融合接受陌生人的记忆的。
    因此,仲孙沅知道君沅身上发生的事情,但大部分记忆不刻意回想,她是想不起来的。
    好比考试这东西……仲孙沅隐约知道它的意义和宗门考核新入门弟子一样,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考,考的内容又是什么。她稍稍挖了些记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仲孙沅这会儿有些死鸭子嘴硬的味道,明明被那些东西弄得头皮发麻,却倔强得不想让人知道,“无妨,总有解决的办法……不过是一场考试罢了,想要通过,办法多得是。”
    实在不行,作弊也可以啊!活了那么多年岁,仲孙沅的脸皮已经锻炼得十分坚硬厚实。
    循着君沅的记忆,仲孙沅渐渐理清所谓的考试。
    按照学校的传统,期中考试专门考核文化理论成绩,学科也多达十四门!
    考试时间需要一周,一天考核两门,也被称为考试周。除了几门理数计算性比较强的科目,大部分科目更加考验记忆力和理解能力……记忆啊……仲孙沅摩挲下巴,心中有了打算。
    对于修真人士来讲,最不怕的就是背书了!哪怕她现在损伤严重,但动用玉简拷贝文字,再将文字烙印到神识,那也是非常省力的事情,废不了多少功夫!
    加之这段时间青松拳打下的基础,她有信心在考试前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是,单纯的背书倒也简单,比较麻烦的还是那些需要大量计算和逻辑思考的东西。她不觉得自己会被难倒,可总需要时间去熟悉掌握吧?拷贝只能让她记住,却不能让她融会贯通。
    不过好歹有君沅的记忆打底,花费的时间绝对比预计要少一些。而且烙印进神识的记忆十分深刻牢固,不怕遗忘,使用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一周之后,自己的表现应该不会太差。
    墨肇和仲孙沅说开之后也没有用以前的态度对待她,到底她是君沂的妹妹,想着对方平时糟糕的学习成绩,正犹豫着要不要拉她一把,却发现仲孙沅完全没有找自己帮忙的意思。
    哼!不识好歹的女人!墨肇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来,有些傲娇地想着,这个学渣要逞强就继续逞强吧,到时候考试继续全科不及格,看她有什么脸面继续在这里上学。
    仲孙沅自然不知道墨肇的想法,她从训练室出来直奔家中,让机关小人布下小型的结界,然后放心取出一枚空白的玉简,一边打开私人智脑,慢悠悠登上学习平台,将君沅一年级到现在所有的学习教材调出来,用户神识催动玉简考试拷贝……
    玉简拷贝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依旧忙碌到凌晨时分,这期间她也没有中断催动神识,脸色越发失血苍白,大脑昏昏沉沉的……本以为没问题,这会儿才知道自己还是高估自己了。
    “这世界的人未免太可怜,竟然要学这么多东西……”仲孙沅将玉简捏在手上,开始分门别类吸收里面拷贝的内容,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那些内容,印象深刻,仿佛自己认真学习过。
    吸收速度可没有拷贝那么快,一直到天光乍破,她才从入定吸收中苏醒,她稍稍检查,发现里面还有百分之九十几的内容未曾吸收。十四门课程中,有十门常规科目,还有四门外语!
    扯了扯嘴角,仲孙沅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然那么重的学业,小身板哪里扛得住?同时学四门语言,也不怕将自己的舌头绕弯或者折腾成磕巴?
    作为老师嫌弃,学校不待见的学生,仲孙沅最近的出勤率有些堪忧。不过这已经成了众多老师和学生习以为常的现状,大家也懒得纠结这个学渣去了哪里,除了一个人。
    墨肇不意外地在训练室的重力室发现坐在地上打坐,一脸平静祥和之色的仲孙沅。
    墨肇自从学了青松拳之后,越发觉得这个拳法有古怪,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但,这个君沅是怎么得到这样的拳法的?为什么还愿意教自己?若是换成旁人,给再多钱也不交!
    还有一点便是打坐,墨肇学着对方坐得端端正正,但总坚持不了多久,而这个学渣不一样。全程保持最标准的姿势,一坐便是好几个小时……墨肇不由得揉了揉膝盖和大腿,她不疼?
    仲孙沅缓慢吸收那些知识,一开始只是抱着简单考试的心思,但很快她就转变了心意。
    因为她发现所有学科中竟然有一门和机关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学科,并且想要学好这门科目,还要其他学科辅助!机甲……或者说算是这个世界的另类机关术?
    只是这个世界的机甲比她所知的机关术更加复杂,仅仅露出冰山一角,她就有些如痴如醉了。她刚来的时候也曾看过那些类似机关物品的东西,但当时并没有重视。
    可如今一窥山门,竟然点燃她心头的火热,让她恨不得一头扎进里面,彻底弄个明白!
    整个万归宗,有谁不知道踏剑峰的尊者是个剑痴和机关痴?平时穷得跟什么似的,可一旦沾碰到这两个方面,她就可以拿出一掷千金的气魄,完全不带抠门的。
    她隐约有预感,若是真正学了机甲学,对她在机关术上的造诣也大有增益!
    沧溟界的机关术,制作材料大多是木头和矿石,对零件的精巧有要求,但核心还是机关的驱动核心和中央阵法。只要这部分搞定了,模样或者内部零件稍微粗糙一些,也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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