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杂事都做完了?那就去捡佛豆吧,这个没有完的时候,一天来捡个三四个时辰,跪在地上弯着腰,不许有一刻停歇。要是慢了,耳畔就会有宫人提醒,当初太后是多么喜欢她,现在人走了,就是这么个作风。
    这番折腾满宫皆知,必然是瞒不过昭文帝的,昭文帝知道朱宛凝抓着沈贵嫔不放是因为太后,皇后折腾个妃子发泄心中不满,这点他可以理解,他对沈贵嫔的印象就是很得太后喜欢。用一个妃子来换皇后情绪稳定,是一笔值得的交易。
    对外当然要面子好看,昭文帝不止一次的在朝堂上夸奖沈大人治家有方,沈贵嫔念念不忘太后恩德,这贤德名声从宫外传到了宫里,沈含月就是再想撂挑子,也得含泪顶上 。
    没过多久,朱宛凝端坐在主位上,妃嫔陆续进场。
    江又晴和荣昭仪一左一右坐到第一排,听朱宛凝说一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对话,等到快要结束的时候,江又晴提出自己的打算。
    “皇后娘娘,妾最近在给乐安收拾去乾东所的东西,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明年乐安就要去乾东所了,妾还有些舍不得。”江又晴说道,适时拿帕子擦了擦干涩的眼角,语调一转进入正题:“乐安常和依娴在一起,妾就想到了依娴的事。贞嫔如何对待依娴的大家有目共睹,依娴年龄还小,总要有个人照顾。”
    朱宛凝皱了一下眉头就松开了,她知道江又晴是什么意思,自己虽然现在的目标并不是她,但是总要挖到她身上,只一个温贵人插到那里还不放心,原想控制着二皇女就能命令贞嫔,现在江又晴一提也知道这条路走不通,既然无法得到贞嫔的效忠,就无所谓多一个人恨她。
    就算再恨,面子上也不敢有丝毫得罪。
    “时间还早,这些事情也不是本宫就能做主的。”朱宛凝拒绝了江又晴的提议。
    本来因为江又晴提议而充满希望的贞嫔立刻失落了,有些萎靡。朱宛凝看在眼里,在心里吹了声欢快的口哨。昭文帝想要一个安稳的后宫,做梦去吧!
    “既然没有什么事就散了吧。”朱宛凝说道,看到大家起身,想到了忘记的事,出声说道:“沈贵嫔记得今天去佛堂捡佛豆。”
    江又晴看着身前本来挂着逃过一劫的轻松背影僵住,转身弯腰说了声:“是。”,一瘸一拐的跟着白鹭往后殿的香堂去了。
    朱宛凝也是最近喜欢上了佛堂,小时候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父母都喜欢烧香拜神,每年往寺庙道观捐的钱可不少,现在她可算是明白了,当你站在圣洁的佛像边,想到自己为他塑的金身引起了多少信徒的朝拜,那一瞬间,自己本身的负罪感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快乐。
    江又晴和贞嫔到了主殿,温贵人在门口就告退了。贞嫔苦笑道:“这事娘娘也尽心了,现在这样子也是没办法了。”
    “我再想想办法。”江又晴拍了拍贞嫔的手,安慰她。
    又过一天昭文帝来和乐安玩耍,过了一会儿乐安去睡了,昭文帝就出来和江又晴闲聊,聊着聊着又拐回了乐安。昭文帝问道:“乐安不是去乾东所转悠有一段时间了,可还熟悉?”
    “去了几次没有什么大事,乐安也明年过去,还有时间查漏补缺。”江又晴将五皇子的事轻飘飘的带过,又转而说道:“贞嫔才在和我发愁呢?您知道她多宝贝这个孩子,已然离不开。只是最晚也就是明年要和乐安一起去。虽然大皇女和二皇女是一个母亲生的,但二皇女是她养大的,总归是有骨肉情的。”
    江又晴叹了一口气问道:“您看看有没有有可能让她有一个孩子?”
    巧妙的将生硬的改玉碟说成拥有一个孩子,这不仅舒缓了其中的利益意味,还能引起昭文帝的同情,加大成功的概率。
    江又晴其实是知道这件事基本没有不成功的可能。昭文帝当初将孩子抱给贞嫔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然不会给人希望又亲手灭绝。再者,除了最开始没有孩子的时候昭文帝有些着急,现在孩子多了,昭文帝对于孩子也没有之前的重视了,这只是个没什么政治意味的皇女,昭文帝就更加无所谓了。
    果然,听到这话,昭文帝根本不加思考,说道:“那找个时间将玉碟改了就好,改到贞嫔的名下。”
    “那妾就代贞妹妹谢谢皇上了。”江又晴笑意盈盈的行了个礼。
    昭文帝办事的速度确实快,这边才下令,过了三天一切手续就办好了。消息传到贞嫔那边,贞嫔站起身来看了好几遍才敢相信这个事实。等到稍稍平复心情,立刻前往主殿感谢江又晴。
    “妾不是不清楚这事难办,满宫之中也只有姐姐愿意帮妾,这份恩情妾铭感五内。”贞嫔站起身郑重地说道。
    “贞妹妹言重了,乐安和依娴在一起玩乐也很开心。”江又晴笑着说道,意有所指,“妹妹应该感谢皇上和,皇后娘娘才对。”
    既然已经察觉到朱宛凝的不对劲,那怎么说也要上个双重保险,哪有站在原地等对方打过来再判断路数的事,贞嫔对方必定是不敢用,但以后要对自己出手的时候,总会找贞嫔打听自己的近况,有个预警作用。
    贞嫔接收到了江又晴的意思,笑着说道:“姐姐说的是。”
    哪有什么都不付出的事呢?又不是让自己对其他妃嫔下手,不过盯着皇后动向罢了。回去后,贞嫔立刻带上厚礼,登门拜访朱宛凝。
    朱宛凝在景仁宫里正烦躁,自从太后去后,她自己都明显感到自己耐心差了很多。听到白鹭通报有些疑惑,孩子都划到名下了,带一份厚礼有什么用处,说道:“她来做什么?让她进来吧。”
    “妾来感谢皇后娘娘,若不是皇后娘娘,依娴也不会记在妾名下。”贞嫔双眼含着水光,盈盈下拜。
    朱宛凝将喉咙眼的没说过咽进去,问道:“你又怎知是我说的。”
    “昨日皇上到您这里,今天妾就收到了消息,除了您还能有谁呢?”贞嫔都佩服起了自己的演技。
    办手续是需要时间的啊!朱宛凝在心中说道,但她当然不会表现出来,这事虽然不是她办的,但是谁能说她没有给昭文帝说过呢?不知道贞嫔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但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当面说自己没说过,只放在一边,慢慢看。
    “这是皇后的职责。”朱宛凝接了一句就开始赶人,“日头也高了,贞嫔快些回吧。”
    “是。”贞嫔对着朱宛凝感激的行了一礼,在白鹭的护送下上了轿往钟粹宫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回去就把熏香封存,等到怡昭媛生完孩子再拿出来。又想到,一会回去和怡昭媛讨论一下给孩子带些什么东西,依娴要紧紧跟着乐安的步伐,能接一口汤喝也能受用不少。
    第66章 不对劲
    “温妹妹最近倒是得闲, 我就琐事缠身,咱们姐妹两个也许久没有这么亲热的坐到一起讲话了。”向诗云坐在软榻上说道,给自己河对面的温贵人倒了杯热茶。
    温贵人也不客气, 爽朗地笑着:“姐姐说的哪里话, 之前我初入宫, 多方面事不熟, 都是姐姐来找我,现在姐姐一天要照顾孩子, 还要管理启祥宫宫内事物,我又是个闲人, 之前是才搬到钟粹宫, 现在熟悉一些自然要找姐姐,妹妹在宫里好不容易遇到姐姐,姐妹之间更不能生分了。”
    “姐妹之间哪有生分的呢?”向诗云也微笑着接过温贵人的话茬,接着拉近关系:“妹妹之前每天在钟粹宫不出门,最近倒是出门时间变多了, 许多地方都去过了。”
    “前段时间一是不太熟, 二是需要整理迁宫的东西, 现在啊,有一半是因为那位怀了,妹妹也要避嫌, 就不做讨人厌的事, 急忙慌的走人就是,这样出事也怪罪不到我身上。”
    这宛若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好像愉悦了向婉仪, 她的笑容更加的真诚,端起茶水浅啜了一口,开口说道:“妹妹也是, 出来十次只有一两次是到姐姐这里来,姐姐还以为妹妹和姐姐生分了。”
    “哪里的话,这不是想着姐姐一天有事要忙,我总是打扰姐姐不太好。”温贵人略带点委屈,看着向婉仪。
    向诗云笑着说道:“妹妹怎么会这么认为呢?想来的时候尽管来就是。”
    就这样闲聊了大半个时辰,温贵人看天色快要到午休的时候,就提出了告辞,向婉仪也不挽留,让友桃前去相送。
    温贵人前脚走,向婉仪就对旁边跟着的从梦说道:“去问问温贵人几时来,回去的时候有没有再见别人。”
    从梦一走,主殿里就愈显空荡荡了,向诗云百无聊赖的看向被屋檐遮挡了一半的天空,云层细细密密的遮盖着,露出的一角还能辨认出湛蓝的色彩,感受到莫名的冲击,向诗云对旁边立着的二等宫女说道:“去将我那件月白描金五福马面裙拿出来,再配件袄,本宫沐浴后要换。”
    那宫女强压下激动,终于有了向上的机会,努力作平常样子说道:“是。”
    这宫女刚走,从梦和友桃就结伴而回。两人在殿中行了礼,就径自走进。友桃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就发现了空缺的人,将此事记在心里。从梦说道:“主子,温贵人在到主殿前在庄良媛的侧殿里坐了半个时辰。”
    向诗云什么都没有说,在脑海里将最近的事情过了一遍,又问道:“雪青大概多久送一次消息,有没有什么异常,消息有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回主子的话,雪青大概半月到一月送一次消息,没见到她与其他人走得近,消息据奴婢查证没有什么错误,不过大多数都没有什么用。”
    “这样啊。”向诗云说道:“注意一下温贵人,不要单从雪青处得消息。”
    “是。”从梦应了,和友桃对视一眼,这时有人要找上门了。
    向诗云也在盘算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温贵人与她虽然名义上都是地方上上来的,但一个是青州一个是惠州,青州荒凉,人都没有多少,惠州就繁华的多,两个人起跑线根本就不在一条道上。
    如果温贵人能够活动起来,那必然是找到了下家,没有下家的授意,她即便已经有对付自己的心,也不会动手。
    地位低的虽然有谋略但是没有执行的势力,地位高的大多数有自己的班子,打进去也需要时间。能够有机会对自己下手的也不多。
    首先排除荣昭仪、端荣华、沈贵嫔,这三人里荣昭仪和她完全没有任何利益牵扯,端荣华禁足中,也没有资本让温贵人替她卖命,沈贵嫔自顾不暇,家里走的是孤臣的路子,更没有必要招惹她。
    剩下就是怡昭媛了,既有势力,又不缺人手,还是温贵人的主位。但这就更奇怪了,不管她有千百种可以这么做的条件,只论一条,她现在怀着孕,就不可能对自己出手,她吃不消自己的报复。在只有一个皇女的情况下,对于这一胎的注意力会放到最大。
    可除了怡昭媛,还有谁呢?莫不是真的在低位手中栽了?温怜安没有投靠人,而是自己拉起了队伍,那也不必如此快的想对自己出手吧,没有相应的势力,这么动作不是找死吗?
    剩下联合宫里宫外,能有点势力的,贞嫔是跟着怡昭媛,也没有必要折腾,良嫔就更不可能,她和庄良媛是死对头,顾良媛的孩子还在她手上,万宝林是皇后的人,成贵人和季淑女是宫人,有一定势力,但是也到不了说服温贵人的地步。
    这满宫上下还有谁呢?向婉仪疑惑的想,她这么安静了,又得罪了谁呢?
    “怡姐姐,明年乐安去乾东所的时候带些什么呢?”贞嫔坐在椅子上,轻声询问江又晴道,“我给依娴照例准备一下。”
    江又晴说道:“我这里也还没收拾多少呢,看着什么都想收拾,给乐安带过去。等过一阵我向荣姐姐要一份名单,当年大皇子去乾西所的时候,荣姐姐也是这样的。”
    “对了。”江又晴突然想到,“依娴的宫人你看了没。”
    “看了,这事马虎不得。”贞嫔说道,“家父常年呆在宫里做事,后宫虽然不得进,但是总有两分香火情,人我都看过了,不求有多厉害,安全是最关键的。”
    “是啊。等到略微长大一点,孩子如果需要有能力的人,那时候再放一批新的也不迟,现在年龄小也看不出什么。”江又晴又说道,“记得给孩子装一点银裸子,赏人用。乾东所那边咱们影响力低,那边名义上归王总管,但是伺候的大多是宫女,虽然不会出什么人命,但是日子不好过。”
    贞嫔默默记下了这一点,她又不缺钱,只要安稳等成为太妃就好。家里自从知道她不能生育后,没少塞给她钱,也不会克扣这一点钱。那里的宫女不是谁的乳母就是谁乳母的孩子,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主子,吉尚侍带宫人来了。”晓云低头说道。
    贞嫔一看,也知道大概率是乐安的宫人,自己在这不合适,也提出了告辞。
    “请吉尚侍过来吧。”江又晴说道,自从宫里爬床事情多了后,吉尚侍多次领着底下人办事,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也不稀奇。
    “奴婢给怡昭媛请安。”吉尚侍行礼道。
    吉尚侍是个看起来就很有福气的女子,年龄大概三十多将近四十,面庞上挂着和普通宫女一样被训练出来的笑容,为人和气,语调温婉。
    江又晴虚虚地扶起,说道:“吉尚侍多礼。”
    “这是娘娘给三皇女挑的宫人,您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吉尚侍说道,让出了后面的三位宫女。三位宫女穿着统一的服饰,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看不出什么,只是行动请安间能够看出规矩很好。
    江又晴示意如意将人带离,对吉尚侍说道:“尚侍带过来的自然不会有错。”
    吉尚侍微笑的说道:“此次奴婢前来另有要事相商,此事非怡昭媛不可。”
    “哦?”江又晴看着一脸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的吉尚侍,有些好奇,这些事不找皇后来找她,那就是和朱宛凝有关。便给晓云使个眼色,让她们在殿外候着,“吉尚侍请讲。”
    “皇后娘娘恐怕会对您下手。”吉尚侍说道,“或者说对宫里的所有人下手。”
    “吉尚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江又晴压下自己心中的震惊,迅速反问道。
    吉尚侍却已经孤注一掷,继续说道:“奴婢也是没有办法,不想辛劳半生,看着要卸任了命没了,出于自救,想来想去,也只有怡昭媛能够帮助奴婢了。”
    “还请吉尚侍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江又晴说道。吉尚侍最会作壁上观,连朱宛凝都奈何不得,现在来对她讲这些,她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听一听。
    吉尚侍不紧不慢的说道:“奴婢在竞争尚侍之位的时候曾经和一位司仪一争高下。因为尚仪和尚侍两种职位关系比较近,尚宫一职坐的年限久,等到有人腾位置的时候,像这种关系近的是可以一起竞争的。”
    “因为奴婢是尚侍出身,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老尚侍自然更希望本部的人接任,就选择了奴婢。而那位司仪竞争失败,出宫成了万宝林的教养姑姑,万宝林接手了她的人脉势力。”
    “奴婢为了自身安全,发现万宝林进宫后请求皇后娘娘放一批人出宫,并且在名单上将司仪的人全部标记上。”吉尚侍语气沉重了起来,“原本尚宫六局的势力跟皇后娘娘是捆绑在一起的,但皇后娘娘并不信任奴婢,反倒听从万宝林的意见,将和我关系好的人放一批出去。”
    “此后,一直打击奴婢,估计是想为自己的教养姑姑讨回来面子。奴婢不能让她慢刀子磨死,总得给自己找条活路。”
    江又晴点着桌子又说道:“可这与本宫有什么关系。”
    “自从行宫回来,皇后娘娘就不太对劲,宫内的饰品换了七八次,来往妃嫔也扩大了。”看到还是不能吸引江又晴的注意,吉尚侍只能再爆猛料,“奴婢在宫里经营三十年,如果皇后娘娘不下旨,奴婢能从三成宫人手中探听消息。”
    “端荣华的事,”吉尚侍看着江又晴,“有八成可能。”
    江又晴对于之前说的那些其实并不是多相信,端荣华的事才是重要的,端荣华其实已经半残废,朱宛凝要是对她动手才叫想彻底清扫一遍。
    “您可以等两天看看。”吉尚侍说道:“按照皇后娘娘发疯的时间来看,最近的一次不远了。到那时,您再考虑要不要接受奴婢的求助。”
    江又晴不置可否,让门口的晓云送吉尚侍出去,口说无凭,如果朱宛凝真的是闲的没事干,或者仅仅是为了成贵人就对付端荣华,那确实需要小心,孤证不立,不能只听吉尚侍一家之言就认定事实,还要再等等,让晓云、赵德先加紧防备,等再出一例再做打算。
    皇后啊,如果敌人是这个位置就得非常小心,皇后可是一国之母,废立都是国事,除非动摇国本,否则不能轻言废立。
    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第67章 斥责
    在宫里, 风是不会从南吹到北的,撞上了墙就消散了。不管外面多大风浪,每个人都和这墙一样, 岿然不动, 好像连风化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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