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葳蕤间,他站在阴影中,静静地立在原地看?她脸红的模样,双手慢慢紧握成拳。
    顿了?下?,他的目光终于肯分出一些,施舍给她身旁的男人?。
    不是陈若白。
    是一个冷宫侍卫,她瞒着所有人?来见?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
    所以昨晚她说喜欢顶天立地的将军,便是因为喜欢这个男人??
    这个认知让萧越嗤之以鼻,可胸腔中的妒意快要?喷薄而出。
    他想也不想便冷着脸朝前走了?一步,负手站在阳光下?,目光直直地望向她,下?一刻,果然看?见?贺眠眠瞳孔紧缩,万分惊恐的模样。
    她朝那个男人?身后躲了?躲,十足的依赖。
    这一幕刺了?他的眼,他握了?握拳,尽量平静地开?口:“眠眠,他是谁?”
    贺眠眠咽了?下?口水,颤声道:“是哥、哥哥……”
    哥哥?还要?撒谎?萧越微微眯起眼睛,终于正眼看?了?下?那个和她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相像的男人?,淡淡道:“眠眠,你可知什?么是欺君之罪?”
    他们相隔甚远,可贺眠眠还是听?出他的声音中带着压迫感?,是怒意来临的征兆。
    贺眠眠愣了?下?,她没有欺君!想到这里,她抓住裙角,极力控制住发抖的双手,惊慌地开?口:“真的是亲哥哥!”
    微风轻拂,吓得?变了?调子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入萧越耳中。
    萧越一字一顿地重复:“情哥哥?”
    她点头如捣蒜,目露哀求。
    萧越垂眸,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怒极反笑,好一个情哥哥,那他是不是该赐个婚,亲自背她上花轿?
    第27章 进宫第二十七天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隐约可见天边的孤鸟,驮着?残阳飞过。
    贺眠眠快要晕倒,忙不迭地抓紧了贺骁的手臂, 颤颤不敢言。
    她说了实话,皇上就变成了这副可怕的神情, 看?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皇上也?不会允许她与江南的父兄来往。
    她不敢再去看?他, 轻轻垂眸,可是又忍不住在心中一叹,今日被皇上抓了个正着?, 想来她与哥哥都没有好下场了。
    贺眠眠反而镇定下来, 拽了拽贺骁的衣袖, 缓声道:“哥哥, 快参见皇上。”
    说着?她率先跪了下来, 拉着?犹在梦中的贺骁行礼问安。
    微风卷起地上的落花,明明夏日炎炎,却无端添了几分秋风萧瑟之?感。
    贺眠眠微微抬眸, 数着?萧越朝她走来的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十二?步。
    萧越停在她面前, 目光下移,入眼便是她脆弱细嫩的颈,如云青丝,步摇轻晃。
    她的宫规学的极好, 跪下的时候同样落落大方, 仪态万千。
    可是地上很脏, 崎岖不平, 她的裙摆浸染了灰尘,或许连膝盖都破了皮, 泛着?隐隐的红。
    他闭了闭眼,将手背在身?后?,强忍着?想拉她起来的动?作,哑声道:“眠眠,朕给你?一次机会,与他断绝关系。”
    他防着?私下与眠眠相见的陈若白,防着?昨晚对眠眠一见倾心的林廷,可是他却防不住她早已不知何时丢了的心。
    梦里的眠眠三岁便入了宫,他可以做她的皇兄,做她的竹马,最?后?做她的夫君,可现实中她却十六岁才进宫,他对她十六年前的生活一无所知。
    顿了下,他瞥了眼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男人,没理会,蹲下身?子与贺眠眠平视,右手轻轻滑过她的脸颊,而后?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
    她哭了。
    眸中雾气氤氲,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腮畔流到他的手心,烫的他的手微微一缩。
    “为什?么?”她喃喃着?,“为什?么你?和太后?娘娘都不让我与江南的父兄来往?”
    血缘亲情,在皇宫中真的是不被允许的吗?
    萧越方寸大乱,下意识地认为是自己弄疼了她,手不由得?松了些,许久才凝神思索她说的话——她的情哥哥和江南的父兄有什?么关系?
    他平复了一下心中翻涌的复杂心绪,还是顺着?她的话平静回答:“朕没有这样说过。”
    哪怕是现在也?不忍吓到她。
    贺眠眠诧异地望着?他,随着?越来越快的眨眼速度,泪珠不断滚落,在他掌心中汇聚成一汪清水。
    可是他方才已经说了,贺眠眠越想越委屈,正要反驳他,手臂却被人拉起来,她前后?晃了晃,勉强站稳。
    萧越意识到似乎有了什?么误会,他想也?不想便扶她起来,至于旁边的男人,他扫了一眼,先跪着?吧。
    “眠眠,他是你?什?么人?”他沉声问,言语中带着?他从未有过的希冀。
    贺眠眠垂首,将脸上的泪擦干净,心中有些疑惑,她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皇上为什?么要一遍一遍的问?
    虽然这样想,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哥哥。”
    顿了下,她补充道:“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她的手紧张地抓着?裙摆,眸中泪光闪烁。
    如果做了长公主便不能与父兄相见,那她可不可以不做这个……
    贺眠眠顿了下,余光瞥见什?么,她惊诧地侧首,看?见万人之?上的皇上微微屈膝,将还跪在地上的贺骁扶了起来,再往上,是他如沐春风的笑?意。
    她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这是什?么情况?
    “既然是眠眠的哥哥,”他抑制不住唇角的笑?,“自然也?是朕的哥哥。”
    他正了正神色,强压下笑?意,郑重道:“贺兄。”
    贺眠眠摇摇欲坠的身?躯更加摇摇欲坠,皇上的态度怎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贺骁也?没反应过来,但是他知道与皇上是不能称兄道弟的,是以诚惶诚恐地想要跪下。
    没想到膝盖还没弯下去,手臂便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握住,膝盖再也?弯不下去了。
    “朕与眠眠是一家人,与贺兄自然也?是一家人,何必多礼?”
    一声又一声的贺兄,念得?贺骁找不到东南西北,也?念得?贺眠眠心尖发颤。
    皇上方才不是还怒气冲冲的模样吗?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副、这副让人更心惊胆战的模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贺眠眠咬了咬唇瓣,轻轻扯了下贺骁的衣袖,道:“哥哥,你?先回去吧。”
    贺骁向来听妹妹的话,见她与皇上还有话要说,行了礼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偌大的冷宫安静下来,琼花飘落,如耀眼的星子。
    萧越心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贺骁走远,他往冷宫的出口?走去,淡淡道:“他便是你?的兄长?与你?长得?不像。”
    贺眠眠亦步亦趋,低声道:“爹爹说,哥哥像他,眠眠像阿娘。”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亦不知道萧越心绪的转变,只能顺着?他的话一问一答,一个字也?不敢多问。
    萧越侧首瞥她一眼,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眠眠,朕不约束你?与兄长往来。”
    贺眠眠顿住脚步。
    他的意思是,她可以时常来冷宫看?哥哥?
    巨大的喜悦淹没了她,她的心怦然,见萧越含笑?望着?她,这才想起来福身?道:“多谢皇兄。”
    走了一段路,她又冷静下来,唇边的笑?意变淡,心慢慢沉了下去,可是太后?娘娘不让她与父兄接触,万一被太后?发现……
    “既然朕允了,朕自然能保证除了你?我,无人知晓。”
    他声音淡淡,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将她的顾虑全部消散。
    贺眠眠的心弦动?了下,是啊,他才是天子,天子万人之?上,无人可以左右。
    她终于毫无后?顾之?忧地欢喜起来,快走两?步行到他面前,深深一福,真心实意道:“多谢皇兄,眠眠会谨记您的恩情。”
    萧越垂眸,勾起一个笑?,谢什?么,他才应该谢谢贺兄。
    走出冷宫,晴空万里,一如两?人心绪。
    回去的路上,贺眠眠打开了话匣子,主动?说起贺骁,哥哥长哥哥短的。
    萧越随意听着?,没觉得?有什?么,但是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甜,他心中微微一动?。
    在梦中,贺眠眠也?是叫他哥哥的。
    压抑着?心潮起伏,快要走到寿安宫,萧越忽然停下脚步。
    贺眠眠随之?而停,疑惑地望着?他。
    萧越说出在心中盘旋了一路的话:“眠眠,今日朕帮了你?,你?有没有什?么能报答朕的?”
    贺眠眠微囧,皇上说的也?太直白了。
    不过这也?是她应该做的,她垂眸认真想了想,有了一个好主意:“眠眠给皇兄弹琴?”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了,在绾棠斋的时候他便说过两?次,别的他也?没提过什?么,贺眠眠只能想到这个。
    没想到他却摇摇头。
    不要这个?贺眠眠抿了下唇,只好问道:“皇兄想要什?么?”
    她的衣食住行都是宫中养着?的,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微一踌躇,她想起萧越说过的话。
    他曾讨要过她的团扇。
    她肯定是可以做的,就是怕他会看?不上,所以始终没有说出口?。
    萧越原本已经打算说出来了,但见她神色犹豫,主动?问了起来。
    贺眠眠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也?没再隐瞒,嗫嚅着?道:“如果皇兄不嫌弃的话,眠眠可以给皇兄绣一个、一个……”
    她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面前的人也?没开口?,她便小小地松了口?气,道:“算了,想来皇兄也?没什?么缺的。”
    萧越一直在等她说绣什?么,结果说到最?后?居然不绣了。
    绝对不行!
    他将那个与贺眠眠亲手绣的东西相比不值一提的报答藏在心中,强压着?激动?道:“不如绣个香囊。”
    贺眠眠诧异地抬首,见他神色认真才知道他没有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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