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震震,暴雨倾盆!
    张狂越狱!
    南孟承平已久,本来没有宵禁一说。但近来先是山火,逼得无数飞鸟逃至锦绣城。
    继而城中骚扰,城狐社鼠,作案频繁。
    如今文武两派,又是渐渐剑拔弩张。
    因此,彭太师向皇帝请旨,北衙禁军又奉彭太师之命,开始宵禁,巡城。
    一队士卒披着蓑衣,刚刚走到十字大街,一道闪电之下,就见一人,赤足蔽衣,大踏步而来,脚下雨水翻滚,仿佛踏在浪上,而他手中两条长链,在雨水中哗愣愣拖行,仿佛两条狰狞巨蛇伴身而行。
    “什么人?北衙巡街,跪下,受缚!”
    北衙禁军一声喊,张狂听清是彭太师部下,毫无顾忌,大笑一声,双臂一振,一双带铐头的铁链呼啸而出,“噗”地一声,两条铁链的生铁铐头在空中撞击在一起,中间夹的正是那大呼之人的头颅。
    一击之下,铁链落地,那人站在那里,惊雷轰隆隆地震荡开来,却见此人只剩下一个肩头立在那里,项上头颅已完全不见了踪影。
    众军士发一声喊,毛骨怵立,纷纷拔出刀剑,扑了上来。
    悍勇是悍勇,但他们着实吓得不轻,只是身为军中人,每天舞刀弄剑,惊怵之下的反应与常人有所不同,不是吓得魂不附体,仓惶逃命,而是极至惊惧之下,浑身战栗地拔刀扑上,非要斩杀了他,才消得去心中恐惧。
    张狂狞笑,再度出手,两条沉重的铁链仿佛蛟龙出手,电光闪烁,惊雷震震,大雨倾盆中,呼啸轮转,上下翻飞,不消片刻,长街之上暴雨砸起的无数气泡状雨水之中,便只剩下张狂一人独立。
    十余道黑影倒卧雨中,只有一人挣扎呻吟着向前攀爬,还想逃开,其余诸人埋在雨水里,全无声息。
    张狂大步向前,走近那挣扎欲逃之人时,一脚踏在他背上,用力向下一摁,迈过身子,继续前行时,那人胸膛已经瘪了,二目圆睁,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趴卧于水中,气息已绝。
    很快,第二队巡夜军卒发现了长街上十余具死尸,梆子声、铜锣声传遍全城,军中专用的不畏水的油膘儿灯也在警竿上高高悬起,一队队北衙禁军,趁聚越多,向张狂追去。
    张狂这一路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两条铁链上沾粘着人体的碎肉、骨屑和头毛,纵是大雨也难清刷干净。
    不知不觉间,张狂已到太尉荼单府前。
    张狂精神一振,立即大步向前迈去,无数禁军已经赶来,却畏其声势,挡在前面的数十名刀盾手,竟是骇然退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张狂站在两只巨大石狮之间,向那七道高阶的门楣之上,大声高呼道:“太尉,昏君无道,奸佞当朝,吾等军将,遭遇不公,太尉欲何往之?”
    张狂一连大喊了七遍,声绽春雷。
    此时北衙禁军两位统领已拍马赶到,一见张狂,惊怒交加,厉喝道:“张狂越狱,叛逆国家,立即围杀!”
    千余禁军挺起刀枪,呼啦啦围了上来,一场血战,便在太尉府前再度展开。
    ……
    太尉府内,荼单并未歇息。
    此时,他正在书房,与南衙禁军大将军、左将军、右将军,以及在兵部任职的几位同僚枯坐。
    彭太师已经请了圣旨,定了张狂之罪,明日就要解送大牢。
    不错,只三年徒刑,不算严重,可是,张狂真能熬过三年?只怕七天都是长的。
    夜长梦多的道理,并不是只有正派才懂得。
    反派也不会像影视剧里的话唠一般,有机会杀死对手时一定要喋喋不休。
    实际上,他们更加的心狠手辣,一俟得了机会,甚至等不到大众人心渐渐从这件事上转移了注意力,就会迫不及待地铲除后患。
    一个成熟制度下的王朝,一定是山头林立,大小派系无数。
    南孟的军方势力和文官势力是对立的,整个军方是一个整体,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
    但是在军方之内,还有更多的小派系,他们在统一的大利益共进退之下,还有各自的更具体而微的利益需求,使得他们之中,必然又分化出更多的小阵营。
    南孟有两位大帅,在林仁全晋升元帅之前。
    而这两位大帅,则领导了京军和边军两个派系。
    文傲是边军派系,纵然林仁全是荼单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也是半融入边军派系。而荼单,则是京军派系的首领。
    眼下,是彭太师向边军下手了,而边军一旦倒下,京军派系就是首当其冲。荼单不能不予援手。文韬,纨绔也,死就死了,但张狂不能死。
    张狂若是死了,必然引起连锁反应,到时候,军方要一起完蛋。
    只是,皇帝现在明显是在支持彭太师清洗军方,如何援手?只要出手,就是直接和皇帝对立,这个严重后果,不能不予考虑啊。
    然而,现在风闻两位亲王很快将接手南衙禁军,彭太师磨刀霍霍,已经盯紧了他们的脖子,他们不反抗,便只能坐以待毙,如果反抗,军人又不同于文人,那行径与造反何异?
    一帮军中大佬反复分析,终是拿不出一个两全齐美的方案,众人正在苦思冥想,一员家将披甲执刀,急匆匆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太尉,剑南副帅张狂越狱了,如今就在府前讨向太尉讨公道,北衙禁军千余人已将府门团团围住,后续援军络绎不绝,俱向此处赶来!”
    房中众人一听,呼地一下都站了起来,人人脸上变色。
    荼单厉声道:“说仔细些,他怎样越狱,说了些什么,外边情形如何?”
    家将道:“南衙军牢已有人到了,知道的更详细些,如今就在外边候着。”
    “喊进来!”
    荼单一声令下,那正在瓢泼大雨中肃立的军狱副典狱长大步进来,一瞧满屋子军中大佬,哪一个看着都眼晕,慌得急忙下拜。
    荼太尉喝住了他,询问外间情形,当荼太尉听说今晚突有一支禁军,冒充自己派去问话的军士,而且持了金批令箭,放走张狂之事时,脸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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