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件事,车上便又问:“你现在一个人住在公寓,不再和沈小姐一起了吗?”
    这是彻底闹掰了吗?
    沈灵均开着车,送许少庭回家,他随意答道,像是随口说起个什么陌生人模样的:“本就不想和她一起住,对她更是喜讯,我们两个虽说看着都把对方当做同住的陌生人,但其实彼此心底也都嫌弃对方,那个词叫什么,不时都会被膈应一下。”
    “而我想,定是她海伦·沈膈应我的时候更多。”沈灵均语气一转,颇有些讽刺幽默般的语气。
    至于事实上,一周前沈小姐因为一直未曾联系上沈灵均,到没有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那样自在。
    她很有些心神不宁的呆在公馆中,最后干脆一天四五次打电话到工部局,询问莱恩·沈有没有去上班,导致对方也从礼貌客气变成了极致的敷衍不耐烦。
    等到来自大洋另一头父亲的亲笔信再次送到公馆中,除了极其严厉的措辞:令她早日回英国,或者除非她自己能在今年找到位愿意娶她的优质男青年,否则就必须回家听从父亲的安排。
    除此外,本该这点最让沈小姐忧心的事情,在看到信后半段询问沈灵均近况,她因一直联系不上人,心中已经演变成若是沈灵均在沪市出事,是否已经病死在沪市哪个角落里,更让她忐忑不安了。
    以她对自己亲生父亲的了解,即使对这个与前妻一样,总是忤逆他的长子并非十分满意,但她也知,她这位生在长在英国,极力融入上等阶层白人的父亲,骨子里始终是那股封建传统大家长制度,是始终将最大的希望放在长子身上,是将他看做沈家未来的继承人。
    乃至于后来总算等到了沈灵均安然无恙的去上班,甚至她专门跑到那里见到本人,也只是稍稍放下心,但终究是不敢告知父亲:我这位弟弟是如何都不愿意和我住在一处。
    更不敢说出这件事情的导火线,也生怕沈灵均将她那日的失态写信告知沈父。
    因此,沈灵均是搬出去一个人住自在了,沈小姐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见不到这个弟弟在眼皮子底下,远比住在一个屋檐下时,更每日都会愁苦的揣测,沈灵均是不是这时候正在写信给父亲说她的坏话。
    不过这也怨不得沈小姐,实乃她自己就是会背地里做这种事情的人,所以自然也不会认为他人品行高尚,总觉得别人要么是蠢,要么是和自己一样。
    ---
    这次回到家中,又是五天时间没有再见到张求仁老师与沈灵均。期间张老师致电,请假时间还要延长,且在电话里非常不乐观的告诉少庭:
    叶校长身体状况看着是好了些,清醒的时间也比以前长了,但无论是西方的医生还是华夏的中医,都告知他们这兴许只是回光返照。
    除了这件事外,贺主编又登门拜访,这次还带了个大箱子,许嫣然与张氏正好与进门的贺主编迎面。
    许嫣然笑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这么大个箱子里面都装了什么?”
    张氏也道:“您人能来就很好了,能有个人和少庭多多交流,我们就很感谢您了。”
    害的贺主编冒了虚汗,小心回道两位女士:“这是读者寄给许先生的信。”
    所以他下次上门是不是应该买点水果才对?
    第五十五章 即使是我这样的人
    不过听到贺主编的话, 得知原来不是礼物,两位女士却露出更加开心的表情。
    两人忙不迭的叫来家中女佣,让其领着带贺主编去卧室找许少庭。
    且两人那注视着纸箱的殷切目光,让贺主编毫不怀疑, 如果不是她们两人正要出门, 说不定就要留下来也要拆开看看这些信件都写了什么。
    以至于许少庭见到这些读者来信高不高兴尚且未知, 但是这二位是真心的很替他高兴了。
    告别许女士和许太太, 贺主编随着很具有专业素质的佣人进了那位少年作者卧室。对方敲了敲门, 得到卧室主人的允许, 才推开门请贺主编进去。
    贺主编抱着箱子,透过打开的门堪堪窥视到房间一角, 等他踏进房间,看到这自带盥洗室, 装饰摩登,望去整片落地窗外是大片视野宽阔的草坪,也不禁感叹真是有钱人家,千风明月先生的一间卧室都顶的上他家一半大了。
    因此心中暗自想到,看来千风先生也不是为了稿费才去写通俗小说。
    要知道这年头作者都是高收入群体,许多作者一个月发表几篇文章, 或者能有个长篇连载小说,其一月收入都顶的上许多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了。
    二是这年头写东西也是分高低,文人相轻这个成语并非玩笑,外人看来也许诗歌、散文、社评、小说都是写东西, 但在文人圈子里只按照类型不同就分了高低贵贱。
    当下最受尊崇的文人是写文章针砭时弊那一批,例如曾经为叶校长发言的千秋万古,属于谁骂政府骂的最凶残,最具有那种冷酷幽默式的讽刺风格, 便是最受到尊敬。
    毕竟别看只是写文章,但这也是有掉脑袋的风险,他们简直是冒着付出生命的危险在写文章,可谓是真正的勇士。
    所以对于大多数爱命惜命的人来说,这一类作者是真的很了不起。
    其次写诗歌散文的也颇受欢迎,如果能结合时事写的带上那么点悲苦哀戚的意味,更是会在文人圈子里快速传播,时不时大家就会开个文化沙龙,然后点评一番。
    至于垫底的便是通俗小说了,当然倘若你写的是诸如《悲惨世界》《欧也妮·葛朗台》诸如此类反应人民苦难,揭露丑陋人性的小说便罢。
    但倘若你写的只是剧情有趣,明显比起写作者的“自我表达”,更在意“读者的阅读体验”,那可就是谁都可以踩你一脚,说一句这小说根本毫无意义的话。
    当然贺主编不这样认为,在他看来严肃小说的反映出来的深刻主旨自然是很好的,但通俗小说能为人们带来阅读与心情上的满足,所以何必踩一捧一?
    这不过是苹果好吃,橘子也不难吃的两种选择罢了。
    只是他不认为并无用,抱着箱子的贺主编,心中只希望千风明月这位太过年轻的作者,能在看到读者来信后受到鼓舞。
    因为:其实这些读者来信他们都提前拆开看过一遍,留下的都是以夸奖和催连载的正面内容。
    许少庭本来正在写《大道仙途》的新大纲,转过椅子先映入眼睛一个大箱子,才注意到箱子后贺主编那个脑袋。
    他赶紧不好意思的说:“人来了就行,还带什么礼物。”
    贺主编把箱子往这少年身前一放,心道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才笑着说:“千风先生,这可是件你必须收下的礼物——这都是读者们寄给你的信。”
    许少庭瞥一眼这大箱子,面露迟疑:“这得有多少封?”
    贺主编报了个数字:“也不多,三百多封而已。”
    许少庭:“这还不多吗?!”
    放在百年后的互联网,他当然不会觉得三百条评论有多少,有些热门小说都能做到章均一万条以上的留言了。但这可是需要动笔贴邮票,跑到邮局要花钱寄出来的信。
    如果换成他,许少庭想,他大概就算想给作者留言,一想到这么麻烦,那估计也就剩下五个字:还是算了吧。
    贺主编差点说漏嘴:“这还不是全部的呢。”
    及时咽下后半句话,我们把骂您的都给筛选出来了。
    许少庭果真怀疑的看着贺主编:“什么叫这不是全部?”
    贺主编面不改色的回道:“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来信。”
    “唉,说这么多干什么,你快拆开看看这些信,要是有想要回复的,也可以写下来,我们会有编辑专门负责寄给对应的读者。”
    在贺主编的催促下,也是图方便,加上房间每日都有人打扫,少庭干脆扯过个坐垫,盘腿坐在地上,他双手握着箱子倾斜,那些信件雪花似的倾泻一地。
    也实在是三百多封摊在一个人身上着实不少,最后干脆贺主编拆信封,少庭接过里面的信纸,他们一个只负责拆,一个只负责看,也是实现了条工厂简易流水线,到是提高了不少效率。
    在拆开信件之前,少庭也有好奇,这时候的读者会对《大道仙途》做出什么样的评价,如果把来信理解成留言,又会是与后世相比该怎样不同风格的留言内容。
    等看过了好几封,少庭便囧了,这个风格……这个风格和一百年后的区别也不大啊!
    比如好多就这么几个类型:
    千风先生,你写的小说太好看了!
    加油,期待后面的内容。
    快点写啊,每天就两章根本看不够呢!
    许少庭:总结一下就是撒花,加油,催更……果然无论到了哪个时代,都免不了被催更的命运。
    然后许少庭总算看到个不一样的:
    千风先生,我真的好喜欢你的小说,我每天都要看最新连载的章节,如果这天报纸来得晚了,我等到放学才能回家看到《大道仙途》,我连上课都要心不在焉了。而且我们的同学都和我一样,也是每天都在追您写的小说呢!
    许少庭:少年,学习为重啊……而且照你说的趋势,过不了多久岂不是该有家长老师联合起来声明抵制小说了。
    只是一目十行的扫过的来信越来越多,却也在千篇一律的夸奖中看到了些也许是写的内容较多,因此读起来也格外真挚的信件。
    比如本来一封封看过去,看完一封就放在一旁,但当贺主编递过来一沓,并非夸张,许少庭接过来都愣了:“这是一个人的来信吗?”
    贺主编只是神秘笑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许少庭低头去看,等到看完也笑了,这一沓信纸是来自三十多个个十三四岁的中学生们,他们出于某所中学的同一年级,本来是一个学生在班中写信给他,结果被同学发现,衍变成这封信成了个留言板。
    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这封寄给他的信如同个《大道仙途》小说的留言板,也因为他们年纪小,言论未免都非常稚嫩,却也因这稚嫩而显现的格外真诚。
    许少庭看完一遍,真是哭笑不得,想说你们好好学习呀,一颗心却在寒凉的秋日里暖洋洋了一片。
    等看到后面的信件,许少庭更是抹了抹眼睛。
    贺主编像是知道他看到哪一封,故作疑惑的问:“您这是哭什么?感动的哭了?”
    许少庭瞥一眼贺主编,贺主编才发现人家没流眼泪。
    许少庭:“只是看久了,眼睛发酸。”
    他才不会让贺主编看出来他心里也在发酸,他确实是被某封来信感动到了。
    这位感动到他的读者来信内容是这样的:
    千风先生,说来好笑,我已经年近四十,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因为孩童时期一直在国外生活,所以回到华夏后虽与人交流无碍,也识得祖国的文字,但始终只是略能读懂些小说、诗歌、散文,可大多读起来还是稍显困难。
    而事实上,我是一个很喜欢读书的人,我也愿意去读我们华人自己的文章,但实在是能力有限,加上婚后要操劳家务,总想着努力提高自己的华文水平,谁知一拖到第三个孩子出生,也还是老样子并无进步。
    因此我平日里大多阅读的还是英文原著书籍,您看到这里一定会很奇怪我是怎么接触到《大道仙途》——这本小说是我的长子极力推荐给我。
    他那时对我说:妈咪,这本小说你看起来一定不会吃力。
    我当时还想,那一定是写的非常简单,这样的小说看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直到我从孩子递来的一沓报纸中,从第一期刊登《大道仙途》的沪市晨报开始,一口气看完三章,等拿着第二期,第三期……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看完了整整一周的连载。
    说来惭愧,当时看完只是心情激动,非常好奇下一章的内容,主角叶云起究竟要怎么脱离无尽长夜试炼境?
    妖女无裳与叶云起是不是会发展出一段感情?那试炼境中的神秘女子是谁?她是什么时候和叶云起定下的生死相随的约定?
    直到这天我把小说从头到尾又看了两遍,心情逐渐冷静下来,我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是什么样的作者才能写出这样一篇小说?
    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修/真/世界,一个个天马行空、处处悬疑的故事。
    还有写出这样一个能说出“我命由我不由天”,“挡我者三千神佛,神明便也是我的敌人”的主角。
    他不仅仅只是个小说中的人物,他其实不正是每一个少年时也曾被命运捉弄到愤懑不已的我们每一个人吗?
    还有,原来真的有一篇中文小说,是连我这样的水平也能看懂甚至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我曾因自己的成长经历,自己的中文水平,总觉自己作为个华夏人却与华夏格格不入。
    究其本质,是因为我很难理解融入华夏的文化中。
    但一篇《大道仙途》,我也能说:看,这就是我们华夏人的小说,这是我们华夏的传统文化与神话传说。
    即使我与您素未谋面,从不相识,但只是一篇小说,却让我看到了文化的独特魅力,这样的小说非华夏背景不能产生,它让我自豪,让我如此的感到骄傲,这些瑰丽传奇的神话人物与故事,那个抗争着神明,反抗着命运的少年,是我们华夏文明才能诞生的人物。
    在这一刻,我多么庆幸因为我正是个华人,所以我才能读到这篇小说,我也如此自豪,我的同胞能写出这样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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