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
    张君武并未去送二人,而是默默地端坐在已颇显狼藉的几子前,好一阵的沉思之后,这才扬手招呼了一声。
    “末将在!”
    张恒就侍立在一旁,这一听张君武出声招呼,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紧着便从旁闪了出来,高声应了诺。
    “派几名弟兄乔装出去,打探一下来护儿、来大将军的府邸之所在。”
    在明知道隋炀帝为人多疑而又残暴的情况下,张君武还敢孤身前来江都,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当然了,若是一切顺遂,他也不打算在江都闹出甚风浪,可眼下既是有人要挖坑陷害他,那说不得,该动用的手段,也就不得不拿出来耍上一耍了。
    “诺!”
    听得张君武有令,张恒自不敢大意了去,恭谨地应了一声,匆匆便退下了堂去……
    太平桥,扬州二十四桥之一,就桥本身而论,无论是造型还是周边的景色,在二十四桥中都只算是一般而已,可论及名声,却是首屈一指,没旁的,只因荣国公府就在太平桥旁——荣国公来护儿,自幼父母双亡,由伯母吴氏抚养长大,出身卑微,却向不自弃,从戎至今三十余载,南征北战,立功无数,现任左翊卫大将军,乃扬州人氏中最杰出之辈,满扬州人等谈到了来护儿,无有不竖大拇指的,太平桥自然也就因着来府而成为扬州城中的胜景之一。
    “这位兄台是……”
    来家虽是大富大贵之家,可门风却是极好,从不闻有甚欺男霸女之事,纵使府门就开在太平桥旁,每日里来此瞻仰者无数,也没见来家有甚怨言,当然了,若是有人直奔府门而来,该问的,自然有人会上前去探问上一番的,这不,一身白袍的张君武方才刚走到照壁处,就有一名门房紧着迎上了前来,很是客气地拱手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在下姓张,从南阳而来,受左武卫将军秦琼、秦将军所托,有一封书信要面呈来大将军,还请代为通禀一声可好?”
    张君武之父张须陀在世时,与来护儿实有深交,只是那是父辈之间的交情,张君武并不清楚来护儿对自己究竟是怎个看法,为防遭拒见,多存份小心也是该当之事,正因为此,张君武此来轻车简行不说,还玩了手隐姓埋名的把戏。
    “张兄还请稍候,容某这就去告知我家老爷一声。”
    这一见张君武尽管只着便装,可气度明显不凡,加之跟随其身后的几名魁梧汉子也皆非同凡响,自是不敢小觑了去,客气了一句之后,便即匆匆行进了府门,不多会便又转了回来,很是恭谨地冲着张君武一抱拳道:“我家老爷有请,张兄且随某来好了。”
    “有劳了。”
    张君武客气地还了个礼,又冲着张恒等人一压手,示意他们就留在府门外,而后么,便这么施施然地由那名门房陪着行进了府门中,一路直进二门厅堂,入眼便见一年近六旬的老者正端坐在大堂之上,毫无疑问,这名身材魁梧的老者必然就是来护儿无疑。
    “末学后进张君武见过来大将军。”
    见得老者抬眼望了过来,张君武立马便紧走数步,抢上了前去,规规矩矩地便行了个晚辈觐见之礼。
    “张君武?你是……”
    秦琼当年可是来护儿的心腹爱将,只是因着骁果军难有上阵立功之机会,来护儿方才忍痛割爱地将其送到了张须陀帐下,为的便是要好生栽培秦琼,正因为此,他才会以大将军之尊,亲自接见秦琼派来的人,却万万没想到这个送信之人会是张君武,当场便傻了眼。
    “先父张须陀。”
    来护儿这等惊疑不定的表现一出,张君武紧着便简洁地自报了家门。
    “哎呀,竟是贤侄到了,快,来人,看座,上茶!”
    来护儿与张须陀见面的机会不多,可彼此意气相投,交情却是极好,去岁张须陀战死之际,来护儿可是大哭了三天,这会儿一听张君武自证来历,顿时便惊得跳了起来,一迭声地便招呼开了。
    “诺!”
    来护儿这么一嚷嚷,随侍人等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紧着便抬来了几子、蒲团,恭请张君武就座。
    “小侄冒昧前来,多有搅闹了。”
    张君武并未急着就座,而是恭谦地致意了一句道。
    “贤侄何出此言,老朽与你父乃莫逆之交,贤侄即吾子也,到此便是到了家,何来搅闹之说,唔,贤侄是何时到的江都,老朽怎地都不曾听闻?”
    这大半年来,张君武可谓是威震中原,声名之显赫,已然不在其父之下,堪称为传奇人物,能得见故人有后,来护儿自是兴奋得不行,话也就说得罗唣了些,到了末了,方才想起自己压根儿就没听说张君武已到江都之消息,不禁便起了疑心。
    “回伯父的话,小侄是昨日午间到的,礼、兵二部安排小侄住在了九曲桥附近。”
    张君武本正寻思着该如何切入主题呢,这一听来护儿这般问法,心中不由地便是一乐,可脸色却依旧不变,很是从容地便给出了个解释。
    “昨日?”
    张君武这话一出,来护儿的脸色当即便精彩了起来……
    “伯父莫非以为有甚不妥么?”
    只一看来护儿的脸色,张君武便知其十有八九已是猜到了些端倪,然则张君武却并不打算出言点破,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反问了一句道。
    “嗯……贤侄乃是奉旨觐见,一到江都便须得进宫面圣,若不然,便有慢君之嫌矣,此必是有人要谋害贤侄,哼,一群奸佞之辈,天下都已糜烂若此了,还尽干自毁长城之勾当,当真可恶至极!”
    来护儿可是老宦海了,对朝中那些阴暗下作之勾当又岂会心中无数,寥寥数语便揭破了张君武遭冷遇的关键之所在。
    “这……”
    还别说,张君武虽是因那场怪梦而多出了无数超出这个时代的讯息,可要说到朝争之手段么,其实还真就是个半吊子水平,当真没想到慢君之罪这么一条,听得来护儿点破,这才知晓自己敢情早已掉进了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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