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是被渴醒的,意识苏醒过来后,一是觉得渴,二是觉得胳膊有些沉。
    他微微偏头,就见戚如翡趴在床沿上,抱着他的胳膊,睡的正沉。
    她身上还穿着囚衣,想来是从牢里直接过来的,沈琢眼里涌起动容之色,除了姜离之外,戚如翡是第二个,在他生病时,寸步不离陪在他身边的人。
    “阿翡……”
    他嘴唇嚅动着,叫戚如翡的名字。
    戚如翡这三天,从没睡踏实过。
    有时候,睡着睡着,突然就醒了,就比如现在,她一睁眼,就对上了沈琢那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
    戚如翡:“……”
    这是幻觉,还是做梦?!
    戚如翡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嗯?!不疼!所以她是在做梦!
    “阿阿阿翡,”沈琢疼的脸有点变形,沙哑道:“我有点渴,你、你能不能给我倒杯水?”
    “不能!你人都不醒来,还喝什么水,渴着吧你!”
    戚如翡赌气,将头扭到一旁。
    沈琢一愣,旋即有气无力,反手握住戚如翡的手,轻声道:“阿翡,我醒了。”
    “醒个屁,你……”
    “你刚才掐的是我。”
    戚如翡:“!”
    她立刻低头。
    看见沈琢白如新雪的皮肤上,泛起一抹殷红的掐痕外,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睡着的时候,又下意识握住了沈琢的手。
    难怪刚才感觉不到疼。
    “阿翡,我……”
    “你先别说话!”戚如翡打断了他的话,扭头高喊:“来人,快来人!”
    沈瑜并一众太医都守在外间。
    听到戚如翡的声音,个个脸色煞白,连滚带爬进来。
    待看到沈琢醒了,所有人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沈老夫人和沈勉之夫妇闻讯,也当即赶了过来,屋内人头攒动,但却无人说话,众人屏息以待,齐齐盯着太医为沈琢诊脉。
    齐铭将沈琢两只手的脉象,全都探过之后,这才起身。
    他道:“沈公子脉象虽然虚弱,但凶险已过,之后好生调养,应当便无大碍了。”
    一听这话,沈老夫人不住说,‘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沈勉之面皮也微微松动,他冲一众太医,行了个拱手礼:“犬子的病,有劳诸位太医费心了。”
    一众太医忙还礼,而后退了出去。
    沈老夫人等同沈琢说了几句关怀的话,见他人虽醒了,但精神还是不济,便也没再打搅他了,让他好生歇息,一众人便走了。
    一时屋内,又只剩下戚如翡和沈琢了。
    戚如翡用手背掩着唇角打了个哈欠:“既然你醒了,那我也去睡了。”
    说着,戚如翡便要往榻上去睡,却被沈琢叫住。
    沈琢道:“等会儿想必太医还要进来为我诊脉,他们进进出出的,阿翡在这里肯定睡不好,不如去隔壁睡?”
    戚如翡觉得沈琢说的在理。
    但他现在还病着,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也不行。
    沈琢看出了她的顾虑:“你去叫孟辛进来就好。”
    戚如翡应了,叫了孟辛之后,她就去隔壁睡了,是以并不知道,孟辛是同绿袖一起进去的。
    绿袖一进来,便立刻去为沈琢诊脉。
    而沈琢则问起了外面的形势。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晕了几个时辰,却不想,竟是昏迷了三天。
    三天,外面想必怕是已经闹起来。
    孟辛将昭和帝大怒,已将六皇子打入天牢,并命三皇子和傅岚清,彻查他所奏之事,以及三司协查等,悉数全说了。
    这倒是沈琢意料之中的结果,不过——
    他问:“陛下没让宗正寺插手?”
    “没有,陛下直接越过了宗正寺,”孟辛道:“而且听说,昨日早朝之上,御史台那帮老臣,也联名上书,要求陛下严惩六皇子。”
    那看来,昭和帝这次,是要严惩六皇子了。
    也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六皇子草菅人命,为了担心暴露,屡次派人刺杀他一事,昭和帝都可能会因膝下子嗣凋零,而放过他。
    但他勾结将领,帮助将领贪污吃空饷一事,便是触了昭和帝的逆鳞!
    这次,他六皇子就休想全身而退。
    孟辛却仍有担忧:“公子,三皇子素来和六皇子交好,此番六皇子落难,他难免不会有唇亡齿寒之感,若是他从中徇私……”
    后面的话,孟辛没说,但沈琢已然明了。
    若六皇这次脱身了,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定然是他。
    沈琢冷笑:“三皇子有唇亡齿寒不感不假,但是皇位只有一个,他现在救六皇子一命,来日,六皇子便会是他的劲敌之一,这个道理,皇家人比谁都明白。”
    更何况,闻弦歌而知雅意。
    此番昭和帝已是大怒,兼之傅岚清同他一起查,三皇子绝不可能,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帮六皇子,而落人话柄。
    孟辛这才恍然大悟。
    见绿袖收回手,他便急急问:“公子怎么样?绿袖,不是我说你,你这次的药也太猛了,把我也吓了个半死!”
    绿袖眼底滑过一抹凝重。
    沈琢理了理袖子,看向绿袖:“照实说。”
    绿袖不敢欺瞒。
    她道:“公子身体本就比常人弱,兼之又在换季的时候,服了那药,如今虽然烧退了,但只怕今年冬天会格外难熬……”
    孟辛瞬间急了:“什么叫格外难熬?绿袖,你说清楚?”
    沈琢看了他一眼,孟辛这才不情不愿闭嘴了。
    “不是,”绿袖觉得,自己刚才的措辞不准确,又改道:“是公子本就畏寒,兼之那药药性霸道,只怕公子今冬畏寒会更盛往年。”
    孟辛这才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绿袖立刻请罪。
    沈琢摆摆手。
    孟辛和绿袖见他神色倦怠,便躬身退了出去。
    沈琢倚在软枕上,又垂眸静坐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躺下。
    此时窗外已泛起鱼肚白了,没过多久,天就亮了,院里扫洒的小厮,已经开始各处活动了,他们手脚放得格外轻,生怕吵醒了沈琢,却殊不知,沈琢压根没睡着。
    之后,沈家众人又来看了他一回。
    沈老夫人瞧沈琢病了一场后,又瘦了不少,心疼的直掉眼泪,众人劝了好一阵,才将她劝回去。
    而沈琢呕血晕过去之后,昭和帝亲临相府,命整个太医院在沈家守着沈琢,以及将六皇子打入天牢等事,已传遍朝野。
    现在听说他醒了,不少人官员送拜帖来,想要上门探病。
    沈琢不胜其扰,便以太医让他静养为由,悉数拒了。
    但外面的能拒,府里的就拒不了了。
    沈琢正捧着碗喝补药,绿袖便进来道:“公子,少夫人,叶公子来了,说是想要见您。”
    沈琢还没说话,戚如翡已经开口了。
    她奇怪道:“韶安怎么会来找沈琢?”
    说完,她也不等绿袖出去通传,便头探出窗子,冲外面的叶韶安招手道:“进来。”
    叶韶安从外面进来。
    虽然叶家做的是镖局生意,但礼数却很周到。
    叶韶安一进来,便冲沈琢行了个抱拳礼:“听说我跟银霜能出来,全是多亏了沈公子,多谢了!”
    沈琢正要说话时,戚如翡已经先一步打断他的话。
    她大大咧咧道:“都是自己人,有啥好谢的,坐啊!”
    叶韶安拘谨落座。
    沈琢将自己面前的糕点,换给戚如翡后,这才冲叶韶安笑道:“阿翡说得不错,更何况,此事叶公子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委实不必向沈某道谢。”
    “可……”
    “行了行了,你别婆婆妈妈的了,”戚如翡打断叶韶安的话,看向沈琢:“说起来,这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沈琢:“此事说来话长,改日我再告诉阿翡。”
    戚如翡不干:“话长怎么了?慢慢说呗!”
    她是真的好奇。
    沈琢神色为难:“阿翡,这其中,涉及很密辛。”
    “密辛咋啦?这里又没有外人在!”戚如翡不耐烦道:“别啰嗦,快说。”
    叶韶安闻言,放下刚捧到手上的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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