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过誉了,微臣不敢,微臣惶恐。”
    这一听张君武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张士贵可就有些稳不住神来,赶忙一躬身,连连逊谢不已。
    “爱卿不必自谦,朝中衮衮诸公中,能一言道破双雄相争之结果者,除了李药师之外,也就只有卿家了,不瞒爱卿,朕这几日正在调动大军,以促成此战在月内开始,个中便有须得用着爱卿处。”
    张君武笑着一摆手,示意张士贵不必多礼,而后话里有话地点了一句道。
    “还请陛下明示,但消微臣能办得到的,断不敢辞!”
    张士贵显然是听懂了张君武言语间的暗示,自是不敢稍有大意,紧着便表明了态度。
    “嗯,这么说罢,朕之目标从来都不是王世充,也不是李密,朕首先要灭的是太原李渊,正因为此,朕须得设法先破了王世充与李渊之间的守望相助之盟约,至于李密么,便是朕抛出来的一块大肥肉,无他,李密与朕有杀父之仇,纵使大败亏输,也断不会来投朕,更不会就此降了王世充,只会去投李渊,如此一来,为了抢夺李密留下之部众与地盘,王世充、李渊乃至窦建德怕是都不得不彼此撕破脸,朕也就能腾出手来先灭了李渊这条勾结突厥汗国之恶狼,扎紧篱笆,以防突厥汗国干涉我帝国平天下之举,为此,朕必须设法让李密分兵,还须得给王世充吃上一颗定心丸,如此,大战方才会在月内展开,而朕要送上的定心丸便是卿之所部,朕打算让卿家假装在京师受了委屈,愤然回归卢氏县,向王世充表明归附之意,爱卿可能办得到否?”
    张君武并未简单地将任务道出,而是先行坦然无比地解说了一下帝国下一步之战略计划,而后方才提出了个要求。
    “微臣遵旨!”
    张君武所提的这个要求并不算难,没旁的,概因王世充那头可是三不五时便会派人前来说降,到时候顺势允了便成,于张士贵而论,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自是不会有甚异议可言。
    “嗯,朕要尔做的还有一桩事,那便是待得王世充与李密分出了胜负之后,卿即刻发兵攻下函谷关,朕会派特战队协助爱卿行事,待函谷关到手之后,再与潼关大军合击弘农,彻底将弘农郡掌控在帝国手中,若得如此,我帝国出兵山西将无后顾之忧也,卿可能办得到否?”
    张君武显然很是满意张士贵的表态,但并未再出言嘉奖,而是紧着又安排了第二个任务。
    “微臣便是拼死也要拿下函谷关,断不敢辜负陛下之重托!”
    见得张君武对自己如此之信任,张士贵心底里立马便涌起了一股“视为知己者死”之暖流,慨然便表态了一番。
    “好,卿之保证,朕都记住了,此番不便,朕就不与爱卿多谈了,待得攻取了弘农,朕自当设宴为爱卿庆功,朕回了,爱卿保重!”
    张君武素来便是个杀伐果决之人,正事一谈完,也自不曾多扯甚废话,安抚了张士贵几句之后,便就此起了身,一摆手间,便由王诚领着下了堂,自行回转宫中去了。
    “大帅,先前……”
    将张君武君臣送走了之后,张士贵紧着便又回到了二门厅堂上,却见后门处转出了名文士,张嘴便欲言事,这人正是张士贵身边最听用的谋士包融。
    “不必多言,张某能遇此明主,实三生之幸也,传令下去,收拾行装,我等即刻赶回卢氏县,另,此番陛下微服而来之事严加保密,敢有泄漏者,一律杀无赦!”
    张士贵主意既定之下,自是不想再听旁人之言语,哪怕是往昔最为看重的包融也自不例外。
    “诺!”
    见得张士贵的态度如此之坚决,包融自是不敢有甚异议,紧着应了一声,匆匆便赶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华灯初上,天色已晚,然则萧铣却并未离开御书房,甚至不曾传膳,阴沉着脸地端详着面前的大幅地图,眉宇间尽是阴霾之色,这也不奇怪,中华帝国的数万强军已云集樊城不说,还在不断地向樊城调兵,按探子之回报,在过些时日,只怕麋集于樊城的华军便会突破十万之数,还都是百战之精兵,相较之下,此时赶到襄阳前线的南梁军不过只有七万余而已,还是各部零散凑将起来的,无论是单兵素质还是将领的能力,都比华军要差了老大的一截,若是被华军突破了汉水天险,只怕南梁现有之兵力根本挡不住华军之兵锋,这叫萧铣如何能安得下心来。
    后悔乃是难免之事,若是早知道华军会不顾王、李双雄之威胁大举进犯的话,萧铣是断然不会去耍这么一手借刀杀人之把戏的,可惜这世上就没有后悔药可卖,到了如今之地步,萧铣不得不考虑是否该迁都以避华军之进逼了的。
    “启奏陛下,岑侍郎在宫门处求见。”
    就在萧铣愁眉不展之际,却见一名中年宦官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其身边,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宣!”
    别看萧铣手下文武大臣不少,可真能得其信任者却是不多,岑文本正是其中之一,正因为此,哪怕心情晦暗不堪,可一听是岑文本前来求见,萧铣毫不犹豫地便准了其之所请。
    “诺!”
    听得萧铣有所吩咐,前来禀事的宦官自是不敢稍有迁延,紧着应诺之余,匆匆便退出了御书房,不多会便见一身整齐朝服的岑文本已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微臣叩见陛下!”
    一见到萧铣满脸的愁容,岑文本的脸色不禁为之一苦,概因他要禀报的也不是啥好消息来着。
    “免了,爱卿如此迟了还来见朕,可是有甚要事么?”
    萧铣虽是个多疑之人,可玩表面功夫却是行家里手,哪怕心中忧虑万千,却也没给岑文本脸色看,于叫起之际,还真就强自挤出了几丝和煦的笑容。
    “回陛下的话,华朝礼部侍郎褚亮已到了江陵,其所携之国书在此,请陛下过目。”
    萧铣既是有问,岑文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卷黄绢蒙面的绢布,双手捧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递上来罢。”
    这一听岑文本所言,萧铣的眼神猛然便是一凛,狠狠地咬了咬牙之后,这才一挥手,寒声下了令。
    “诺!”
    萧铣一声令下,边上侍候着的一名小宦官自不敢稍有耽搁,紧着应诺之余,疾步便抢上了前去,伸手接过了国书,转呈到了萧铣的面前。
    “哼,岂有此理,张家小儿欺人太甚,朕岂能容之!”
    萧铣一目十行地将国书看了一遍,脸色顿时黑得有若锅底一般,但见其猛拍了下龙案,已是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嗓子。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尽管早就知晓萧铣必会大怒不已,可真见得其如此抓狂,岑文本还是不免为之心惊不已,忙不迭地便躬身告饶了一番。
    “哼,朕,朕……罢了,说说看,此事当何如之,嗯?”
    怒归怒,萧铣也知道自己如此处于弱势,就算再怒,也难奈何得了兵强马壮的张君武,若是真激得张君武不管不顾地兵发襄阳,那后果实不是如今的南梁所能承受的起的,无奈之下,也只能强压住心中的怒气,将问题丢给了岑文本。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华朝此举应是在虚张声势,其水师虽是破了文士弘将军所部,然,究其根本,也不过是偷袭取胜而已,正面而战,断非我大梁水师之对手,故而,华朝麋集于樊城之军力虽多,实不足为虑也。”
    早在得知华军大举麋集樊城之际,岑文本便即判断出华军根本不可能在没有强大水师掩护的情况下强渡汉江,也曾向萧铣指出过此条,奈何萧铣却一直放心不下,拼命地向襄阳调集大军,偏偏各部因着董景珍惨败之故,对萧铣的命令都不免有些阴奉阳违,雷世猛等元勋虽也派去了些兵力,可都是些临时纠集起来的乡兵而已,主力根本不曾动过,以致于襄阳的防卫不单不曾因各路军的赶到而有所提升,反倒是因此露了怯,在被华军侦知虚实的情况下,闹不好华军就真有可能发动强渡之战,事到如今,岑文本其实也没啥太好的办法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宽慰了萧铣一番。
    “嗯……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若是华朝真要蛮干,朕怕……唉,不若且迁都避上一避,卿以为可行否?”
    饶是岑文本说得在理,奈何萧铣胆已怯,实在不敢去赌自家水师真能阻挡得住华军之兵锋,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将迁都避难之想法道了出来。
    “不可,此事万不可行啊,倘若如此,我大梁必败无疑啊,微臣恳请陛下三思,三思啊!”
    萧铣的迁都之言一出,岑文本的脸色陡然便煞白了起来,赶忙一头跪倒在地,满脸焦急之色地出言进谏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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