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良久李过才压低声音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老子会亲自去派人调查。”
    李来亨急道:“父帅,军营那边该怎么办?靠压是压不住的啊!”
    “老子叫你不要管了,你听不懂吗!”
    李过突然爆发,冲着李来亨一阵咆哮。
    李来亨愣了一愣,随即跪倒在地冲李过叩首道:“都是孩儿不好,父帅不要生气了。”
    “下去吧!”
    李过不耐的摆了摆手。
    李来亨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一咬牙转身离去。
    待李来亨离开后,李过整个人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羊皮筏子瞬间软了下来。
    “国勋,这不会是真的吧?”
    高一功虽然也很震惊,但至少还保持着冷静。
    见李过情绪有些失控,他好言安慰道:“你先别急,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兴许是小老虎弄错了呢?”
    但他心里也清楚这种事情不太可能是空穴来风。
    如今荆门城中把李自成战死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他们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国勋,你说说看,那堵巡抚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怪不得谈判中他一点也不肯让步,仿佛吃定了我们似的。”
    李过归降谈判时的最大资本就是李自成。
    只要李自成没死,李过随时都可以前去投奔。
    可若是李自成已经死了,局势就完全不同了。
    除了投奔满清,李过只能归降明朝。在两大强敌之间,夹缝求生实现太艰难也太不现实了。
    “这倒也未必,还是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不管怎样,你得振作起来!”
    高一功拍了拍李过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李自成如果没死自然最好,他们可以按照原计划假意归降,寻找机会前去投奔。
    假如李自成真的死了,李过便得担起重担。
    别管将来要不要扯旗单干,顺军旧部都需要一个说一不二的领头人。
    高一功的资历足够,但他的性格不太适合做这个领头人。
    李过却十分合适,他的气势颇有几分李自成的真传。
    “可怎么弄清楚?难道我亲自去问堵胤锡?”
    李过现在已经彻底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然不用去问他。”
    高一功叹了声道:“直接去看坻报就好。”
    李过如梦方醒。
    对啊,他现在已经是明军将领了,自然有权力翻看坻报。
    像如此重大的事情坻报上一定会有记载的。
    “我这便命人把这几个月的坻报都翻出来!”
    李过攥紧拳头道。
    ...
    ...
    长沙府。
    知府赵徽急得在府衙内团团转。
    数万军队突然出现在长沙府简直要把人吓死。
    赵徽在幕僚的建议下第一时间向湖广巡抚堵胤锡报告。可他写的信函送到武昌后却如同泥牛入海般没了音信。
    此时赵徽有两个选择。
    其一是继续等下去,等到堵胤锡给他下达命令。
    其二是自己写一份奏疏,派人赶快送到南京供天子御览。
    当然这样做是有很大风险的,万一将来堵胤锡追究起来,责问他为何越级上报,赵徽将会十分被动。
    但如果他不写这份奏疏,同样十分凶险。
    万一贼人真的攻城,以长沙府内这些兵卒想要守住是不可能的。
    一旦被贼人攻克府城,赵徽一个失土之罪是跑不了的。
    届时即便赵徽侥幸逃脱,也会被锦衣卫逮拿回京,戮于西市。
    到了那时,堵胤锡可不会替他说一句话。
    在死道友还是死贫道这件事上赵徽当然会选择前者。
    即便因此得罪堵胤锡他也在所不惜。
    不能再等下去了!
    最终赵徽咬牙下定了决心,他准备叫人准备笔墨,亲自来写这份奏疏。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来报,那伙儿贼兵的首领派人向城内射来一箭,箭上绑有书信。
    赵徽连忙命他把书信呈上来。
    说是书信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小纸条。
    内容也很简单,就是要求长沙官府借粮给他们。
    赵徽当然明白说是借粮,其实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信的最后写有郝摇旗三个字。
    不过赵徽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根本没有听过此人的名字,想必是哪个山头的草头贼。
    赵徽一时无策,索性叫来幕僚一起商议。
    那幕僚在看到郝摇旗三个字后却是大惊。
    “东翁,此人乃是李闯麾下悍将啊!”
    “什么!”
    赵徽吃了一惊道:“那这支军队岂不是就是闯军了。”
    闯军的战斗力还是很强悍的,虽然被清军一路穷追猛打,但当年也没少让明军吃苦头。
    “本官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郝摇旗亲自前来“借粮”,赵徽若是不借,郝摇旗一怒之下势必会下令攻城。城破之后赵徽肯定难逃一死。
    可如果赵徽迫于压力借粮给郝摇旗,万一事情走漏了风声,此事被朝廷追究,一顶通敌的帽子扣下来赵徽同样是吃不了兜着走。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现在的处境都很艰难。
    “东翁莫慌,便且先把粮食借给他吧。”
    听幕僚这么说,赵徽眉毛一挑道:“那万一将来朝廷知道了呢?”
    “朝廷又没有证据,只凭一些闲言碎语就能治东翁的罪吗?至于库中粮食缺项,随便做做账目便是。”
    两害相权取其轻,对赵徽来说显然跟郝摇旗合作的风险更低。
    “那该如何跟这郝摇旗交接呢?”
    郝摇旗要的是粮食,可那么多粮食不可能凭空变到郝摇旗面前。
    赵徽要想把粮食“借给”郝摇旗,就必须打开城门。
    天知道这个时候郝摇旗会不会趁机攻城。
    “东翁不妨与郝摇旗约定一个时间地点,在那里交割。只要保证那个地点远离府城即可。”
    赵徽眼前一亮。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只要别在城下交割就好,便是郝摇旗反悔赵徽也有时间组织人手守城。
    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赵徽可以让运送粮食的衙役、府库兵扮作商人,组成一个临时的“商队”。
    这样可以进一步的洗脱赵徽本人的罪名,即便将来朝廷追究起来也没有证据证明他私通郝摇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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