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笙歌的日子着实很是迷人,尤其似张君武这等初尝滋味的血气方刚之人,更是极易沉迷其中,一个不小心,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事儿少不得就会发生,几天下来,食髓知味之下,闹不好原定的御驾亲征就会改派朝中重将领兵出征,然则张君武到底不是见色忘义之人,有着数千年历史知识在,他又怎可能会犯那等低级错误,除了头一夜临幸了王窈之外,就再不曾碰过诸女,接连三日都在忙着调军事宜,至瑞明元年四月初六,二十万大军集结完毕,首批辎重粮秣也已齐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瑞明元年四月初七,张君武于西城外行阅兵式,并昭告天下,起兵讨伐狂悖之西秦霸王薛举,任命右武卫大将军秦琼为先锋大将,率六万大军兵发扶风郡,自率主力十万为中军,以程咬金为后军主将,率四万大军押运辎重随行,文武百官率十数万百姓于城外相送。
    “报,禀大将军,前方大道上有一文官自称是岐山县尉方啸,领着数名随从,说是有要事要面见大将军。”
    自二月初结束了关中大战后,华军已修整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军心士气早已恢复,大军开拔的速度自是极快,五天不到,便已走了近四百里路,先锋大军已过了武功,直逼扶风郡重镇岐山县,正自一路急赶间,一名骑哨突然从远处疾驰到了秦琼马前,一个利落的滚鞍下了马背,紧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带过来!”
    一听是岐山县尉来求见,秦琼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一扬,可也没甚多的言语,仅仅只是简单至极地吩咐了一声。
    “诺!”
    秦琼既是有令,前来禀事的骑哨自是不敢稍有耽搁,恭谨应诺之余,紧着便又翻身上了马背,疾驰着往前方赶了去,不久后,便见十数名华军士兵护送着一名中年官员连同其三名随从一道沿着大道赶了来。
    “大隋岐山县尉方啸见过秦大将军。”
    来人胆色显然很足,哪怕身处数万大军之中,可神情却是泰然自若得很,于见礼之际,摆出的赫然是与秦琼分庭抗礼之势。
    “何事?说罢。”
    扶风郡历来被称为三辅之一,乃京畿之门户,只是因着河池太守萧瑀的缘故,无论是扶风郡还是汉中的官员,都不曾并入中华帝国的系列之中,尽管萧瑀也不曾宣布效忠于哪一方,可实际上么,却与太原一方有着密切的勾连,从此意义来说,河池一地都是帝国之敌人,属于必须扫平之对象,正因为此,一听来人自称是大隋官员,秦琼的脸色立马便耷拉了下来,根本不曾还礼,问话的语调更是生硬无比。
    “秦大将军请了,贵我双方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缘何起大军来我扶风郡,究竟是何道理?”
    方啸显然很是不满秦琼这等冷厉的态度,但见其面色一板,便已是毫不客气地喝问了一嗓子。
    “放肆,尔这厮竟敢无礼若此,须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尔一冬烘老朽,安敢在此妄言是非,再不退下,小心刀剑无情!”
    秦琼到底是武将,虽也通些文墨,可就辩才来说,却很是一般,这会儿听得方啸如此问法,一时间还真就不知该如何驳斥其才是,然则他不开口,自然有人抢着站了出来,劈头盖脸地便将方啸痛骂了一通,这人赫然正是记室参军张锋,南阳张氏中的后起之秀,份属张君武之堂弟。
    “狂悖小儿,尔等背主求荣,为希图富贵,附逆谋反,篡夺我大隋之江山,尔等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尔等……”
    方啸明显是带着死志前来的,根本不理会张锋的威胁,扬声便破口大骂了起来。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来啊,拖下去,砍了!”
    这一听方啸越骂越是离谱,张锋登时便怒了,身为宗室子弟,哪容得区区一老冬烘在大军中乱放厥词,连请示一下秦琼都不曾,便已是怒不可遏地断喝了一嗓子,立马便有十数名华军士兵高声应诺之余,一拥而上,便要将方啸一行人等拖到一旁砍杀了去。
    “慢着,此不过前朝之遗老遗少而已,赶走便好。”
    秦琼本身便是忠义之人,最欣赏的也自然是忠义之辈,哪怕他并不认同方啸的观点,可也没打算真杀了其,这便挥手叫了停。
    “诺!”
    秦琼乃是先锋主将,他既是下了令,众人自是都不敢有甚异议,齐齐应诺之余,便即将方啸等人全都赶离了大道。
    “全军加速,午时前务必赶到岐山城!”
    于秦琼看来,方啸的拦路不过只是个小插曲罢了,自是不会放在心上,一声令下,便即率中军大队人马就此扬长而去了,却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个小插曲险些惹出了大祸来……
    “张家小儿,你枉负圣恩,窃取我大隋江山,你不得好死,老夫跟你拼了!”
    一个半时辰左右,张君武所率的中军主力也已赶到了岐山县境,正自迤逦而行间,道旁突然冲出了一名中年文官,一边咆哮着,一边直闯张君武的中军,尽管空着手,可拼命的架势却是十足十,这人赫然正是先前被秦琼赶了开去的方啸。
    “有刺客!”
    “拿下他!”
    “哪里走!”
    ……
    方啸的冲出虽是突然无比,可在张君武身旁护驾众亲卫们反应却是极快,还没等方啸冲到张君武的马前,便有十数名见机得快的亲卫纷纷策马冲上了前去,毫不客气地便将方啸摁倒在了地上。
    “放开老夫,尔等叛逆之徒,老夫誓与尔等不共戴天,放开……”
    尽管已被摁得动弹不得,可方啸依旧不肯认栽,兀自狂乱地挣扎着,怒吼着,状若疯狂一般。
    “放开他!”
    虽说被方啸的突然冲出吓了一跳,然则张君武却并未因此而发飙,待得见此人一身的八品官服饰,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挥手间便已冷声下了令。
    “诺!”
    听得张君武有令,众亲卫们自是不敢稍有违逆,齐齐应诺之余,便即各自退到了一旁,只是戒备之心却并未稍减,个个手按刀柄,随时准备再次上前拿人。
    “尔是何人?为何冲撞朕之御驾,嗯?”
    张君武策马上前数步,面如沉水地看着方啸,声线阴冷地便喝问了一句道。
    “某乃大隋岐山县尉方啸,尔便是篡位之张君武么?哼,先皇待尔父子何其厚也,如今先帝尸骨未寒,尔竟行大逆不道之事,悍然篡我大隋江山,又兴兵犯我大隋之境,如此恶行,天地难容!”
    方啸此番前来乃是抱着必死之决心的,自是无惧张君武身上那浓烈得宛若实质般的肃杀之气,一张口便义正辞严地痛斥了张君武一通。
    “放肆,大胆狗贼,找死!”
    “老狗,安敢如此无礼!”
    “找死!”
    ……
    方啸这等言语一出,跟在张君武身旁的文武官员们全都怒了,也不等张君武有所表示,齐齐便怒叱了起来。
    “嗯。”
    平白被人骂了一通,张君武自不免也有些火大,但却并未发作出来,一举手,止住了众人的怒叱,面带讥讽之色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方啸,冷声开口道:“看阁下的样子,理应是读过史书之人,当不会不知兴亡皆是百姓苦之道理,朕自起兵以来,无不以讨平天下逆贼为己任,为的非是朕个人之野心,只求天下苍生能得太平,阁下若欲学伯夷、叔齐那等掩耳盗铃之徒,那也由得阁下,可若是自以为手握大义,欲行阻朕平天下之勾当,且去问问天下百姓可依得你否?朕懒得杀你这等不明大义之酸儒狂徒,归去后,好生思量一下百姓之福祉与一家一姓之江山何者为重,若能悟透,再来寻朕,放他走!”
    “你这是虚言狡辩,老夫不服,老夫……”
    方啸之所以肯听萧瑀之安排前来死谏,就是想学伯夷、叔齐,搏得便是个身后名,对于生死到时不放在心上,这一见张君武拨马便走,根本没给他当忠臣烈士的机会,登时便急了,扯着嗓子便乱喊了起来,可惜众华军士兵们早都被这厮的狂态给气坏了,推搡着便将方啸赶到路旁去了……
    “陛下,末将未能早除奸佞,以致于贼人竟冲撞了陛下御驾,末将死罪。”
    待得张君武率部进抵岐山城之际,秦琼早已率部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县城,只是一听闻被自己赶走的方啸居然冲撞了御驾,顿时大慌,第一时间便赶到了中军处,满脸惭愧地向张君武自请其罪不已。
    “爱卿不必如此,此事与卿无关,每逢改朝换代时,总有那么些遗老遗少自以为忠贞不二,其实不过都是庸人而已,不值一提,然,此事却给朕提了个醒,朕已着玄龄拟文,从即日起,我军每下一城,皆须得将我朝律法条文宣讲明白,给百姓们一个明理之机会,如此,何愁天下不大治,好了,此皆后话,传令下去,今日全军宿营岐山城外,明日一早兵进雍城!”
    别说张君武根本就没在意方啸冲撞御驾一事,就算有气,他也断然不会冲秦琼这等爱将发了去,只轻描淡写地几句话,便将此事彻底揭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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