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进达听着,尔等如今已是走投无路,我家大将军感念尔之忠心,特给尔等一条活路,早早归降,尚不失大将军之位,再敢顽抗,今日便是尔等之死期!”
    榆中城下,大凉军十数万兵马四面合围,旌旗招展间,杀气蒸腾不已,更有一名大嗓门之士兵策马冲到离城不足七十步的距离上,手指着城头,耀武扬威地朗声劝降着。
    那名凉州士兵的话虽是说得难听,可实情还真就是如此,若是再无援兵的话,光凭城中守军能否撑过今日都尚在两可之间——榆中本就只是座小城而已,城池既不高大,也缺乏城防设施,牛进达又是率部轻装紧赶而来的,军中粮秣辎重都不甚多,加之刚到榆中,立足尚未稳,李懋与奚道宜的兵马就先后赶到了,尽管牛进达坚守不战,奈何敌军势大,应是凭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强攻牛进达所部的城外营地,激战两日之后,左右两营先后告破,牛进达不得不率残部一万四千兵马撤进了榆中城,试图依城坚守,可在凉州军的轮番强攻之下,将士折损近半,军心士气皆已疲到了极点。
    “哼,来人,给老子射死他!”
    形势固然极其不妙,然则牛进达却根本没打算归降大凉,不为别的,只因他很清楚所谓的大凉国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帝国数十万大军的横扫,覆灭之日已然不远,此时若是降了,回头张君武又岂能饶得了他,而今之计,也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方可搏出一线之生机!
    “嗖!嗖!”
    华军中素来不缺神箭手,随着牛进达一声令下,自有两名箭术过人的士兵抢到了城碟处,齐齐张弓搭箭,瞄着城下那名大嗓门士兵便是一箭射将过去,一箭中咽喉,一箭中胸口,可怜那名倒霉蛋连惨嚎都发不出来便一头栽落了马下,手足弹动了几下,便就此没了声息,只剩下一匹空马在城下落荒乱蹿不已。
    “混蛋,进攻,给老子进攻!”
    这一见城头守军居然射死了自己派去喊话的士兵,李懋当即便被气得个七窍生烟,但见其一把抽出了腰间的横刀,往城墙方向便是一个虚劈,气急败坏地咆哮了一嗓子。
    “嘭、嘭、嘭……”
    随着李懋一声令下,在离城一百二十步左右距离上一字排开的两百余架投石机几乎同时开始了轰击,一枚枚圆形或是卵形的石弹呼啸着砸向城头。
    “躲避,注意躲避!”
    四天的攻防战下来,城头的守城弩早已被砸烂,原本预设在城墙后方的投石机损毁大半不说,也早就没了石弹可用,面对着凉州军的狂轰乱炸,守军唯一能做的便是猫在城碟之后,靠盾牌来遮挡乱弹乱跳的石弹与碎石。
    “呜,呜呜,呜呜……”
    石弹攻势尚未消停,就听凉州军阵中号角声一阵紧似一阵地暴响了起来,旋即便见四千余凉州军步兵狂呼乱嚷地发足向城墙冲了过去。
    “敌袭,敌袭!”
    尽管凉州军步兵是趁着己方投石机尚未完全停止轰击的空挡发起冲锋的,可却瞒不过城头了望哨之观察,很快,报警的呼喝声便即暴响了起来。
    “快,各就各位,备战,备战!”
    听得外头响动不对,牛进达几个大步便从城门楼里冲了出来,抢到城碟处一看,眼神一凛之余,紧着便咆哮了一嗓子,旋即便见原本猫在城碟后头的华军将士们纷纷站直了起来,刀出鞘、箭上弦,紧张地等待着凉州军的到来……
    “命令各部加快速度!”
    就在凉州军再度向榆中城发起猛攻之际,离榆中六十余里开外,程咬金正自率四万大军向榆中方向急进,只是因着道路不甚平坦之故,步军的行进速度始终快不起来,这等情形显然不能令程咬金赶到满意。
    “报,禀大将军,属下等接到一名榆中信使。”
    程咬金下完了命令之后,便打算从道旁的小山包处策马冲下,却不料数骑突然从西北方向疾驰而来,个中一名身着队正服饰的小军官直奔到了程咬金马前,一个干脆利落的滚鞍下了马背,单膝点地,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哦?带上来!”
    自打拿下了天水城,程咬金便不顾城中尚未完全安稳,只给慕容罗睺留下了三千步军,责令其负责善后事宜,自己率部便一路往榆中赶,这都已三日不曾接到榆中的消息了,此际一听有信使前来,自是不敢轻忽了去,紧着便下了令。
    “诺!”
    听得程咬金有所吩咐,那名队正自是不敢稍有迁延,紧着应了一声,回身一招呼,立马便有两名士兵将一名身上带着箭伤的士兵扶下了马背,搀扶着赶到了小山包上。
    “禀大将军,榆中已四面被围,危在旦夕,属下奉牛将军之命前来求援,现有信函一封在此,请大将军过目。”
    那名信使肩头处有两处刀伤,背后还插着两支截去了箭尾的箭矢,明显伤得不轻,只是一见到程咬金的面,精神立马便是一振,一边述说着,一边紧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函,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先将这位弟兄带去伤兵营,就说本将交代了,务必照顾好,不得有误。”
    程咬金虽是接过了信函,却并未急着看内容,而是先行吩咐了一声,直到身边的亲卫将那名信使护送去了伤兵营之后,这才撕开了信函的封口,从内里取出了张写满了字的信纸,飞快地过了一遍,眉头不由地便皱紧了起来——凉州军加上西秦军残部,足足有十万之巨,个中还近半是骑军,而他程咬金所部四万大军中就只有六千骑兵,个中一半是新归附的西秦骑兵,战斗力倒是还行,只是忠诚度却是难说得很,正面而战的话,能否击败凉州军还真是个未知数。
    “去,将魏涛给本将唤了来!”
    程咬金低头沉思了良久之后,终于有了决断,但见其眉头一扬,已是声线微寒地吩咐了一声,自有随侍在侧的亲卫紧着应了诺,匆匆策马便往前军处赶了去。
    “末将参见大将军!”
    魏涛本是屈突通的部下骁将,自潼关随杜子陵起事后,得以晋升为右金吾卫中郎将,此番奉旨出征陇右,位属程咬金之副将,先前正率部为前锋,一得知程咬金有唤,自是片刻都不敢耽搁,紧着便赶到了中军处。
    “免了,老魏,敌情有变,牛进达那老小子怕是要支撑不住了,吾意已决,这就率骑军先行一步,步军交由你统带,丢下辎重,全速向前,以为接应。”
    程咬金与魏涛往昔虽素不相识,可此番凑在一起搭伙却是相投得很,彼此间关系处得相当不错,程咬金自是不会在魏涛面前摆甚上官的架子,随口便将作战计划道了出来。
    “这……我军只有六千骑,倘若有失,后果恐有不堪啊。”
    一听程咬金要率六千骑兵先赶去救援榆中,魏涛登时便大吃了一惊,赶忙出言劝止了一句道。
    “无妨,某自有分寸,此事就这么定了!”
    程咬金显然不打算再就此事多加探讨,一摆手,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最后的决断。
    “末将遵命!”
    见得程咬金主意既定,魏涛也自不敢再多言罗唣,紧着应诺之余,匆匆便赶去了后军。
    “骑军都有了,卸下马槊、圆盾,马尾上扎好树枝,随本将兵发榆中!”
    程咬金没去理会魏涛的离开,径直策马赶到了已然集结在不远处的骑军阵前,一挥手,高声下达了将令,旋即便见六千骑兵齐齐闻令而动,不多会,便即在程咬金的统领下,轻装全速向榆中城方向冲了去……
    榆中城南门处,一名五十出头的大将策马立于大军阵列之前,正自面色阴冷地死盯着着溃败回来的冲城部队,这人正是原西秦柱国奚道宜,其本是羌族兀骨部落头人,薛举一起兵,他便举族归附了薛举,受封为柱国,借此大肆吞并了几个陇右羌族小部落,拥兵两万五千余,隐隐然已是西秦军中除薛家父子之外的第四号人物,地位仅在宗罗睺之下,原本是受命镇守天水的,只是一听闻张君武大军兵出大震关,第一时间便不管不顾地丢下所谓的西秦皇室,自顾自地率部往西逃,本是打算过河去兰州自立的,于中途遇到了李轨派来延揽之使者,一听李轨答应封他为羌王,并同意他对河西各羌族部落进行收编,当即便毫不犹豫地投入了李轨的麾下,成了此番围攻榆中城的急先锋。
    “第四队,接着冲!”
    一个上午派出了三支攻城部队,都被明明已是弹尽粮绝的城头守军给打了下来,损兵折将不少,却毫无寸进,奚道宜自是火大难免,真恨不得将溃败回来的残军全都斩杀个精光,只是到了底儿,他终归还是没这么做了去,仅仅只是声线冷厉地下了道命令。
    “呜,呜呜,呜呜……”
    奚道宜的命令方才刚下,还没等第四拨冲城部队杀出本阵,后方突然响起了一阵告急的号角声,一闻及此,奚道宜的眼皮子不由地便狂跳了几下,赶忙循声往后一看,瞳孔当即便缩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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