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客船不小,三十多米长,载客近百人,它要先沿长江去镇江,再从镇江转入运河航道,一路经常州、苏州、嘉兴、湖州到杭州。船上有许多客人,有走远程的,也有去近程的。
    杨瀚一上船就引起了小骚乱,虽说官府的搜捕力度突然小多了,可他“做贼心虚”,这时候自然不会再度做些引人瞩目的事儿,因此开了间客房,便先回房歇息去了。
    其实官府现在搜捕他的力度突然大为减轻,就是因为建康府的知府老爷点破了几个班头的用心,他们知道抓了杨瀚也没办法替自己解围,自然也就不那么热衷于浪费人力搜捕杨瀚了。
    知府老爷对他们的用心一目了然,可问题是……死者可是堂堂通判,这个案子是要报上朝廷的。随便抓个小家丁,牵强附会地硬指他是凶手?结得了案么,你当朝廷诸公都是白痴?
    知府老爷若是睁一眼闭一眼,由得他们胡搞,案子报上朝廷,受到责斥的一定是他。地位不同,格局不同,那几个小捕头自以为得计,在知府老爷看来,这自然是行不通的手段。
    只是杨瀚目前还不知道对他的搜捕已经流于形式,再过一天海捕公文就会撤了,因此还是比较小心的。他奔波了这么久,中间虽然吃过东西,可体力却是极乏了,进了房间,小心闩好房门,又观察好了临船舷的小窗,万一发生意外足以跳水逃生,这才呼呼睡下。
    等他一觉醒来,是因为船体一震,这是到了镇江码头了。
    镇江码头上,有客人下船,也有客人上船,络绎之中,青婷扶着白素,便款款地走上船来。这样一对明眸皓齿、身段窈窕的美人儿,登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可伶可俐早在船上候着,她俩所住的舱室是双人的,头顶就是头等客房,也是双人的,但宽敞和舒适程度与她们的小舱房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二女迎过白素,将二人让进上层的客房,青婷见白素脸色苍白,秀眉微蹙,便马上道:“我们一路奔波,有些乏了,且歇息片刻,你们退下吧。”
    等可伶可俐退出去,白素再也忍耐不住,闷哼一声,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青婷急忙上前扶住,忧心忡忡地道:“姐姐?”
    白素轻轻摆手:“小姐这一掌好重,我不得歇息,又赶了这许多路,便发作了。不过不碍的,这口血吐出去,就觉得轻松多了。”
    青婷扶着她在卧铺上躺了,用手帕替她拭去唇边血渍,又倒了杯可俐已然沏好,此刻温度犹温的茶水给白素漱口,然后才在榻边坐了,叹息道:“你呀,明明身怀疗伤异能,可神奇的是,偏偏对你自己不能奏效,要这本事有甚么用?”
    白素性情倒是豁达,笑道:“医不自医,人不渡己,大抵如此吧。我等受上天垂怜,能得青春永驻,长生不老,还想奢求什么?你的瞬闪能力不也一样有缺陷么?一旦施展就光洁出溜,不着寸缕。”
    小青嗔怪地白了她一眼:“没心没肺的样儿,这时还来说笑。我该给你找个郎中看看的,可别落了病根才好。”
    白素安慰道:“自家事,自己知。说过了不碍的。这客船可不等我们,哪有功夫去找郎中,你别聒噪了,让我休息一阵便好。”
    白素说完,便合上了眼睛,静静养息休息。小青无奈,便也走到另一边自己的榻上躺了,这时船体轻摇,轻轻离开了码头,转而往运河里去了。
    许宣趴在榻上,衣摆向上掀着,露出屁股。
    李公甫坐在榻边,一手捧着个小罐儿,蘸了膏药给他涂抹在打板子打得皮开肉蘸的屁股,十分的小心翼翼。待他涂均匀了,再把绷带重新绑他缠起,啧啧赞叹:“你这药膏看起来真有神效啊,昨儿个你自己抹的?我看伤处已经有些愈合了。”
    许宣从李公甫手中接过绷带,自行缠好,下了地,道:“这是我家祖传的金疮药的一种,不过我通过解……掌握了更多的医理之后,进行了一些改良,所以药效更易渗透。”
    他掀开窗上帘儿向外看了看,瞧见岸上景致,轻啊了一声道:“已转入运河了。”
    李公甫道:“宣儿到过这里?”
    许宣点头道:“是,曾经办案,来过此地两次。”他顿了一顿,忽然转头道:“舅父,你在临安做捕头,经多见广,你相信这世上有飞来飞去,云雾遁身的奇人么?”
    李公甫一怔,失笑道:“你若说高来高去的江湖人物,那就有。云雾遁身……变戏法儿的我也见过,可要是真能飞天遁地、五行遁身,那就只在茶馆里听说书的讲过啦,怎么?”
    许宣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掩饰道:“没甚么,许是我神怪话本儿看多了,总喜欢胡思乱想。呵呵。”
    李公甫道:“这孩子,你休息吧,我就住隔壁,有事敲敲舱壁就好。”
    李公甫说完就出去了,他是押解囚犯回临安的,因此不与许宣同住,他住隔壁套间,外间睡了一个捕快,另外就是被锁在船柱上的那个囚犯,再另一边的舱中睡的是另外三个捕快,一呼即来。
    船转向运河时,已是暮色苍茫,在驶离镇江河段的时候天色全黑下来就会靠岸停泊,明日一早继续启程。
    黄昏时分,整个船上的气氛都显得悠然起来,杨瀚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这才打开舱门,走了出去。出去刚转悠几步,他就看到了可伶可俐,年轻姑娘活力充沛,自然是没办法闷在船舱里的。
    杨瀚掸了掸袍子,脸上便挂出一副和煦如春风的笑容,缓步走了过去。
    “好美!”杨瀚脸上带着欣赏的笑容,轻轻摇头,又似点头,很是赞叹的样子。适时,可伶、可俐两位姑娘正站在船舷边,正在笑说着什么,远山如黛,夕阳侧打在她们身上,给她们的倩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听见杨瀚的声音,两个少女扭过头来,瞧此人衣着整洁,容颜俊美,两少女便生不起厌恶之心。可俐便道:“什么好美?”
    在她想来,杨瀚应该是说岸上风景,那风景确实优美。
    杨瀚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我说的自然是两位小娘子的风情美貌,便是这山这水这树,有了你们,都焕发了无尽风彩。”
    杨瀚说到这里,忽然有所警醒了似的,急忙长揖告罪:“啊!请恕在下唐突,在下绝无唐突之意。在下乃是一位画师,乍见两位美丽的女郎与这山水相映成趣,情难自禁,恕罪!恕罪!”
    “不碍的,不碍的,你这画师莫要文诌诌的,叫人不好说话。”可伶被他夸得心花怒放,笑逐颜开,可俐也是眉梢眼角都含上了笑意,女儿家谁不愿被人夸赞美貌,尤其是这么斯文知礼的男子,他是画师呢,眼光自然是高的,他说美,那定然是真美了。
    杨瀚一笑起身,很自然地就走到了二女身边:“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人说十年修得同船渡,我与两位姑娘,定然是前世结下的缘份。不知两位姑娘是谁家女子,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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