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督,大事不好了!”
    天刚蒙蒙亮,一名东厂番子便在东厂提督刘谨的寝屋外高呼道。
    刘谨喊了句贼杀才,揉了揉惺忪睡眼坐起身来。
    他罩上便袍邋遢着走到门前拉开门咒骂道:“咱家看你是存心不让咱家好梦。快说究竟怎么了,若是不紧要的事情小心你的舌头。”
    那东厂番子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陪笑道:“看您老人家说的。若是没有紧要的事情,小的怎么敢一大早来打搅您呢。”
    “有屁快放!”
    刘谨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打哈欠道。
    “厂督,河南道监察御史戴焕上书弹劾您滥用职权,调用锦衣卫搜罗强抢民女。如今奏疏已经递到内阁了。”
    刘谨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后不免有些不屑。
    “不过是一封弹劾的奏疏,瞧把你吓得。”
    在刘谨看来这次的弹劾多半又是内阁暗中授意。这届内阁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这个东厂提督,必欲除之而后快。先是南京御史弹劾,再是户部尚书韩文率六部九卿弹劾,现在又是河南道监察御史弹劾,就不能换一点新鲜的?
    不过这次弹劾的点还是很毒辣的。
    皇帝早已在破晓之前乘马车返回紫禁城。只要内阁有意,天子多半是能够看到这封奏疏的。
    刘谨闭上了眼睛,思忖天子看到这封奏疏会怎么做。
    本朝锦衣卫指挥使形同虚设,锦衣卫也跟着沦为东厂的附属。
    在这种情况下刘谨自然就相当于身兼两职。
    皇帝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但又没有绝对信得过的人,故而也不好直接夺刘谨的权柄。只要刘谨不做的太过分,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件事,似乎有些触碰到了皇帝的底线。
    毕竟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其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天子。
    刘谨命锦衣卫在抄家犯官时将犯官女眷中貌美的扣下充为妾室,实际上是犯了大忌。
    虽然刘谨要这些妾侍不是为了自己享用,而是给天子金屋藏娇。但这些只是刘谨知天子知,天下万民却不知。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
    在这种情况下,刘谨等于是吃了个哑巴亏。虽然天子明白他的苦心,但在某种程度上天子又不会去保护刘谨。
    因为一旦天子站在了刘谨这边,就意味着他承认锦衣卫的恶行,其明君的形象就会受损。
    刘谨叹息一声道:“这个河南道监察御史戴焕是什么背景?”
    这是刘谨的习惯,在动手之前都会把对方调查的底朝天,绝不会打没准备的仗。
    那东厂番子恭敬回禀道:“此子是寒门出身,并没有什么背景。”
    刘谨冷冷笑道:“没有背景,咱家看未必吧。你们这帮蠢材恐怕是教人骗了。咱家问你,这戴焕是什么时候入的仕途?”
    “回禀厂公,此子是弘治六年的进士。”
    刘谨口中默念着什么,良久叹声道:“如果咱家没记错,弘治六年的会试考官是李东阳吧?那年谢慎也中了状元。”
    稍顿了顿,刘谨继续说道:“这两人一人是戴焕的座师,一人是戴焕的同榜同年,你却说这戴焕没有背景?”
    那东厂番子恍然大悟,奉承道:“厂公英明,属下无能。”
    “你当然是无能,内阁中两位大学士是这戴焕的靠山,这人出面不过是充过河卒的,你真以为朝堂中的水这么清?”
    刘谨冷冷笑道:“别管是李东阳还是谢慎在这件事上都有私心。他们想的无非是拿咱家当垫脚石好成就自己的名声。不过咱家并不怕,因为这件事他们不敢死缠烂打到底!”
    刘谨之所以会深得正德宠信,就是因为他把正德的心思摸透了。
    在他看来正德厌倦了单调的宫廷生活,想体验寻常百姓的人生。
    这样危险的想法自然是不会得到文官们的支持的,文官们希冀的无非是天子垂拱而治做一个象征。
    皇帝渴求自由的想法在他们看来绝对是离经叛道的。
    但刘谨不会这么想,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天子感到快乐,故而他搜集各种珍玩异兽,以至于命锦衣卫在抄家犯官时将貌美女眷掳掠至府中给正德养着。
    天子什么时候有兴致了便驾临临幸一番,睡过一觉之后自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完全不会有任何的顾忌,刘谨会将所有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
    故而刘谨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污损了锦衣卫的名声,但天子不会真的对他动怒,最多是责斥几句做做样子。
    “这个戴焕看来是铁了心做这卒子了。也罢,你且去叫人把他捉来弄到诏狱。”
    “啊?”
    那东厂番子直是惊出了声。
    厂督这是怎么了。既然这戴焕是个卒子,那就是故意激怒厂督好叫他怒中出错的。
    厂督明知如此怎么还要往坑里跳呢。
    “罪名就是妖言惑众。”
    刘谨揉了揉额角道:“这是两码事,他可以参他的,咱家也可以抓咱家的。至于这件事究竟怎么处理全看皇爷的意思。不过在此之前气势上绝对不能弱。”
    刘谨冷冷道:“你记住对付文官绝对不能心软,因为你一心软他们就会拿刀子在你心上剜一刀。只有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才会匍匐在你的脚下。”
    “厂公英明。”
    东厂番子拍了刘谨一记马屁道:“那小的这便去锦衣卫,叫他们拿了此子。”
    “慢着!”
    刘谨挥手打断道:“还是不要用锦衣卫了吧,叫东厂的人去就好。”
    刘谨还是有些犹豫。现在在风口浪尖上,他害怕皇帝真的为了做样子“迁怒于他”,他这个厂督还是做好份内的事妥当一些。
    反正锦衣卫不管怎样都是臣服于东厂的,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宣示什么。
    “属下遵命!”
    东厂虽然没有锦衣卫的诏狱不能长期关押人犯,但也是可以缉捕并临时扣押人犯的。
    可以用妖言惑众罪拘捕此子至东厂,先给他点苦头吃吃。至于接下来怎么做,自然要看看风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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