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叫陛下得知,事情是这样的,微臣已联系上了西秦神威大将军浑干,据线报,其已聚拢了五千余残军,愿率众来降,只是其早前曾与我军战过一场,自不免担心陛下会见责,一时犹豫不决,微臣也自不敢擅专,特来向陛下禀明。”
    见得张君武有问,袁岩自是不敢稍有耽搁,赶忙一躬身,紧着便将来意禀报了出来。
    “此好事也,朕准其请降,就先任左威卫将军好了,若再有功勋,朕自不吝重赏。”
    一听是浑干要请降,张君武的眉头当即便是一扬,可也无甚犹豫,很是爽利地便开出了个将军的阶位,当然了,心下里其实还是有些不甚情愿的,此无他,张君武的心腹爱将赵扬可是死在了浑干手下,若是战阵相遇,张君武是断然不会饶过此人的,可问题是眼下收拢西秦残军要紧,身为主君,自是不能感情用事,该施恩之际,终归须得以大局为重,这么点容人之量,张君武还是不缺的。
    “陛下圣明!”
    袁岩尽管才刚投入帝国军中不久,可以其之精明为人,自不会不清楚张君武与赵扬之间的感情,此番前来为浑干说项,虽有着立功心切之故,可更多的则是想帮多年至交浑干一把,而今听得张君武如此慷慨许诺,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当即便落了地。
    “玄龄,拟诏,朕用了玺之后,便交由袁爱卿带去,也好安了西秦流散官兵之心。”
    西秦多骑兵,正可弥补华军之不足,接下来横扫天下群雄还真离不开陇右铁骑之威,正因为此,于收降浑干一事上,张君武自是干脆得很……
    “老爷,桑将军前来求见。”
    辰时四刻,太阳方才刚刚升到三竿高,哪怕时值初夏,阳光也并不显得火辣,正是一天中最令人心神气爽之时分,白发苍苍的屈突通只着一身紧身单衣,手持着三尺青锋,盘旋舞动着,速度虽不快,可一招一式间,杀伐之气却是极重,正自舞到酣处,却见府上的老管家匆匆而来,站在了外围,躬着身子禀报了一句道。
    “嗯。”
    尽管听到了老管家的禀报,可屈突通却并未停下舞剑,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
    “好剑法,大帅宝刀不老,如此身手,真叫末将汗颜无地啊。”
    虽说屈突通那一声轻吭意味不明,可老管家显然是听懂了个中之意思,紧着一躬身,匆匆便退出了后花园,不多会,便见一身便装的桑显和已缓步从园门处转了出来,大老远便喝彩了一嗓子。
    “扯淡,说罢,何事?”
    被桑显和这么一嚷嚷,肃杀之意境顿时全消,屈突通自然也就舞不下去了,但见其一振腕,手中的长剑已若惊虹般地激射而出,准确无误地顺进了插在一旁的剑鞘之中。
    “末将带了个人来,大帅请看!”
    桑显和乃是屈突通的心腹爱将,早被其给骂皮了,自是不会在意屈突通这等冷淡之态度,无所谓地一耸肩,一边神秘兮兮地说着,一边连击了几下手掌,旋即便见一名身着仆役服饰的中年男子疾步从园门处转了出来。
    “父帅……”
    中年男子满脸的激动之情,以致于脚步都显得格外的虚浮,几乎是踉踉跄跄地冲到了屈突通的面前,一头便跪倒在了地上,只唤了一声,泪水便即肆意流淌了下来。
    “诠儿,你怎么来了?”
    屈突通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跪在地上的人赫然是本该在洛阳任职的自家次子屈突诠,不由地便是一愣。
    “父帅,孩儿此来是有要事要禀的,您看……”
    屈突诠显然并不打算在此处说明来意,而是试探着道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嗯……尔等全都退下!”
    屈突通久历宦海,经历的大风大浪可谓是多了去了,只一看自家次子这般模样,立马便猜到了些根底,眉头不由自主地便皱紧了起来,但却并未急着开口询问,而是先冲着随侍在侧的众家丁们一挥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诺!”
    听得屈突通有令,众家丁们尽自满腹的疑问,却也没谁敢稍有迁延的,齐齐应诺之余,尽皆退出了后花园。
    “父帅,孩儿奉陛下之密旨前来,欲请父帅主持关中大局……”
    屈突诠的城府显然不是太深,一待众家丁们退出了后花园,迫不及待地便直奔了主题。
    “停,打住了,为父早已解甲归田,不理外事了,甭管哪家的陛下,为父都不侍候了,尔等要如何折腾,自己折腾了去。”
    还没等屈突诠将话说完呢,屈突通便已是老大不耐地一扬手,毫不客气地表明了态度。
    “呃,这……”
    屈突诠本来是饱含希望而来的,却万万没想到自家老父是这么个态度,当即便傻了眼,愣了愣之后,这才将求助的目光转到了桑显和的身上。
    “大帅乃当世之廉颇也,社稷可是万万离不得您啊,嘿,也就张君武那小儿猖獗,愣是让大帅这等天下奇才解甲归田,哼,我等皆不服!”
    这一见局面要僵,桑显和可就有些稳不住了,一接到屈突诠求助之目光,紧着便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哼!”
    要说心中的不服,屈突通比谁都浓,要知道他在大隋朝可是天子重臣,手握数万雄兵,而今居然沦落到了回家养老之地步,他又岂能甘心,问题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遇到张君武这等枭雄之辈,屈突通根本兴不起反抗之心思,与此同时,他也不以为天下群雄中能有人是张君武的对手,自是不愿平白被人当枪使了去。
    “大帅明鉴,张家小儿到处树敌,如今已是四面楚歌了,其部主力皆已离开关中,如今内部空虚无比,正是我等再起之良机啊,倘若错过了去,大隋社稷再无复兴之日,我等又如何能对得起先帝之厚恩啊!”
    桑显和跟随屈突通多年,自是很清楚该如何才能说动其,这一开口便拿大隋社稷出来做文章,浑然一副大隋忠臣之模样。
    “唉……”
    这一听桑显和提到了隋炀帝,屈突通那双昏黄的老眼里立马便有泪光在闪动,奈何其眼下无官无职更无兵,就算想报恩,都没法报了去,也就只能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声了事。
    “好叫大帅得知,太原李公并洛阳王大将军如今都已先后腾出了手来,密约配合我关中人等举事,如今就只差大帅振臂一呼了,事若成,两路大军自会拥皇泰帝归京,重振我大隋之雄风,如此,大帅便是社稷中兴之重臣,我等也能再为国效力,此大利之事也,还请大帅早作决断!”
    见得屈突通似已有动心之意,桑显和立马紧着鼓起三寸不烂之舌,豪言乱放地蛊惑个不休。
    “好一个振臂一呼,尔这是要陷某于死地啊,嘿,关中就算再空虚,这京师里也有着万余精兵,更别说潼关、武关皆在贼子手中,都屯有重兵,我等拿甚去中兴社稷,尽扯淡!”
    心动归心动,屈突通到底是老辣之辈,在没搞清桑显和等人的底牌之前,他并不打算就这么上了贼船。
    “大帅教训得是,然,若无万全之把握,末将又岂敢来见大帅。”
    尽管屈突通在骂娘,可言语间明显就透着股跃跃欲试之心思,对此,桑显和显然是看得极为的通透,但见其一拍胸脯,已是豪气十足地卖了个关子。
    “讲!”
    屈突通实在搞不清楚桑显和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要知道原潼关八万大军早已被打散重编,忠心于屈突通的诸多将领也基本上都被解了职,剩下的诸如杜子陵之流,根本不是屈突通所能指使得了的,至于说到太原李渊与洛阳王世充么,屈突通对这二者根本无一丝一毫的信任,也不可能将振兴大隋社稷的希望寄托在此二人的身上。
    “大帅明鉴,张君武那厮毫无容人之量,又喜过河拆桥,对其不满者众矣,左骁卫将军王彻跟随其南征北战,几番出生入死,可眼下居然被其冷落在京中,不闻不问,当真令人寒心不已啊,不瞒大帅,王将军已决意反正,再有,张家小儿能顺利入长安,靠的都是尧君羡将军之力,可在封爵之际,也不过只是个县公罢了,官虽是升了两级,可干的却依旧是守城门的活计,尧将军不满已久,如今也已表态要追随大帅,不仅如此,各部官员中也有十数大员有心要为大隋社稷尽忠,拢算起来,于起事时,在京中聚集起万余人马毫无困难,待得义旗一举,八方来归,我等足可拢得十数万众,何愁大事不成哉!”
    桑显和敢前来蛊惑屈突通,自是有备而来,此际听得屈突通有问,他立马便板着手指跟屈突通好生盘算了一把。
    “哦?”
    一听桑显和这般说法,屈突通可就真的意动了,然则扯旗造反一事终归是要提着脑袋去办的,在没有全盘谋算过成功之可能性前,他自是不愿轻下个决断,但见其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之后,便即背着手,在园子里来回踱步不已,一双白眉就此皱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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